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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赏析] 何新论古诗词(17)·閟宫神女与中国古代的女性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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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 發表於 2017-12-9 00:0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何新论古诗词(17):

閟宫神女与中国古代的女性崇拜

黄世殊编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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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

  此文原题『长生殿故事与古代女性生殖神崇拜』,收入〖何新集〗(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88年8月第1版)。后以〖閟宫神女与中国古代的女性崇拜〗为题,收入〖诸神的起源——中国远古太阳神崇拜〗(光明日报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在本文中,何新指出史学前辈陈寅恪先生关于长生殿和长恨歌论说的一个重大错误(参阅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何新进而考证了唐代『长生殿』与秦汉『寿宫』、先秦『閟宫』的关系,指出此类宫殿实际是承自于上古高媒女神神宫的一种特殊神殿。而此殿中供奉女神的女巫,实际是媚神的神妓。

  本篇应与何新〖神树扶桑与宇宙观念〗、〖生殖神崇拜与阴阳哲学的起源〗(〖诸神的起源〗,三联书店,1986版)两文参读。在这一系列文章中,何新不仅揭示了阴阳哲学的宗教来源,而且指出现代中国人对传统礼教文化存在一种重大误解,即认为儒家既然主张『严男女之大防』,就是绝对禁止男女情事的,因此似乎是一种禁欲的文化。

  但历史的事实是,汉唐以前中国人豪放大度,并不讳言性事,较少性禁忌和性虚伪(案古代史籍中所记述的秘坐『对食』,即现代性学所谓『口交』)。宋明以前之古代中国人颇不以『野合』多妻、再婚改嫁、女子贞操为耻,是史籍并不鲜见的一个现象。(例如孔子先祖孔父嘉之妻曾经改嫁;春秋郑国公孙子都与郑庄公搞同性恋;齐国文姜公主与同父异母兄乱伦;曹操欲出其妻于母家并许其改嫁;吕布引其妻妾见于刘备;曹丕纳袁熙媳妇甄氏为妻;赵范欲以寡嫂许配于赵云;李世民杀兄妻嫂;李隆基以子媳为妻;杜牧『赢得青楼薄幸名』;白行简则干脆公开以男女之事形诸〖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而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严男女之大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乃是唐代以后宋明理学伪儒所炮制的愚蠢观念,意图在于以贞节观念作为钳制妇女而加强男权、父权和君权统治的伦理道德意识形态。

  这种非人性化、专制化和变态性的伦理禁忌理论,事实上已完全叛离了古典儒家阴阳合一、『赞天地之化育』的人道主义精神。正是这种伪道学、伪伦理,成为20世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新派思想家藉以『打倒孔家店』、推翻『封建礼教』和颠覆『腐朽』旧文化的理论口实。而这种伪伦理道德,事实上与真正的先秦古典儒家思想却已风马牛不相及。这是二千年前的孔子和儒家礼教在冢下必须为后代担负『落后挨打』罪责的重要原因之一。

【正文】

  一

  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关于唐明皇与杨贵妃爱情故事的两联著名诗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两联诗千百年来脍炙人口。但是,已故著名唐史家陈寅恪却从典章礼制的角度对这两联诗提出质疑。他说:『此诗所咏乃骊山华清池长生殿。据〖唐会要〗此殿别名集灵台,是祀天神之斋宫。『神道清严,不可阑入儿女猥琐。』『据此,则李三郎(唐明皇)与杨贵妃于祀神沐浴之斋宫,夜半曲叙儿女私情。揆之事理,岂不可笑?』也就是说,他认为在长生殿这样一个庄严的神殿中作儿女私情活动,是绝不可能之事。

  但为什么白居易会犯这个错呢?

  陈寅倍说,这是因为唐代长安还有另一座『长生殿』。此殿在长安而不在骊山,乃是帝王寝宫。白居易写此诗时尚年轻,『不谙国家典故,习于世俗,未及详察,遂致失言』。(〖元白诗笺证稿〗)这一断案,看起来很有道理。以现代人而指出唐人咏唐代史事之错误,真是石破天惊,一举而发千古之覆!但殊不知,这一断案本身是错的。在这里,实际上蕴涵着中国古代文化史上一个重大的秘密。

  二

  陈寅恪错在哪里,要从『长生殿』的由来说起。原来长生殿不是一种普通的宫殿。它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具有一种特殊的功能。为了说清这一点,我们不能不先谈谈汉武帝时所建的一处宫殿——益寿馆。

  据〖史记〗记载,汉武帝有一座行宫名叫甘泉宫。甘泉宫中有一座神殿,名叫『益寿馆』。简称『寿宫』,又称『斋房』。馆前有一座台,名『通天台』。 据〖汉书〗所记,汉武帝是一位非常迷信神仙之事的皇帝。(『帝于淮南王之后,颇信鬼神事』)而他所建的甘泉宫,既是他的行宫,又是他的祭神之宫。益寿馆和通天台,则是甘泉宫中最重要的建筑之一。

  这座宫中供奉着一位女神名叫『神君』。据〖史记〗、〖汉书〗的记载,汉武帝经常在此斋戒、祓禊、停宿和迎候女神。据说女神每次降临都在深夜,到黎明时即飘飘归去。〖史记〗记这位神君普通人『非可得见,闻其音,与人言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也。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送饮食。……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毋绝殊者,而天子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了解中国民间宗教和风俗的人,不难看出,汉武帝寿宫中所使用的这种迎神方术——即所谓『画法』,其实就是中国民间流行颇广的那种降神扶乩巫术。法与符,是一音之转。所谓画法其实就是画符。据研究,其方法是:上支木架,下铺沙盘。在木架子上吊一根棍儿。以两童女扶架,让棍儿在沙盘上画出字句。此字句即神的指示。扶乩场称鸾堂或鸾台。降神巫师称鸾生或鸾童,多由妇女担任。(李方平〖中国的巫术与扶乩〗香港版)

  又据〖史记〗云,甘泉宫中多有女巫——晋巫、荆(楚)巫、梁巫、胡巫。女巫为汉武帝请下凡间的这位神君,究竟是什么人呢?此事未记著于正史,却广泛流传在汉代小说家们的笔下。原来那位神君,就是著名的西王母:

  『甘泉王母降。』(〖北堂书钞〗引〖幽明录〗)

  『武帝接西王母,设珊瑚床,又为七宝床于桂宫。紫锦帷帐。』(〖类林〗杂注引〖西京杂记〗)

  桂宫本是月宫之名。但在这里,它却成了长安城中一座皇宫之名。据〖汉书〗,桂宫又名叫『飞廉桂馆』。飞廉,其实就是飞鸾,是中国神话中有名的通天使者,别名又叫青鸟,其真相有人说是凤凰,有人说是燕子,但也有人说是喜鹊。这两种鸟都是报春鸟,即春之使者,又是爱情的象征——在古代诗文中经常可以读到。但在另一些汉代小说中,汉武帝会见西王母的场所却并非在长安桂宫,而是甘泉宫的益寿馆和通天台:『武帝起寿灵坛,至夜三更,闻野鸡鸣,忽如曙,西王母驾云鸾,歌「春归乐」至。』(〖洞冥记〗大略)

  寿灵坛,就是益寿宫通天台的别名。更详细也更耐人寻味的两则记述如下:

  『汉武帝好仙道。时西王母遣使乘白鹿告帝当来。七月七日夜漏七刻,王母乘紫云车而至于殿西。面东向,头上戴胜,青气如云。王母赠武帝长寿仙桃。唯帝与母对坐而食,其从者皆不得进。』

  『西王母真美人也。年三十许,长短适中,容颜绝世。』

  『下车登床,武帝跪迎,命武帝共坐。王母赐仙桃。命随从女使歌舞。武帝请授长生之术,王母遣侍女告以秘术。』

  『至明旦,王母别去。』(〖汉武内传〗、〖博物志〗大略)

  请注意,汉武帝与西王母秘坐『对食』,在古代乃是两性关系的隐语。

  『对食』,又记作『唯姿』,是『姿唯』、『 孳尾』的同一语。〖汉书?赵皇后〗引应劭注:『宫人自相与,为夫妇之道,名对食。』

  我们可以把汉武帝会西王母故事与〖史记〗中汉武帝会神君的史实,以及民间流传的扶乩降神术相互比照一下,不难看出,这三者的深层结构实际是相同的。

  ——鸾,青鸟是使者,女巫是迎神人。

  ——下降者是一位女神。

  女神传授于汉武帝的长生术究竟是什么呢?参照〖史记〗和〖汉书〗中记述,我们可以断定,这种秘术其实就是『房中术』——中国古代流行的一种男女秘戏之术。行这种秘术时,往往还配有神秘的音乐,即〖汉书〗中所说的『房中乐』。『房中乐』别名又叫『寿人』之乐——由此可以进一步看出它与益寿馆的关系。(见〖汉书〗)据记载,这种房中乐是上古时代一种名叫『清庙』的神宫中的专用乐曲。

  现在,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白居易的〖长恨歌〗和陈鸿的〖长恨歌传〗中所记述的唐明皇杨贵妃事迹。

  不难看出,这个故事的原型,几乎可以说是汉武帝会西王母故事的翻版。

  1.时间相同——都是七月七日,〖长恨歌传〗:『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秦人风俗,是夜张锦绣,陈饮食,树瓜华,焚香于庭,号为乞巧。』。试问牛郎织女会于何处?——民间传说为鹊桥。鹊桥是由喜鹊搭成的。而喜鹊却正是青鸟——鸾的一种变型。这不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2.地点也相同——唐明皇杨贵妃幽会于骊山长生殿。不难看出,唐代长生殿其实就是汉代益寿馆的变名。最有趣的是,如果唐代长生殿有两处,一在骊山,一在长安,那么汉代益寿馆也恰有两处,一在甘泉,一在长安,亦即『桂馆』。( 我在〖诸神的起源〗中曾论证,西王母就是中国的月神,即牵合男女爱情的高媒神——月姥(月下老人)。所以桂馆以月宫为名恐怕不是偶然的。)

  3.建筑布局相同——唐骊山长生殿前有『集灵台』,汉益寿馆前也有一座『通天台』。

  由此看来,七月七日,唐明皇与杨贵妃谈情说爱于骊山长生殿前(无论仅作为诗人的一种艺术想象还是真实的史实),不仅于典有征,而且完全合于长生殿这一特殊神殿的功能。因此诗人白居易并没有错。相反,倒是历史学家陈寅恪只知其一,未详其二。

  三

  然而,陈寅恪之所以作出上述的断案,并不是偶然的。宋明以后道学家用他们的价值观来看待男女爱情特别是两性关系,把它视为一种伦理禁忌、一种可耻、不洁和渎神的人类行为,这种价值观是影响陈寅恪作出上述误断的原因。

  殊不知,在中国上古以至秦汉,甚至直到隋唐时代,中国人的两性观念中,虽然存在着一些与神秘宗教观念有关的性禁忌风俗和族内婚的伦理禁忌,却同时流行着一种颇为开放的两性文化——特别对未婚男女来说更是如此。这种开放的两性文化,一方面体现在每年三月三踏青和九月九登高,这实际是两次盛大的男女野外节日(社日)。在这期间,『奔者不禁』。案,此奔训作朋,『朋者不禁』——即未婚男女可以自由聚会和结合。另一方面,这种开放的两性文化,又体现在古代女神宫殿的通神幽会中。这种幽会,具有多方面的宗教文化涵义——既是祈祷多子、祈祷丰收、祈祷风调雨顺的巫术,又是一种奇特的宫廷神妓制度。那些侍奉女神的巫——古书中称作『神女』、『尸女』或『女须(胥,儒),她们在祭祀时以歌舞娱神(这种歌舞神妓乃是古代乐府妓乐制的真正起源)。同时,她们也是不仅能降神、代神传谕,而且可以作为神媒,行阴阳采补之术而赐人福寿的神妓。

  唐代长生殿,不仅在名称上保留着古代『寿宫』的涵义,在功能上,作为高媒女神宫,也具有祈多子和长寿的涵义。而这种『寿宫』在先秦各国以方言不同而分别称作閟宫、秘畴、青(清)庙或春台。在晚近的宋元以后,则演变为各地的娘娘庙。当然,由于两性伦理和价值观的迁移,唐代以后的这种神宫已经愈来愈少有公开的神妓了。(〖汉书?地理志〗:『齐桓公见哀公淫乱,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国中民家,长女不得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为俗。』并参见〖春秋公羊〗哀公何休注:『齐俗,妇人主祭事。』。〖战国策·齐策四〗记齐人曾向田骈言道:『臣邻人之女,设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然嫁过毕矣。』)此种以长女献于神庙为巫儿的风俗,实际就是一种神妓制度。

  历史和典籍表明,中国古代的这种女神宫,只设有女性神主(寿君、瑶姬、西王母、碧霞元君或太阴神)。这位女神往往又是某一部族的女性始祖。例如〖诗经?周颂〗中『閟宫』一篇,就是祭祀和赞美周人姜原的颂诗。这种神宫的建制,往往采用『前殿后寝』的方式,因此既是神庙,同时又是寝堂、卧室(〖吕览〗高诱注)。正因为此堂中可以行男女交合之事,所以上古又名『合宫』。其实,〖楚辞〗中著名的巫山高唐(台)神女(名瑶姬,居朝云馆),应是楚国的这种神妓,而无论是帝喾之女吞燕卵生子的故事,楚襄王游云梦遇神女故事、汉武帝会西王母故事、曹植洛水遇宓妃故事,以及唐明皇杨贵妃长生殿故事,还有李商隐〖无题〗中的多首诗篇,作为一种古老的艺术作品,其事迹虽不必指实,但就深层结构看,所蕴涵的却都是相同的文化原型。

  最后还应指出,这种女神宫由来之古老是惊人的。1983—1985年,辽宁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发现了一座五千年前的大型女神庙。据发掘报告记载:

  庙址有一夯土大平台(长175米,宽159米)——这似乎是类同于通天台、神灵台或春台的台坛。平台南侧18米,有大型建筑残址,废墟中出土多个裸体着色的女神泥塑像,其形制与真人大小相仿。

  如果我们说,属于新时期时代中后期的红山文化的这一女神庙,应是由先秦高唐(台)女神庙、宓宫、春台及春房,到秦汉的寿宫、益寿馆和唐代长生殿,以至宋元以下民间娘娘庙的宗教文化原型,庙中的诸女神,作为爱神、春神,就是中国的维纳斯——这一结论,恐怕未必很孟浪吧?

  (原载〖中国文化报〗1987年5月9日。2016年7月10日黄世殊编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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