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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十四年

左传白话文作者:左丘明发布:福哥

2018-6-14 17:50

春秋經

十有四年十有四年:耶元前559年春王正月.季孫宿.叔老會晉士匄.齊人.宋人.衛人.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吳于向向:鄭地,在今河南尉氏縣西南。或云吳地,在今安徽懷遠縣西

二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夏四月.叔孫豹會晉荀偃.齊人.宋人.衛北宮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

己未.衛侯衛侯:衛獻公出奔齊.

莒人侵我東鄙.

秋.楚公子貞帥師伐吳.

冬.季孫宿會晉士匄.宋華閱.衛孫林父.鄭公孫蠆.莒人.邾人于戚戚:孫林父采邑,在今河南濮陽縣

左傳

十四年春.吳告敗于晉.會于向.為吳謀楚故也.范宣子數數:責問,列數其責吳之不德也.以退吳人.執莒公子務婁.以其通楚使也.

白話翻譯
十四年春,吳國向晉國報告被楚國打敗的經過。諸侯在向地會議,是為了替吳國策劃如何對付楚國。范宣子指責吳國乘人之喪用兵的不道德,以此拒絕了吳國人出兵。把莒公子務婁拘捕起來,因為莒國與楚國有使者互相往來。

將執戎子戎子:戎人首領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朝:此指諸侯使臣一起議事臨時設立的朝廷.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瓜州:今甘肅敦煌.乃祖吾離被苫蓋苫蓋:用草編成的覆蓋物.蒙荊棘荊棘:指荊棘編成的帽子以來歸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女剖分而食之.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洩.則職職:主要女之由.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將執女.』對曰:『昔秦人負恃其眾.貪于土地.逐我諸戎.惠公蠲其大德.謂我諸戎是四嶽四嶽:舜時四方部落首領之裔冑也.毋是翦棄.賜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犲狼所噑.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其狐狸犲狼.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貳.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舍戍:留下戍守的人。僖公三十年,秦、晉伐鄭,秦與鄭和,留下杞子等戍守焉.于是乎有殽之師.晉禦其上.戎亢亢:同『抗』,攻擊其下.秦師不復.我諸戎實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掎jǐ:拉住之.與晉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于時.以從執政.猶殽志也.豈敢離逷離逷tì:疏遠,違背.今官官:指晉執政之師旅師旅:指一般官員.無乃實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贄幣:禮物。贄幣不通,即使者不相往來不通.言語不達.何惡之能為.不與于會.亦無瞢瞢méng:慚愧焉.』賦【青蠅】青蠅:【詩·小雅】篇名,中有『愷悌君子,無信讒言』等句。駒支引以責備晉國聽信讒言。愷悌,和藹可親而退.宣子辭焉.使即事于會.成愷悌也.于是子叔齊子為季武子介以會.自是晉人輕魯幣幣:幣帛,禮物而益敬其使.

白話翻譯
晉國準備拘捕戎人首領駒支。
范宣子親自在朝堂上列舉他的罪狀,說:『過來,姓姜的戎人!往昔秦國人把你的祖先吾離從瓜州趕走,你的祖先吾離披著茅草衣,戴著荊條帽,前來投靠我國先君。我國先君惠公當時只有很少的土地,卻與你們平分,使你們吃上飯。如今諸侯事奉我們寡君不如以前,這是因為說話漏洩了機密,這主要是你們所造成的。明天的會議,你不要參加了!你若是參加,就把你抓起來!』
駒支回答說:『往昔秦國人憑仗著他們人多,貪婪地掠奪土地,把我們各部戎人趕走。惠公表現了他高尚的品德,認為我們各部戎人是四岳的後代,不應該就這樣被滅絕。賜給我們南部邊境地區的土地,那是個狐狸居住、豺狼嗥叫的地方。我們各部戎人剷除了那兒的荊棘,趕走了狐狸豺狼,從此成了你們先君不內侵也不外叛的臣子,一直到今天還是沒有二心。往昔文公與秦國攻打鄭國,秦國人私下與鄭國人訂立盟約,留下軍隊幫他們戍守,因此而發生殽地的戰役。晉國在上邊抵禦秦兵,戎人在下面攻擊他們,秦軍全軍覆沒,實在是我們戎人們出了大力。譬如捕捉一隻鹿,晉國人抓住它的角,戎人們拉住它的腿,和晉國人一起把它拖倒。戎人為什麼不能免於罪責呢?從那時以來,晉國多次征戰,我們各部戎人都是緊接著跟上,以追隨你們的執政,如同殽地戰役一樣,怎麼敢違背?如今你們的將帥官員們,恐怕實在有些地方做得不夠,使諸侯叛離,你們卻要責備我們各部戎人!我們各部戎人吃的穿的都與華夏不同,使者不相往來,言語不相通,能做什麼壞事?不出席會議,也不會感到慚愧!』賦了【青蠅】詩後退了下去。
范宣子連忙道歉,請駒支參與會議事務,成全了自己和藹可親的君子美德。這時候,子叔齊子作為季武子的副手參加會議,從此晉國人減輕了魯國的貢禮,而更加敬重它的使者。

吳子諸樊諸樊:吳王壽夢之長子既除喪.將立季札季札:即季劄,諸樊弟。壽夢四子,季劄最為賢明,壽夢及諸兄皆欲立之,季劄不同意.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曹宣公卒後,曹人欲立子臧事,見成公十三年及十五、十六年.子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義嗣:諸樊為適長子,故云義嗣也.誰敢奸奸:犯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于子臧.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舍之.

白話翻譯
吳王諸樊這時已經服喪期滿,打算立季劄為國君。季劄推辭說:『曹宣公死的時候,諸侯及曹國人不支持曹成公,打算立子臧為國君。子臧離開了曹國,因此原計劃沒有實施,以成全了曹成公。君子說子臧「能夠保持節操」。您是合法的繼承人,有誰膽敢冒犯你?做國君,不合乎我的節操。我雖然沒有才能,但願意追隨子臧,以不失節操。』諸樊堅持要立他為君,他離開了家室而去種田,諸樊才不勉強他。

夏.諸侯之大夫從晉侯晉侯:晉悼公伐秦.以報櫟之役也.晉侯待于竟.使六卿帥諸侯之師以進.及涇涇:涇水,在今陝西省關中地區。此指涇陽附近的涇水不濟.叔向見叔孫穆子叔孫穆子:即魯叔孫豹.穆子賦【匏有苦葉】匏有苦葉:【詩·邶風】篇名。穆子賦之,取匏可在渡水時作憑依物之意,表示將渡河.叔向退而具舟.魯人.莒人先濟.鄭子蟜見衛北宮懿子北宮懿子:即北宮括曰:『與人而不固.取惡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說.二子見諸侯之師而勸之濟.濟涇而次.秦人毒涇上流.師人多死.鄭司馬子蟜帥鄭師以進.師皆從之.至于棫林棫林:秦地,在今陝西涇陽縣.不獲成不獲成:指秦不肯屈服焉.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塞井夷竈.唯余馬首是瞻.』欒黶曰:『晉國之命.未是有也.余馬首欲東欲東:晉國在東,欲東即回國.』乃歸.下軍從之.左史左史:官名,猶後代記室謂魏莊子魏莊子:魏絳曰:『不待中行伯中行伯:荀偃乎.』莊子曰:『夫子夫子:指荀偃命從帥.欒伯.吾帥也.吾將從之.從帥.所以待夫子也.』伯游伯游:即荀偃曰:『吾今實過.悔之何及.多遺秦禽.』乃命大還大還:全軍撤退.晉人謂之『遷延遷延:拖拉而無成之役』.

白話翻譯
夏,諸侯的大夫們跟隨晉悼公攻打秦國,以報復櫟地戰役。晉悼公等候在邊境,派六卿率領諸侯的軍隊前進。到達涇水,軍隊不肯渡河。
叔向與叔孫穆子相見,穆子賦【匏有苦葉】。叔向退出後準備渡船。魯國人、莒國人先渡過涇水。
鄭子蟜去見衛北宮懿子說:『親附別人而三心二意,沒有比這更令人厭惡的了!怎麼向國家交代?』懿子認為他說得很對。二人去見諸侯的軍隊而勸說他們渡河,軍隊就全都渡過涇水紮營。
秦國人在涇水上游投放毒藥,諸侯軍中死的人很多。鄭司馬子蟜率領軍隊前進,諸侯的軍隊都隨著他開拔,到達棫林,秦國人不肯屈服求和。荀偃下令說:『雞鳴套車,填塞水井、鏟平土灶,看著我馬頭方向前進!』
欒黶說:『晉國發佈的命令,從來沒有這樣的。我的馬頭要向東。』於是回國。下軍跟隨著他。
左史對魏莊子說:『不等中行伯嗎?』
魏莊子說:『他命令我們跟從主帥。欒伯是我的主帥,我準備跟從他。跟從主帥,也就是尊重中行伯。』
荀偃說:『我發佈這樣的命令確實是不對的,後悔也來不及了,多留下人馬只會增加被秦國俘虜的人數。』於是命令諸侯軍隊全數撤回。晉國人稱這次行動為『遷延之役』。

欒鍼曰:『此役也.報櫟之敗也.役又無功.晉之恥也.吾有二位二位:指欒黶、欒鍼兄弟于戎路戎路:將帥所乘的兵車.敢不恥乎.』與士鞅士鞅:士匄之子馳秦師.死焉.士鞅反.欒黶謂士匄曰:『余弟不欲住.而而:同『爾』子召之.余弟死.而子來.是而子殺余之弟也.弗逐.余亦將殺之.』士鞅奔秦.

白話翻譯
欒鍼說:『這次戰役是為了報復在櫟地的戰敗,發動了戰役卻沒有建樹,是晉國的恥辱。我們家有兩個人充任將帥,豈敢不以為恥嗎?』與士鞅一起沖進秦軍,結果戰死。士鞅脫身回國,欒黶對士匄說:『我弟弟不想去,是你兒子叫他去的。我弟弟死了,你兒子生還,這是你兒子殺死了我弟弟。你不把他趕走,我也打算殺死他。』士鞅逃往秦國。

于是齊崔杼.宋華閱.仲江仲江:公孫師之子會伐秦.不書不書:崔杼、華閱等都是卿,依例當書.惰也.向之會亦如之.衛北宮括不書于向.書于伐秦.攝攝:整頓、佐助。這裡與『惰』對比,是勤勉之意也.

白話翻譯
這時候,齊崔杼、宋華閱、仲江會兵攻打秦國,【春秋】沒記載他們的名字,是因為他們表現差勁。向地會議的記載也是這個原因。衛北宮括在向地會議時沒記載,在攻打秦國時記載了,是因為這次他表現良好。

秦伯秦伯:秦景公問于士鞅曰:『晉大夫其誰先亡.』對曰:『其欒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對曰:『然.欒黶汰虐已甚已甚:太甚.猶可以免.其在盈盈:欒盈。欒黶之子乎.』秦伯曰:『何故.』對曰:『武子武子:欒黶之父欒書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愛其甘棠愛其甘棠:召公奭曾舍于甘棠之下,周人感念召公德政,對樹加以保護,並作【甘棠】詩.況其子乎.欒黶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沒矣.而黶之怨實章章:彰明.將于是乎在.』秦伯以為知言.為之請于晉而復之.

白話翻譯
秦景公詢問士鞅說:『晉國的大夫哪個先滅亡?』
士鞅回答說:『恐怕是欒氏吧!』
秦景公說:『是因為他驕侈嗎?』
士鞅回答說:『是的。欒黶驕侈暴虐太厲害了,然而他自己還能免於禍難。禍難恐怕要落在欒盈身上吧!』
秦景公問:『是什麼原因呢?』
士鞅回答說:『欒武子對人民有恩德,就如同周人思念召公,愛及他的甘棠,何況是他的兒子呢?欒黶死後,欒盈對別人沒有恩惠,欒武子所施的恩惠已被人們淡忘,而欒黶所產生的怨恨便爆發出來,所以在那時候滅亡。』秦景公認為他的見解透徹,為他向晉國求情,讓他回國復位。

衛獻公戒戒:約孫文子孫文子:孫林父.甯惠子甯惠子:甯殖食.皆服而朝.日旰日旰:太陽下山不召.而射鴻于囿.二子從之.不釋皮冠皮冠:打獵時所戴的帽子,用皮制。依禮,臣朝服見君,君不得戴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孫文子如戚戚:孫文子采邑,在今河南濮陽縣北.孫蒯孫蒯:孫文子之子入使入使:入朝請命.公飲之酒.使大師歌【巧言】巧言:【詩·小雅】篇名。其末章為『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衛獻公隱示孫文子要作亂之卒章.大師辭.師曹師曹:太師即樂官之長所屬樂人請為之.

白話翻譯
衛獻公約請孫文子、甯惠子一起用餐,二人穿著朝服等在朝廷上。衛獻公到了太陽落山了還不請他們,卻在園林中射雁。二人到園林中去,衛獻公不脫下皮帽子就和他們說話。二人心中憤怒。孫文子去了戚邑,孫蒯入朝請命。衛獻公招待孫蒯喝酒,命令太師歌【巧言】的最後一章。太師推辭,師曹請求由他來唱。

初.公有嬖妾.使師曹誨之琴.師曹鞭之.公怒.鞭師曹三百.故師曹欲歌之.以怒孫子.以報公.公使歌之.遂誦之.

白話翻譯
起初,衛獻公有個寵妾,獻公派師曹教她彈琴,師曹鞭打她。獻公發怒,鞭打了師曹三百下。所以師曹想唱這詩,用來激怒孫蒯,作為對獻公的報復。獻公命令他歌唱,他就高聲朗誦。

蒯懼.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並帑帑:所有家人于戚而入.見蘧伯玉蘧伯玉:名瑗,諡成子.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如愈乎.』遂行.從近關近關:指距離最近的國界所設的關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子蟜、子伯、子皮:皆衛公子與孫子盟于丘宮丘宮:當在衛都.孫子皆殺之.

白話翻譯
孫蒯聽了後心中害怕,報告了孫文子。孫文子說:『君王忌恨我了,不先動手一定會被殺死。』把所有家人送往戚邑後進入國都,碰見了蘧伯玉,說:『君王的暴虐是你所知道的,我很害怕社稷傾覆,你看該怎麼辦?』蘧伯玉說:『君王治理他的國家,下臣怎敢冒犯他?即使冒犯他,怎知新君一定比舊君好呢?』於是就離開國都,從最近的邊關出境。衛獻公派子蟜、子伯、子皮與孫文子在丘宮訂立盟約,孫文子把他們全都殺了。

四月己未.子展子展:衛獻公弟奔齊.公如鄄鄄juān:在今山東鄄城縣北.使子行子行:衛公子請于孫子.孫子又殺之.公出奔齊.孫氏追之.敗公徒于河澤河澤:在今山東陽谷縣東北.鄄人執之.

白話翻譯
四月己未,子展逃往齊國。衛獻公往鄄地,派子行去向孫文子求和,孫文子又把他殺了。衛獻公逃往齊國,孫文子追趕他,在河澤打敗了獻公的禁衛軍,鄄地人把敗兵抓了起來。

初.尹公佗學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學射于公孫丁.二子追公.公孫丁御公.子魚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軥軥qú:車轅前駕馬之具,即軛而還.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遠矣.』乃反之反之:回車再追.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

白話翻譯
起初,尹公佗向庾公差學射箭,庾公差又是公孫丁的學生。庾公差與尹公佗追趕獻公,公孫丁為獻公駕車。庾公差說:『射是背叛老師,不射將被殺戮,射還是合乎禮的吧?』於是發箭射中兩邊的車軥而回。尹公佗說:『他是你的老師,和我的關係就遠了。』於是回車再追。公孫丁把韁繩交給獻公後向尹公佗射擊,一箭貫穿了他的手臂。

子鮮子鮮:獻公同母弟從公.及竟.公使祝宗祝宗:主祭祀的官告亡.且告無罪.定姜定姜:衛定公夫人曰:『無神.何告.若有.不可誣也.有罪.若何告無.舍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先君有冢卿冢卿:亦作『塚卿』,指孫林父與甯殖以為師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使余暴妾使余:對我殘暴如婢妾.三罪也.告亡而已.無告無罪.』

白話翻譯
子鮮跟隨著衛獻公。到達邊境,獻公讓祝宗向神明報告逃亡,同時告稱自己無罪。定姜說:『如果沒有神明,報告什麼?如果有神明,就不可欺騙。你有罪,為什麼報告說沒有?不理會大臣而和小臣商議,這是第一條罪過。先君有正卿給你做師保,你卻蔑視他們,這是第二條罪過。我是先君的妻子,你卻對我殘暴如同婢妾,這是第三條罪過。報告逃亡就行了,不要報告沒有罪過。』

公使厚成叔厚成叔:孝公子惠伯革的後人,名瘠弔于衛.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弔弔:淑,善.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執事.曰:「有君不弔.有臣不敏敏:達.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帥職:盡職.增淫增淫:積漸發洩.其若之何.」』

白話翻譯
襄公派遣厚成叔到衛國去慰問,說:『寡君派瘠來,聽說君王不管理國家而流亡到別國境內,怎麼能不來慰問?因為是同盟的緣故,派瘠私下對執事說:「國君不善良,大臣不敏達,國君不肯赦免寬恕臣下,臣下又不肯盡職對上,積聚日久而發洩出來,將怎麼辦?」』

衛人使大叔儀太叔儀:衛大夫,諡文子對曰:『群臣不佞.得罪于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悼:遠棄之.以為君憂.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弔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厚孫歸.復命.語臧武仲曰:『衛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有母弟鱄鱄:即子鮮以出.或撫其內.或營其外.能無歸乎.』

白話翻譯
衛國人派太叔儀回答說:『下臣們沒有才能,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繩之以法而遠遠地拋棄了下臣們,因此給貴國君王帶來憂慮。貴君不忘記先君的友好關係,屈尊您來慰問下臣們,又加以哀憐。謹此拜謝君王的命令,再拜謝對下臣們的哀憐。』厚成叔回國覆命,對臧武仲說:『衛君恐怕一定會回國的吧!有太叔儀守國,有同母弟子鮮一起逃亡。有人治理國內,有人經營國外,能夠不回國嗎?』

齊人以郲郲:即萊國寄衛侯.及其復復:復位。此言日後事也.以郲糧歸以郲糧歸:杜注:『言其貪。』.右宰穀右宰穀:衛大夫從而逃歸.衛人將殺之.辭曰:『余不說說:同悅初矣.余狐裘而羔袖狐裘而羔袖:言一身是善,只有很小部分是惡.』乃赦之.衛人立公孫剽公孫剽:穆公孫.孫林父.甯殖相之.以聽命于諸侯聽命于諸侯:指參加盟會

白話翻譯
齊國人安排衛獻公住在郲地。到後來他復位的時候,竟帶著郲地的糧食回去。右宰穀跟隨獻公出行後又逃了回來,衛國人準備殺了他。他辯解說:『我開始的時候並不是心甘情願走的,我身上只有小小的缺點。』衛國人就赦免了他。衛國人立公孫剽為國君,孫林父、甯殖輔佐他,以聽取諸侯的命令。

衛侯在郲.臧紇臧紇:即臧武仲如齊.唁衛侯.衛侯與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衛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變.何以復國.』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道:理順辭達.臧孫說.謂其人曰:『衛君必入.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

白話翻譯
衛獻公住在郲地。臧紇去齊國,慰問衛獻公。衛獻公和他交談,態度惡劣。臧紇退出來後對他的屬下說:『衛侯恐怕不能回國了!他的話是糞土,逃亡在外仍不悔改,怎麼能回國復位呢?』子展、子鮮聽說後,進見臧紇,與他交談,理順辭達。臧紇很高興,對他的屬下說:『衛君一定能回國。這兩個人,一個拉他,一個推他,要想不回國,行嗎?』

師歸自伐秦.晉侯舍新軍.禮也.成國成國:大國不過半天子之軍.周為六軍.諸侯之大者三軍可也.于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彘裘:士魴子亦幼.皆未可立也.新軍無帥.故舍之.

白話翻譯
軍隊從攻打秦國戰役回來後,晉悼公解散新軍,這是合乎禮的。大國的軍隊不超過天子的一半,周為六軍,諸侯中的大國,三軍就可以了。當時知朔生了盈後死去,盈出生六年武子死了,彘裘也還年幼,都不能繼承父職。新軍沒有主帥,所以把它解散了。

師曠師曠:杜注『晉樂大師子野。』侍于晉侯.晉侯曰:『衛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淫.養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困民之主:【新序】、【說苑】引均作『困民之性』。『主』在此當作『性』解,謂使人民生活匱乏.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貳:指卿佐.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朋友:指同宗一類親人.庶人.工.商.皁.隸.牧.圉皆有親暱.以相輔佐也.善則賞賞:宣揚,表彰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革:更改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補察其政:杜注『補其愆過,察其得失。』.史為書.瞽瞽:樂師為詩.工工:樂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于市.百工獻藝獻藝:以藝為諫.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上引文見【尚書·胤征】。遒人,巡行之官。木鐸,金口木舌之鈴。官師,官長.」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諫失常也.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肆:放縱于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白話翻譯
師曠隨侍在晉悼公身邊。晉悼公說:『衛國人趕走他們的國君,不是太過分了嗎?』
師曠回答說:『也許他們的國君實在做得過分。好的國君會獎勵善良而處罰邪惡,撫育人民如對待子女,覆蓋他們就像天一樣,容納他們就像地一樣。人民侍奉他們的國君,愛戴他就像愛戴父母,尊仰他如同尊仰日月,敬重他如同敬重神明,畏懼他如同畏懼雷霆,難道能趕走他嗎?國君,是神明祭祀的主持者,是人民的希望。
如果使人民生活困乏,神明缺乏祭祀,百姓絕望,國家沒人主持,那要他幹什麼?不趕走他還有什麼辦法?上天生了人民而為他們設立國君,讓他統治人民,不讓人民生活困乏。有了國君又為他配備輔佐,讓他們教育保護國君,不讓國君做事逾越常規。
因此天子有諸侯,諸侯有卿,卿設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都有親近的人,用來互相輔佐。好的就表彰,過失就糾正,患難就援救,錯誤就改正。從天子以下,各自有父兄子弟,來補救審察他行事的得失。
太史作記載,樂師作歌詩,樂工誦讀箴諫,大夫規勸開導,士傳達意見,庶人指責,商人在市場上議論,工匠們通過自己的技藝表達看法。所以【夏書】說:「遒人搖著木鐸在道路上巡行,官員們規勸,工匠通過自己的技藝表示勸諫。」每當正月孟春,就有遒人巡行,讓人發表對反常事物的勸諫。
上天愛護人民可說是十分周到了,難道會讓一個人淩駕在人民之上胡作非為,以放縱他的邪惡而拋棄天地的本性?一定不會這樣。』

秋.楚子楚子:楚康王為庸浦之役故.子囊師于棠棠:在今江蘇六合區以伐吳.吳不出而還.子囊殿.以吳為不能而弗儆.吳人自皋舟皋舟:吳險隘,所在不詳之隘要而擊之.楚人不能相救.吳人敗之.獲楚公子宜穀.

白話翻譯
秋,楚康王因為庸浦戰役的緣故,派子囊從棠地出兵攻打吳國,吳國不出兵迎戰,楚軍撤回。子囊斷後,認為吳國無所作為而不加防備。吳國人從皋舟的險隘出兵攔腰襲擊楚軍,楚軍首尾不能相救。吳國人打敗楚軍,擒獲了楚公子宜穀。

王使劉定公劉定公:劉夏,周大夫賜齊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右:同『佐』,輔佐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胙胙:酬報大師大師:即太公。呂尚為文王師.以表表:顯東海.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今余命女環環:齊靈公名.茲茲:孜孜不倦率:循舅氏之典典:常,經.纂纂:繼承乃祖考.無忝乃舊舊:即祖考.敬之哉.無廢朕命.』

白話翻譯
周靈王派劉定公賜給齊靈公寵命,說:『往昔伯舅太公,輔佐我先王,成為周室的股肱,萬民的師保,世代酬報太師,讓他在東海顯揚光大。王室沒有頹敗,依靠的便是伯舅。現在我命令你環,孜孜不倦地遵循舅氏的常規,繼承你的祖先,不要玷辱他們。要恭敬啊,不要廢棄我的命令!』

晉侯問衛故故:事于中行獻子中行獻子:荀偃.對曰:『不如因而定之.衛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仲虺仲虺:湯左相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君其定衛以待時乎.』冬.會于戚.謀定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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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悼公向荀偃詢問對衛國的策略,荀偃回答說:『不如根據現在的情況安定它。衛國已經有新國君了,攻打它,不見得能夠成功而勞動諸侯。史佚有句話說:「根據他安定的現狀而安撫他。」仲虺有句話說:「已經滅亡的可以欺侮,正在動亂的可以攻取,推翻滅亡的鞏固存在的,這是治國的常規。」君王還是安定衛國以等待時機吧!』冬,在戚地相會,商議安定衛國。

范宣子假羽毛羽毛:為當時製造旗子及裝飾儀仗的材料,即鳥羽及旄牛尾于齊而弗歸.齊人始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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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宣子向齊國借鳥羽及旄牛尾不還,齊國人開始對晉國不滿。

楚子囊還自伐吳.卒.將死.遺言謂子庚子庚:即公子牛,繼子囊為令尹必城郢.君子謂:『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將死不忘衛社稷.可不謂忠乎.忠.民之望也.【詩】曰:「行歸于周.萬民所望所引詩見【詩·小雅·都人士】。周,忠信.」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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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囊從攻打吳國回來,去世。臨死前,遺言對子庚說:『一定要修築郢地的城牆。』君子說:『子囊忠誠。君王去世不忘記增加他的名聲,自己將死不忘記保衛祖國,難道能不認為他忠誠嗎?忠誠,是人民所希望的。【詩】說:「德行歸於忠信,萬民心中仰望。」就是說忠誠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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