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元年

春秋經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二月癸亥．日有食之．

天王_{天王：周襄王}使叔服_{叔服：周內史}來會葬．

夏四月丁巳．葬我君僖公．

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

晉侯_{晉侯：晉襄公}伐衛．

叔孫得臣_{叔孫得臣：即莊叔得臣，桓公之孫}如京師．

衛人伐晉．

秋．公孫敖_{公孫敖：慶父之子}會晉侯於戚_{戚：衛邑，在今河南濮陽縣北}．

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弒其君頵．

公孫敖如齊．

左傳

元年春．王使內史叔服來會葬．公孫敖聞其能相人也．見其二子_{見其二子：引二子出來相見}焉．叔服曰：『穀_穀：文伯也食子_{食子：奉祭祀供養}．難_難：惠叔也收子_{收子：收葬}．穀也豐下_{豐下：頤頷豐滿}．必有後於魯國．』

白話翻譯
元年春，周襄王派內史叔服來我國參加葬禮。公孫敖聽說他善於為人相面，就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出來見他。叔服說：『穀可以祭祀供養你，難可以收葬你。穀的下頷豐滿，後代在魯國一定會昌盛。』

於是閏三月．非禮也_{實無此閏月，而非禮為之}．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_{履端於始：以冬至為開始}．舉正於中_{舉正於中：以正朔之月為中。或言按天象之正，分冬至、夏至、春分、秋分}．歸餘於終_{歸余於終：置閏月於歲終。故此言閏三月非禮}．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餘於終．事則不悖．

白話翻譯
這一年以三月為閏，這是不合乎禮的。先王端正時令，以冬至日作為開始，舉正朔之月為中，把剩餘的日子歸總在歲末。以冬至日作為開始，四時的時序便不會錯亂。舉正朔之月為中，人民就不會迷惑。把剩餘的日子歸總在歲末，行事就沒有錯誤。

夏四月丁巳．葬僖公．

白話翻譯
夏四月丁巳，安葬僖公。

王使毛伯衛來賜公命．叔孫得臣如周拜．

白話翻譯
周襄王派毛伯來賜文公策命，叔孫得臣去周朝拜謝。

晉文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衛成公不朝．使孔達侵鄭．伐緜_{緜：不詳所在}．訾_{訾：疑即訾婁}．及匡_{匡：在今河南長垣縣西南}．晉襄公既祥_{祥：此指小祥，即父母喪周年後}．使告於諸侯而伐衛．及南陽．先且居曰：『傚尤．禍也．請君朝王．臣從師．』晉侯朝王于溫．先且居．胥臣伐衛．五月辛酉朔．晉師圍戚．六月戊戌．取之．獲孫昭子_{孫昭子：衛武公四世孫，戚為其采邑}．衛人使告於陳．陳共公曰：『更伐之．我辭之_{辭之：為之請和}．』衛孔達帥師伐晉．君子以為古_{古：同『估』，粗略}．古者．越國而謀．

白話翻譯
晉文公的末年，諸侯朝見晉國。衛成公不去朝見，派孔達侵襲鄭國，攻打綿、訾，打到匡地。晉襄公守喪滿周年後，派人通告諸侯而攻打衛國，到達南陽。先且居說：『效法錯誤，便是禍患。請君王去朝見周天子，臣子跟從軍隊。』晉襄公在溫地朝見周襄王，先且居、胥臣攻打衛國。五月辛酉朔，晉國軍隊包圍戚地。六月戊戌，佔領戚地，俘獲孫昭子。衛國人派人報告陳國。陳共公說：『你再去攻打晉國，我來為你們調停。』衛孔達率領軍隊攻打晉國。君子認為衛國這樣做是粗略。所謂粗略，指的是讓別的國家給自己出主意。

秋．晉侯疆戚田．故公孫敖會之．

白話翻譯
秋，晉襄公劃定戚地田土的疆界，所以公孫敖去戚地與他相會。

初．楚子_{楚子：楚成王}將以商臣為大子．訪諸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愛_{愛：指內寵}．黜乃亂也．楚國之舉_{舉：指立國君}．恆在少者．且是人也．蠭目而豺聲．忍人_{忍人：殘忍的人}也．不可立也．』弗聽．既．又欲立王子職而黜大子商臣．商臣聞之而未察_察：證實．告其師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享江芈_{江羋：楚成王的妹妹}而勿敬也．』從之．江芈怒曰：『呼．役夫_{役夫：罵人的話，猶『奴才』}．宜君王之欲殺女而立職也．』告潘崇曰：『信矣．』潘崇曰：『能事諸_{諸：指王子職}乎．』曰：『不能．』『能行乎．』曰：『不能．』『能行大事_{行大事：指舉行政變，殺死成王}乎．』曰：『能．』

白話翻譯
起初，楚成王準備立商臣為太子，向令尹子上徵求意見。子上說：『君王年齡尚未衰老，寵愛的女人又多，如果立了太子以後又廢除，就會導致禍亂。楚國立國君，通常是立年輕的。並且這個人眼睛像胡蜂，聲音像豺，是個殘忍的人，不宜立為太子。』楚成王沒有聽從。
商臣立為太子後，楚成王又想立王子職為太子而廢除商臣。商臣聽說了但沒有證實，告訴他的老師潘崇說：『怎麼樣才能證實這件事？』潘崇說：『你宴請江羋，而有意對她不尊敬。』商臣照辦了。江羋發怒說：『呸，奴才！怪不得君王要殺死你而立王子職為太子。』商臣告訴潘崇說：『真有這事了。』潘崇說：『你能事奉王子職嗎？』商臣說：『不能。』『能逃亡出國嗎？』回答說：『不能。』『能夠做大事情嗎？』商臣說：『能夠。』

冬十月．以宮甲_{宮甲：太子宮中的武士}圍成王．王請食熊蹯_{熊蹯fán：熊掌。熊掌難熟，楚成王想借此拖延時間，等到救兵}而死．弗聽．丁未．王縊．諡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穆王立．以其為大子之室與潘崇．使為大師．且掌環列之尹_{環列之尹：宮廷警衛官}．

白話翻譯
冬十月，商臣率領太子宮中的甲士包圍了成王。成王請求吃了熊掌後再死，商臣不允許。丁未，成王上吊死了。定諡號為靈，屍體的眼睛不肯閉上；改諡為成，才閉上了。穆王立，把他做太子時所居宮室給潘崇，任命他為太師，並且擔任宮廷警衛官。

穆伯_{穆伯：即公孫敖}如齊．始聘焉．禮也．凡君即位．卿出並_{並：遍，普遍}聘．踐_{踐：同『纘』，繼}脩舊好．要結外授．好事鄰國．以衛社稷．忠信．卑讓之道也．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讓．德之基也．

白話翻譯
公孫敖到齊國去，開始聘問，這是合乎禮的。凡是國君即位，卿出外普遍聘問，繼續重溫以往的友好關係，約結外援，友好地對待鄰國，來保衛國家，這是合于忠信卑讓的道義的。忠，表示德行純正；信，表示德行穩固；卑讓，表示德行有基礎。

殽之役．晉人既歸秦帥．秦大夫及左右皆言於秦伯曰：『是敗也．孟明之罪也．必殺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周芮良夫_{芮良夫：周厲王時卿士。下引詩見【詩·大雅·桑柔】，為芮良夫諷刺厲王所作}之詩曰．「大風有隧_{有隧：風疾速的樣子}．貪人_{貪人：貪財犯法之人}敗類_類：良善．聽言_{聽言：順從的話}則對．誦言_{誦言：勸諫的話}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_悖：違禮．」是貪故也．孤之謂矣．孤實貪以禍夫子．夫子何罪．』復使為政．

白話翻譯
殽山的戰役，晉國人放回了秦國的主將後，秦國的大夫及左右侍臣都對秦穆公說：『這次戰敗，是孟明的罪過，一定要把他殺死。』秦穆公說：『這是我的罪過。周朝芮良夫的詩說：「天上大風呼呼地吹，貪心的小人把善人斥退。順從你的話兒你就答對，一聽忠諫你就假裝喝醉。忠臣良言你都不理不睬，反而說我與禮相背。」這是由於貪心的緣故，說的就是我啊。我由於貪心而使他遭到禍患，他有什麼罪？』仍然讓孟明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