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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公三十三年

左传白话文作者:左丘明发布:福哥

2018-6-14 17:50

春秋經

三十有三年春王二月.秦人入滑.

齊侯齊侯:齊昭公使國歸父來聘.

夏四月辛巳.晉人及姜戎姜戎:姜姓之戎,居晉南敗秦師于殽.

癸巳.葬晉文公.

狄侵齊.

公伐邾.取訾婁訾婁:邾地

秋.公子遂帥師伐邾.

晉人敗狄于箕箕:一說在今山西太谷縣,一說在蒲縣

冬十月.公如齊.

十有二月.公至自齊.乙巳.公薨于小寢小寢:諸侯三寢室之一,即燕寢

隕霜不殺草.李梅實.

晉人.陳人.鄭人伐許.

左傳

三十三年春.秦師過周北門周北門:周都洛邑的北門.左右左右:戰車的御者左右執弓箭、戈盾的戰士免冑免胄:脫去頭盔。表示對周天子致敬而下.超乘超乘:跳躍著上車。這是輕浮無禮的動作者三百乘.王孫滿王孫滿:周大夫尚幼.觀之.言于王曰:『秦師輕輕:輕浮,輕佻而無禮無禮:依禮,兵車過周都應脫下盔甲,收起兵器.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脫:脫略,粗心.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市:買賣商品於周.遇之.以乘韋乘韋:四張熟牛皮。乘,四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步師:行軍出於出於:經過敝邑.敢犒從者.不腆不腆:不豐厚敝邑.為從者之淹淹:淹滯,耽擱.居則具一日之積積:糧食。此指軍需及生活用品.行則備一夕之衛.』且使遽告遽告:急忙報告。遽,驛車。古代傳遞緊急公文,每到驛站即換馬,迅速賓士於鄭.鄭穆公使視客舘客舘:賓舘.則束載束載:捆束行李.厲兵厲兵:磨礪兵器.秣馬秣馬:喂馬矣.使皇武子辭焉.曰:『吾子淹久於敝邑.唯是脯資餼牽脯資餼牽:泛指食物。脯,幹肉。資,糧食。餼,已殺的牲口。牽,未殺的牲口竭矣.為吾子之將行也.鄭之有原圃原圃:鄭畜養禽獸供打獵的場所,在今河南中牟縣西北.猶秦之有具囿具囿:秦畜養禽獸供打獵的場所,在今陝西鳳翔縣境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閒敝邑.若何.』杞子奔齊.逢孫.揚孫奔宋.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不可冀:指沒有希望滅鄭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

白話翻譯
三十三年春,秦國軍隊經過周都城北門,戰車上駕駛的左右人員都脫去頭盔下車致敬,隨即一跳而登上車的有三百輛兵車的戰士。王孫滿年齡還小,看到了,對周襄王說:『秦國軍隊輕佻而且無禮,一定會失敗。輕佻就會缺少計謀,無禮便粗心大意。軍隊進入險地卻粗心大意,又不能認真謀劃,能不失敗嗎?』
秦軍到達滑國,鄭國的商人弦高準備到周都城做買賣,碰到了秦軍。弦高先送上四張熟牛皮為禮,再送上十二頭牛慰勞秦軍,說:『寡君聽說您要行軍到敝國去,謹以此慰勞您的部下。敝國雖然不富裕,為了您的部下在外滯留的時間久了,因而住一天就供應你們一天的需求,離開的話,我們就在你們臨行前夕來代你們守夜保衛。』並且派人乘驛車急速回鄭國報告。鄭穆公派人去探看杞子等人住的賓舘,見他們已經捆束好行李,磨礪武器,喂飽馬匹了。鄭穆公派皇武子去賓舘致辭,說:『各位在敝國停留已經很久了,糧食肉類都已吃完了。為了各位將離開這裡,鄭國的原圃就如同秦國的具囿一樣,各位自己去獵取麋鹿,使敝國能夠鬆口氣,怎麼樣?』於是杞子逃往齊國,逢孫、楊孫逃到宋國。孟明說:『鄭國有準備了,不能指望滅亡它了。攻打它不能獲勝,包圍它又沒有後援,我們還是回去吧。』滅亡了滑國後回兵。

齊國莊子國莊子:即國歸父來聘.自郊勞郊勞:使者至受聘者之郊,受聘國國君派卿朝服迎接,用束錦為禮,犒勞使者至于贈賄贈賄:聘事結束,賓行,舍於郊外。國君又派卿贈以禮物。郊勞為聘禮開始,贈賄為結束.禮成而加之以敏敏:審視,恰當.臧文仲言於公曰:『國子為政.齊猶有禮.君其朝焉.臣聞之.服於有禮.社稷之衛也.』

白話翻譯
齊國國歸父來我國聘問,從郊外迎接送禮慰勞,一直到郊外贈禮送行,都圓滿完成禮儀並且行事精審恰當。臧文仲對僖公說:『國子執政,齊國仍然有禮,君王去朝見吧。臣子聽說,對有禮的國家表示順服,是自己社稷的保障。』

晉原軫原軫:即先軫,封于原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奉:送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枝欒枝:見僖公二十七年注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其為死君乎:死君,指晉文公,時在殯,故稱。為,有。全句意為難道心目中還有死去的君王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同姓:指滑國,與晉皆姬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發命.遽興興:聚集,動員姜戎.子子:指文公子襄公驩,君死未葬,故稱子墨:染黑。此指以喪服作軍服衰絰.梁弘御戎.萊駒為右.

白話翻譯
晉先軫說:『秦國不聽蹇叔的話,而因為貪心使人民勞苦,這是上天送給我們的機會。上天送的良機不可錯過,對敵人不能輕易放走。放走敵人便會產生禍患,違反天意會導致不吉利。一定要攻擊秦國軍隊。』欒枝說:『還沒有報答秦國所給的恩惠而攻擊他們的軍隊,難道心目中還有死去的國君嗎?』先軫說:『秦國不哀悼我國的喪事,卻攻打我們同姓國,他們這是無禮,還講什麼恩惠?我聽說,一旦放走了敵人,會導致好幾代人的禍患。為子孫後代打算,對死去的國君總可以交待了吧?』於是發佈命令,緊急招集姜戎的軍隊。晉襄公把喪服染成黑色,以梁弘駕馭戰車,萊駒為車右。

夏四月辛巳.敗秦師于殽.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晉於是始墨.

白話翻譯
夏四月辛巳,在殽山打敗秦軍,擒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而回兵。於是就穿著黑色喪服安葬晉文公。晉國從此使用黑色喪服。

文嬴文嬴:晉文公夫人請三帥.曰:『彼實構構:挑撥離間。指引起這場戰爭吾二君.寡君寡君:指秦穆公。文嬴是秦女,故稱若得而食之.不厭.君何辱討討:此指懲罰焉.使歸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許之.先軫朝.問秦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舍之舍之:放掉他們矣.』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原:原野。此指戰場.婦人暫暫:通『漸』,欺騙而免免:赦免,放走諸國.墮墮:同『隳』,即『毀』,毀棄,丟掉軍實軍實:戰果而長長:助長寇讎.亡無日矣.』不顧不顧:不回頭,即當面而唾.公使陽處父追之.及諸河.則在舟中矣.釋左驂驂:車駕在前兩側的馬以公命贈孟明.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纍臣纍臣:被囚系的臣子。指俘虜釁鼓釁鼓:以血塗在鼓上。古代新器如鐘、鼓等造成,定要塗血以示隆重.使歸就戮于秦.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意謂三年後再會來報仇.』秦伯素服郊次郊次:駐紮在郊外.鄉鄉:向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替:廢除孟明.曰『曰』字,各本無,據王念孫引【文選·西征賦】注、【白帖】補:『孤之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眚 (shěng) :目病生翳,此指小錯掩大德.』

白話翻譯
文嬴請求釋放秦國三位主將,說:『他們挑撥我們兩國的國君,寡君如能得到他們,吃了他們都嫌不解恨,何必勞你的大駕去懲辦他們呢?讓他們回到秦國去受殺戮,用以滿足寡君的願望,你看怎麼樣?』晉襄公同意了。先軫朝見,問起秦國的囚徒。晉襄公說:『夫人請求釋放他們,我就把他們放了。』先軫發怒說:『戰士們費盡力氣從戰場上把他們捉住,一個女人幾句花言巧語就把他們從國內放走了。毀棄戰爭的成果而增長敵人的力量,滅亡指日可待了。』當面對著襄公吐唾沫。晉襄公派陽處父去追回三人,追到黃河邊上,三人已坐在船上了。陽處父解下戰車左邊的驂馬,以晉襄公的名義贈送給孟明。孟明下拜說:『蒙君王的恩惠,沒有把我們這些俘虜殺了用血塗鼓,而讓我們回到秦國去接受刑戮,如果我們的國君殺了我們,我們將死而不朽。如果托君王的福能得到赦免,三年後我們會來拜謝君王的恩賜。』
秦穆公穿著白衣服駐紮郊外等候,對著敗回的軍隊哭著說:『我不聽蹇叔的話使諸位受辱,這是我的罪過。』不廢除孟明的職務,說:『這是我的過錯,大夫有什麼罪。而且我不會因為一件小錯而掩蓋別人的大德。』

狄侵齊.因晉喪也.

白話翻譯
狄人攻打齊國,是因為晉國有喪事。

公伐邾.取訾婁.以報升陘之役升陘之役:在僖公二十二年.邾人不設備.

白話翻譯
僖公攻打邾國,佔領訾婁,以報復升陘那次戰役。邾國沒有設防。

秋.襄仲襄仲:即公子遂復伐邾.

白話翻譯
秋,襄仲再次攻打邾國。

狄伐晉.及箕.

白話翻譯
狄人攻打晉國,到達箕地。

八月戊子.晉侯敗狄于箕.郤缺獲白狄子白狄子:白狄首領。白狄為狄之別種,居陝西.先軫曰:『匹夫逞志於君逞志於君:對君王無禮,指唾襄公事.而無討.敢不自討乎.』免冑入狄師.死焉.狄人歸其元元:頭.面如生.

白話翻譯
八月戊子,晉襄公在箕地打敗狄人。郤缺擒獲了白狄首領。先軫說:『一個普通人在君王面前無法無天而沒有受到懲罰,豈敢不自己懲罰自己?』脫下頭盔沖入狄陣,死在軍中。狄人歸還他的頭,面色與活著時一樣。

初.臼季臼季:即司空季子、胥臣,臼為食邑,季為字,參僖公二十三年注使過冀冀:今山西河津縣。原為國,僖公時為晉所滅.見冀缺冀缺:即郤缺耨:除草.其妻饁饁:送飯之.敬.相待如賓.與之歸.言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之.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公曰:『其父其父:郤缺父郤芮,為惠公黨有罪.可乎.』對曰:『舜之罪也殛殛:流放鯀:大禹的父親.其舉也興禹.管敬仲管敬仲:管仲.桓之賊也.實相以濟.【康誥】曰今【康誥】無此文:「父不慈.子不祗祗:敬.兄不友.弟不共.不相及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所引詩見【詩·邶風·谷風】。葑,蔓菁。菲,蘿蔔.」君取節焉可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三命:命,按等級賜予臣下儀物、服飾,共分九等,以多為貴。公侯之卿三命,即三等.命先且先且居:先軫子居將中軍.以再命.命先茅先茅:晉大夫,時絕後之縣賞胥臣.曰:『舉郤缺.子之功也.』以一命.命郤缺為卿.復與之冀.亦未有軍行軍行:在軍中任職,晉軍原分軍與行,時全改為軍

白話翻譯
起初,胥臣出使經過冀地,見郤缺在除草,他的妻子給他送飯。很恭敬,彼此像賓客一樣。胥臣和他一起回來,對晉文公說:『恭敬,是德行的集中表現。能夠做到恭敬,就必定有德行。德行能用以治理人民,請君王用他。臣子聽說,出門好像會見賓客,處理事情如同參與祭祀,這是仁義的準則。』晉文公說:『他的父親有罪,能用他嗎?』胥臣回答說:『舜懲罰有罪,流放了鯀,他舉拔賢人,起用了禹。管仲是齊桓公的敵人,桓公以他為相而事業成功。【康誥】說:「父親不慈愛,兒子不孝敬,兄長不友愛,弟弟不恭順,這和對方無關。」【詩】說:「采蔓菁,采蘿卜,不要拋棄它的根。」君王使用他的長處就可以了。』晉文公任命郤缺為下軍大夫。從箕地回來後,晉襄公以三等品級命令先且居率領中軍,以二等品級命令把先茅的封地賞給胥臣,說:『推薦郤缺,是你的功勞。』以一等品級命令郤缺為卿,重新給他冀地,但是不擔任軍職。

冬.公如齊朝.且弔有狄師也.反.薨于小寢.即安即安:貪圖安適。凡有疾病,當移居路寢,魯僖公未移,而住燕安的小寢,故云也.

白話翻譯
冬,僖公去齊國朝聘,同時對狄軍攻打齊國表示慰問。回國,死在小寢裡,是他貪圖安逸,沒有移居路寢。

晉.陳.鄭伐許.討其貳于楚也.楚令尹子上令尹子上:即鬬勃。參僖公二十八年注侵陳.蔡.陳.蔡成.遂伐鄭.將納公子瑕.門門:攻打城門于桔柣之門桔柣之門:鄭遠郊之門.瑕覆覆:戰車翻倒于周氏之汪汪:泥塘.外僕髡屯禽禽:同『擒』,杜注謂殺死。傳無明文,或是擒而鄭穆公殺之,亦通之以獻.文夫人文夫人:鄭文公夫人斂而葬之鄶鄶:本為國,妘姓,為鄭桓公滅。地在今河南密縣東南城之下.

白話翻譯
晉國、陳國、鄭國攻打許國,是懲罰它依順楚國。
楚令尹子上侵襲陳國、蔡國。陳、蔡兩國與楚講和,楚國便攻打鄭國,準備送公子瑕回國為君。攻打桔柣之門,公子瑕的戰車翻倒在周氏的泥塘裡,外僕髡屯把他的屍體獻給鄭穆公。鄭文公夫人為他殯斂而安葬在鄶城下。

晉陽處父侵蔡.楚子上救之.與晉師夾泜泜 (zhì) :水名,在今河南葉縣東北,今名沙河而軍.陽子患之.使謂子上曰:『吾聞之.文文:不恃武力行政不犯順順:順應,順服.武不違違:避敵.子若欲戰.則吾退舍.子濟而陳.遲速唯命.不然.紓紓:紓緩。此句言不然的話,你退舍,讓我渡河我.老老:師久為老師費財.亦無益也.』乃駕駕:駕好車馬以待.子上欲涉.大孫伯大孫伯:即成大心曰:『不可.晉人無信.半涉而薄薄:同『迫』,逼近我.悔敗何及.不如紓之.』乃退舍.陽子宣言曰:『楚師遁矣.』遂歸.楚師亦歸.大子商臣譖子上曰:『受晉賂而辟之.楚之恥也.罪莫大焉.』王殺子上.

白話翻譯
晉陽處父侵襲蔡國,楚子上救援蔡國,與晉國軍隊隔著泜水對峙。陽處父對此擔心,派人對子上說:『我聽說,來文的人不冒犯順理應服的人,來武的人不避讓敵人。你如果想打,那麼就讓我退後三十里,你渡過河來列成陣勢,早打晚打聽你的。不然的話,你退後讓我渡河。軍隊長久對耗,多費錢財,也沒有什麼益處。』於是駕好車馬,等待楚國表態。子上想渡過河去,大孫伯說:『不行。晉國人不講信用,如果我們渡過一半而他們迫近攻打,失敗了再後悔怎來得及,不如讓他們渡河。』於是退後三十里。陽處父宣揚說:『楚軍逃走了。』於是回國。楚軍也回國。太子商臣誣陷子上說:『他接受了晉國的賄賂而退避,這是楚國的恥辱,沒有比這更大的罪了。』楚成王殺死了子上。

葬僖公.緩作主主:神主.非禮也.凡君薨.卒哭卒哭:終哭,葬後十四日終哭而祔祔:將新死者神主入於主廟.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烝嘗禘:均為祭名於廟.

白話翻譯
安葬僖公,神主製作拖延,這是不合乎禮的。凡是國君去世,葬後十四天停止不定時的哭號,把死者神主附祭祖廟,附祭時就制做神主,單獨向神主祭祀,烝、嘗、禘祭就在祖廟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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