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公三十年

春秋經

三十年春王正月．

夏．狄侵齊．

秋．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衛侯_{衛侯：衛成公}鄭歸于衛．

晉人．秦人圍鄭．

介人侵蕭_{蕭：宋邑，見莊公十二年注}．

冬．天王_{天王：周襄王}使宰周公來聘．

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

左傳

三十年春．晉人侵鄭．以觀其可攻與否．狄閒_{閒：乘隙，乘機}晉之有鄭虞也．夏．狄侵齊．

白話翻譯
三十年春，晉國人侵襲鄭國，試探鄭國是否可以攻打。狄人乘晉國防備鄭國的機會，夏，侵襲齊國。

晉侯使醫衍酖衛侯．甯俞貨醫．使薄其酖_{酖：即鴆，毒藥}．不死．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瑴_{瑴 (jué) ：玉一雙}．王許之．

白話翻譯
晉文公派醫生衍用毒藥毒死衛成公。甯俞賄賂醫生，讓他減少毒藥的分量，衛成公得以不死。僖公為衛成公求情，送玉給周襄王與晉文公，每人十對，周襄王同意赦免他。

秋．乃釋衛侯．衛侯使賂周歂．治厪曰：『苟能納我．吾使爾為卿．』周．冶殺元咺及子適_{子適：即公子瑕，時為衛君}．子儀_{子儀：公子瑕之弟}．公入．祀先君．周．冶既服將命．周歂先入．及門．遇疾而死．冶厪辭卿_{冶廑見周歂暴死，心中害怕，所以不敢接受卿位}．

白話翻譯
秋天，便釋放了衛成公。衛成公派人送禮給周歂、冶廑，說：『如果能使我回國為君，我讓你們當卿。』周、冶殺死元咺與公子瑕、子儀。衛成公回國，祭祀先君，周、冶兩人已經穿好禮服，準備接受卿命。周歂先進太廟，到門口突然發病而死。冶廑害怕，不敢接受卿位。

九月甲午．晉侯．秦伯_{秦伯：秦穆公}圍鄭．以其無禮於晉．且貳於楚_{貳於楚：對晉貳而結好於楚}也．晉軍函陵_{函陵：在今河南新鄭縣北}．秦軍氾南_{氾南：氾水之南，在今河南中牟縣南，距函陵很近}．佚之狐_{佚之狐：鄭大夫}言於鄭伯_{鄭伯：鄭文公}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

白話翻譯
九月甲午，晉文公、秦穆公率兵包圍了鄭國，因為鄭國對晉文公不禮貌，而且背叛晉國親附楚國。晉軍駐紮在函陵，秦軍駐紮在氾南。佚之狐對鄭文公說：『國家危險了，如果派燭之武去見秦君，秦軍一定會退走。』鄭文公同意了。燭之武推辭說：『臣子少壯的時候，尚且不如別人，如今年老了，不能有所作為了。』鄭文公說：『我沒能及早任用你，如今危急了而來求你，這是寡人的過錯。但是鄭國滅亡，你也有不利啊。』燭之武答應了鄭文公。

夜．縋_{縋：用繩子縛在身上吊下城}而出．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_{行李：使臣}之往來．共_{共：同『供』}其乏困．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_{焦、瑕：在今河南陝縣附近，晉惠公曾答應割給秦國}．朝濟而夕設版_{設版：即設防。古代修城以版為夾，中實土}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_{封：此指佔有土地，擴張自已領地}鄭．又欲肆_肆：任意其西封．不闕_{闕：同『缺』，虧損，損害}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秦伯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揚孫戍之．乃還．

白話翻譯
晚上用繩子從城上吊下城去，進見秦穆公，說：『秦、晉包圍鄭國，鄭國已經知道自己要滅亡了。如果滅亡鄭國對君王有好處，那也就煩勞您的左右了。越過別人的國家以遠方的土地作為自己的邊邑，君王知道這是很困難的。何必要滅掉鄭國來給你的鄰國增加土地呢？鄰國增強實力，就是君王削弱實力。如果放棄鄭國，以鄭國為東路上的主人，貴國使者往來，我國供應他各方面需要，對君王也沒有什麼不利。再說君王曾經給晉君以恩賜，晉君答應過給你焦、瑕土地，但他早晨渡河回去，晚上就修築防衛工事，這是君王所知道的。晉國哪有滿足的時候？已經東邊向鄭國擴張領土，又想為所欲為地向西方拓展。如果不損害秦國利益，他又向哪裡去取得土地？損害秦國來有利於晉國，請君王考慮是否值得。』秦穆王贊同他的話，與鄭國人訂立盟約，派杞子、逢孫、楊孫幫助鄭國戍守，便回國去了。

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微夫人_{夫人：那個人。指秦穆公}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_{敝：失敗，此指傷害}之．不仁．失其所與_與：友好．不知_{知：同『智』}．以亂_{亂：動亂，指關係破裂、互相攻戰}易整_{整：互相友好和睦}．不武．吾其還也．』亦去之．

白話翻譯
子犯請求追擊秦軍，晉文公說：『不行。如果沒有那個人的力量，我們就到不了今天這地位。憑藉別人的力量反而去傷害他，是不仁。失去友好鄰邦，是不智。以關係破裂代替和睦，是不武。我還是回去吧。』也離開了鄭國。

初．鄭公子蘭出奔晉．從於晉侯伐鄭．請無與圍鄭．許之．使待命于東_{東：晉東部邊界}．鄭石甲父_{石甲父：即石癸，鄭大夫}．侯宣多_{侯宣多：鄭大夫}逆以為大子．以求成于晉．晉人許之．

白話翻譯
起初，鄭公子蘭逃亡到晉國，跟隨晉文公。攻打鄭國時，公子蘭請求不要參加對鄭國的包圍。晉文公同意了，讓他在晉國東部邊界等待命令。鄭石甲父、侯宣多接公子蘭回國為太子，以此同晉國講和，晉國允許了。

冬．王使周公閱來聘．饗有昌歜_{昌歜 (chán) ：用蒲根切製成的鹹菜}．白_白：熬稻．黑_黑：熬黍．形鹽_{形鹽：形似虎的鹽}．辭曰：『國君．文足昭也．武可畏也．則有備物之饗．以象其德．薦五味．羞_羞：進獻嘉穀．鹽虎形．以獻_{獻 (yí) ：同『儀』，象}其功．吾何以堪之．』

白話翻譯
冬，周襄王派周公閱來我國聘問，宴請他的食物有昌歜、白黑米糕、虎形鹽。周公閱推辭說：『國家的君主，文治足以顯揚四方，武功可以令人畏懼，宴請時就備有象徵他德行的食物。進五味，獻美好的糧食，鹽的形狀如虎以象徵他的功勞。我怎麼當得起呢？』

東門襄仲_{東門襄仲：公子遂}將聘于周．遂初聘于晉．

白話翻譯
東門襄仲將要去周朝聘問，於是乘便首次到晉國去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