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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言文学] 约定用法和词的定义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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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邻 發表於 2013-7-2 23:4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 中国汉学网
约定与规则,类推  


    我们根据什么说\"理想\"是个词,\"万一\"是词,\"你讲\"和\"两万\"则不是单词,\"一唱一和\"是成语而\"一大一小\"不是?概括说来,我们根据什么区分约定用法和自由词组?  


    在谈到约定用法与自由词组的区别之时,最常见的说法是,复合词等等约定用法的意义不是\"它的几个构成成分(字面)的意义的简单总和\"(高名凯、石安石,106页),例如,\"白事\"是\"白\"和\"事\"这两个字的有机结合,产生出了新的意义,不是\"白\"和\"事\"的\"机械和\"(陈光磊,10页)。\"有机结合\"(或\"化学结合\")和\"机械和\"这些提法即使不算错,也差不多只是把所要解释的疑问换了个名称,而没有提供真正的的解释。怎样算含义的简单相加,怎样算有机结合?约定用法中的成分在结合中真改变了含义吗?在\"鞠躬\"这个词里,看不出\"鞠\"和\"躬\"哪一个改变了含义。


    所谓\"约定\",就是不能根据规则类推得出。所以,叶斯帕森视自由组合法等于类推法(叶斯帕森,11页)。次级约定是有些道理可循的约定,就是说,并非完全不守规则,但又不可能尽由规则推导出来 --若能完全推导出来,那就不是\"约定\"了。这也等于说:没有一定的规则告诉我们类推到哪一点就失效了,为什么就失效了。我听到\"口译\"、\"口信\",但我想说\"口头提供的证据\"时能说\"口证\"吗?我们常说\"一等\"、\"头等\"、\"一流\",可偏偏不说\"头流\"。\"有时候意义相加虽等于相加的意义,可是不知道加起来成不成这个语言所用的词\"(赵元任,一,43页),赵元任喜欢举的一个例子是法语用\"四个二十,十九\"来表示\"九十九\"。  


    有一些单词,粗粗一看像是自由的组合,但若细加考察,便会发现其中含有某种约定的因素。


    强大。固然,\"强\"和\"大\"都是自由形式,而且\"强大\"也就意味着\"强而大\",但\"强而大\"或\"大而强\"却不能说成\"大强\"。此亦约定不可类推之一例。  


高山。我们说高山、高峰、高楼、高空,但不说\"高树\"、\"高柜\"(比较\"矮柜\")、\"高杯\"(比较\"高脚杯\")。形名组合不是很自由的,特别是单音形容词。 \"组合不自由,就是有熟语性,这是复合词的特点。短语 的组成,原则上应该是自由的,应该是除意义之外没有任何限制的\"(吕叔湘,23页)。吕叔湘在这里所说的\"熟语性\",就是我们所说的\"约定\"。  


    我们须注意,这里的关键不在于是否有时能够类推,而在于有时不能够类推。让我们再用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quot;窗子\"和\"桌子\"、\"椅子\"的构成是有规则的,我知道\"窗\"和\"窗子\"是一个意思,第一次听到\"桌子椅子\",可以类推它和\"桌椅\"是一个意思。然而不知何时,类推终止了。我们说\"桌子\"、\"窗子\",却不说\"门子\" ,说\"新娘子\"却不说\"新郎子\",说\"儿子\"、\"孙子\"、\"侄子\"、\"外孙子\"、\"小舅子\",却不说\"哥子\"、\"姐子\",说\"狮子\"却不说\"熊子\"。  


    说话人与听话人  


    这里我们接触到语言学里常讲的听话人和说话人的区别。之所以有这种差别,是因为存在着大量的次级约定。我学到了\"子\"这个词缀,第一次听到\"新娘子\"就懂得它的意思,但作为说话人,只要没听到过别人这样说,我自己就不会说\"新娘子\",就像我不会说\"新郎子\"。\"口译\"遵循另一个规则构成,我知道\"口信\"中的\"口\"是\"口头\"的意思,相对于白纸黑字而言,第一次听到\"口译\", 就像听到一个自由词组一样,立刻可以类推得知它是\"口头翻译\"的意思,与笔头的翻译相对 ,实际上,\"口头的\"正是\"口\"的主要构词规则,\"译\"也是\"翻译\"构词的规则。然而,我自己不会造出\"口证\"这样的说法来表示口头说出的证据。用成分意义的联合是否能说明复合体的意义作标准来判定自由词组和复合词,这是从听话人方面来看的,依此标准,\"口译\"就是自由词组。从约定来看问题,即对说话人来说是否有这样现成的约定说法?quot;口译\"自然是个单词。  


    叶斯帕森说\"学习约定用法全凭记忆或重复已经学过的内容(但自由用语则要求另一种脑力劳动)\"(叶斯帕森,7页),那是着眼于说话人而不是听话人说的。成年人学外语,记不住那么多约定,只好求援于语言的逻辑来类推,经常\"编出\"各种各样的说法,外国人听得懂,但听上去不是地道的外语。  


    数理科学寻求的是完备的规则,在那里,听话人和说话人的逻辑地位是一样的。历史诸科学所要对待的却是一系列完备程度不等的规则。因此,语言学作为一门历史科学,虽能事后能总结出构词法等规律,却不可能根据这些规律预测我们将构造出哪些新词来 ,就像我们不能靠某些历史规律制造历史。这显然远不止是规则与例外的问题。这更远不等于说历史是一大堆偶然性的堆积。在必然和偶然之间有着广阔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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