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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休竹客

[二十四史] 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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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二十九‧列傳第二十三 宗元饒 司馬申 毛喜 蔡徵
宗元饒,南郡江陵人也。少好學,以孝敬聞。仕梁世,解褐本州主簿,遷征南府行參軍,仍轉外兵參軍。及司徒王僧辯幕府初建,元饒與沛國劉師知同為主簿。高祖受禪,除晉陵令。入為尚書功論郎。使齊還,為廷尉正。遷太僕卿,領本邑大中正,中書通事舍人。尋轉廷尉卿,加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時高宗初即位,軍國務廣,事無巨細,一以咨之,臺省號為稱職。
遷御史中丞,知五禮事。時合州刺史陳裒贓汙狼藉,遣使就渚斂魚,又於六郡乞米,百姓甚苦之。元饒劾奏曰:「臣聞建旟求瘼,實寄廉平,褰帷恤隱,夲資仁恕。如或貪汙是肆,徵賦無猒,天網雖踈,茲焉弗漏。謹案鍾陵縣開國侯、合州刺史臣裒,因藉多幸,預逢抽擢,爵由恩被,官以私加,無德無功,坐尸榮貴。譙、肥之地,乆淪非所,皇威剋復,物仰仁風。新邦用輕,彌俟寬惠,應斯作牧,其寄尤重。爰降曲恩,祖行宣室,親承規誨,事等言提。雖廉潔之懷,誠無素蓄,而稟茲嚴訓,可以厲精。遂乃擅行賦斂,專肆貪取,求粟不猒,愧王沈之出賑,徵魚無限,異羊續之懸枯,寘以嚴科,實惟明憲。臣等參議,請依旨免裒所應復除官,其應禁錮及後選左降夲資,悉依免官之法。」遂可其奏。吳興太守武陵王伯禮,豫章內史南康嗣王方泰,竝驕蹇放橫,元饒案奏之,皆見削黜。
元饒性公平,善持法,諳曉故事,明練治體,吏有犯法、政不便民及於名敎不足者,隨事糾正,多所裨益。遷貞威將軍、南康內史,以秩米三千餘斛助民租課,存問高年,拯救乏絕,百姓甚賴焉。以課最入朝,詔加散騎常侍、荊雍湘巴武五州大中正。尋以本官重領尚書左丞。又為御史中丞。歷左民尚書、右衛將軍、領前將軍,遷吏部尚書。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四。詔贈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官給喪事。
司馬申字季和,河內溫人也。祖慧逺,梁都水使者。父玄通,梁尚書左民郎。申早有風槩,十四便善弈棊,嘗隨父候吏部尚書到溉,時梁州刺史陰子春、領軍朱异在焉。子春素知申,即於坐所呼與為對,申每有妙思,异觀而奇之,因引申遊處。梁邵陵王為丹陽尹,以申為主簿。屬太清之難,父母俱沒,因此自誓,菜食終身。
梁元帝承制,起為開逺將軍,遷鎮西外兵記室參軍。及侯景寇郢州,申隨都督王僧辯據巴陵,每進籌策,皆見行用。僧辯歎曰:「此生要鞬汗馬,或非所長,若使撫衆守城,必有奇績。」僧辯之討陸納也,申在軍中,于時賊衆奄至,左右披靡,申躬蔽僧辯,蒙楯而前,會裴之橫救至,賊乃退,僧辯顧申而笑曰:「仁者必有勇,豈虛言哉!」除散騎侍郎。紹泰初,遷儀同侯安都從事中郎。
高祖受禪,除安東臨川王諮議參軍。天嘉三年,遷征北諮議參軍,兼廷尉監。五年,除鎮東諮議參軍,兼起部郎。出為戎昭將軍、江乗令,甚有治績。入為尚書金部郎。遷左民郎,以公事免。太建初,起為貞威將軍、征南鄱陽王諮議參軍。九年,除秣陵令,在職以清能見紀,有白雀巢于縣庭。秩滿,頃之,預東宮賔客,尋兼東宮通事舍人。遷員外散騎常侍,舍人如故。
及叔陵之肆逆也,事旣不捷,出據東府,申馳召右衛蕭摩訶帥兵先至,追斬之,因入城中,收其府庫,後主深嘉之。以功除太子左衛率,封文始縣伯,邑四百戶,兼中書通事舍人。尋遷右衛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以疾還第,就加散騎常侍,右衛、舍人如故。
至德四年卒,後主嗟悼久之,下詔曰:「慎終追逺,欽若舊則,闔棺定謚,抑乃前典。故散騎常侍、右衛將軍、文始縣開國伯申,忠肅在公,清正立己,治繁處約,投軀殉義。朕任寄情深,方康庶績,奄然化往,傷惻于懷。可贈侍中、護軍將軍,進爵為侯,增邑為五百戶,謚曰忠。給朝服一具,衣一襲,剋日舉哀,喪事所須,隨由資給。」及葬,後主自製誌銘,辭情傷切。卒章曰:「嗟乎!天不與善,殲我良臣。」其見幸如此。
申歷事三帝,內掌機密,至於倉卒之閒,軍國大事,指麾斷決,無有滯留。子琇嗣,官至太子舍人。
毛喜字伯武,滎陽陽武人也。祖稱,梁散騎侍郎。父栖忠,梁尚書比部侍郎、中權司馬。
喜少好學,善草隷。起家梁中衛西昌侯行參軍,尋遷記室參軍。高祖素知於喜,及鎮京口,命喜與高宗俱往江陵,仍勑高宗曰:「汝至西朝,可諮稟毛喜。」喜與高宗同謁梁元帝,即以高宗為領直,喜為尚書功論侍郎。及江陵陷,喜及高宗俱遷關右。世祖即位,喜自周還,進和好之策,朝廷乃遣周弘正等通聘。及高宗反國,喜於郢州奉迎。又遣喜入關,以家屬為請。周冢宰宇文護執喜手曰:「能結二國之好者,卿也。」仍迎柳皇后及後主還。天嘉三年至京師,高宗時為驃騎將軍,仍以喜為府諮議參軍,領中記室。府朝文翰,皆喜詞也。
世祖嘗謂高宗曰:「我諸子皆以『伯』為名,汝諸兒宜用『叔』為稱。」高宗以訪于喜,喜即條牒自古名賢杜叔英、虞叔卿等二十餘人以啟世祖,世祖稱善。
世祖崩,廢帝沖昧,高宗録尚書輔政,僕射到仲舉等知朝望有歸,乃矯太后令遣高宗還東府,當時疑懼,無敢措言。喜即馳入,謂高宗曰:「陳有天下日淺,海內未夷,兼國禍併鍾,萬邦危懼。皇太后深惟社稷至計,令王入省,方當共康庶績,比德伊、周。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願加三思。以喜之愚,須更聞奏,無使姧賊得肆其謀。」竟如其策。
右衛將軍韓子高始與仲舉通謀,其事未發,喜請高宗曰:「宜簡選人馬,配與子高,并賜鐵炭,使脩器甲。」高宗驚曰:「子高謀反,即欲收執,何為更如是邪?」喜答曰:「山陵始畢,邊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為杖順,然甚輕狷,恐不時授首,脫其稽誅,或愆王度。宜推心安誘,使不自疑,圖之一壯士之力耳。」高宗深然之,卒行其計。
高宗即位,除給事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典軍國機密。高宗將議北伐,勑喜撰軍制,凡十三條,詔頒天下,文多不載。尋遷太子右衛率、右衛將軍。以定策功,封東昌縣侯,邑五百戶。又以夲官行江夏、武陵、桂陽三王府國事。太建三年,丁母憂去職,詔追贈喜母庾氏東昌國太夫人,賜布五百匹,錢三十萬,官給喪事。又遣員外散騎常侍杜緬圖其墓田,高宗親與緬案圖指畫,其見重如此。尋起為明威將軍,右衛、舍人如故。改授宣逺將軍、義興太守。尋以夲號入為御史中丞。服闋,加散騎常侍、五兵尚書,參掌選事。
及衆軍北伐,得淮南地,喜陳安邊之術,高宗納之,即日施行。又問喜曰:「我欲進兵彭、汴,於卿意如何?」喜對曰:「臣實才非智者,安敢預兆未然。竊以淮左新平,邊氓未乂,周氏始吞齊國,難與爭鋒,豈以弊卒疲兵,復加深入。且弃舟檝之工,踐車騎之地,去長就短,非吳人所便。臣愚以為不若安民保境,寢兵復約,然後廣募英奇,順時而動,斯久長之術也。」高宗不從。後吳明徹陷周,高宗謂喜曰:「卿之所言,驗於今矣。」
十二年,加侍中。十三年,授散騎常侍、丹陽尹。遷吏部尚書,常侍如故。及高宗崩,叔陵構逆,勑中庶子陸瓊宣旨,令南北諸軍,皆取喜處分。賊平,又加侍中,增封并前九百戶。至德元年,授信威將軍、永嘉內史,加秩中二千石。
初,高宗委政於喜,喜亦勤心納忠,多所匡益,數有諫諍,事竝見從,由是十餘年閒,江東狹小,遂稱全盛。唯略地淮北,不納喜謀,而吳明徹竟敗,高宗深悔之,謂袁憲曰:「不用毛喜計,遂令至此,朕之過也。」喜旣益親,乃言無回避,而皇太子好酒德,每共幸人為長夜之宴,喜甞為言,高宗以誡太子,太子陰患之,至是稍見踈逺。
初,後主為始興王所傷,及瘡愈而自慶,置酒於後殿,引江揔以下,展樂賦詩,醉而命喜。于時山陵初畢,未及踰年,喜見之不懌,欲諫而後主已醉,喜升階,陽為心疾,仆于階下,移出省中。後主醒,乃疑之,謂江揔曰:「我悔召毛喜,知其無疾,但欲阻我懽宴,非我所為,故姦詐耳。」乃與司馬申謀曰:「此人負氣,吾欲將乞鄱陽兄弟聽其報讎,可乎?」對曰:「終不為官用,願如聖旨。」傅縡爭之曰:「不然。若許報讎,欲置先皇何地?」後主曰:「當乞一小郡,勿令見人事耳。」乃以喜為永嘉內史。
喜至郡,不受俸秩,政弘清靜,民吏便之。遇豐州刺史章大寶舉兵反,郡與豐州相接,而素無備禦,喜乃修治城隍,嚴飾器械。又遣所部松陽令周磻領千兵援建安。賊平,授南安內史。禎明元年,徵為光禄大夫,領左驍騎將軍。喜在郡有惠政,乃徵入朝,道路追送者數百里。其年道病卒,時年七十二。有集十卷。子處沖嗣,官至儀同從事中郎、中書侍郎。
蔡徵字希祥,侍中、中撫軍將軍景歷子也。幼聦敏,精識彊記。年六歲,詣梁吏部尚書河南褚翔,翔字仲舉,嗟其穎悟。七歲,丁母憂,居喪如成人禮。繼母劉氏性悍忌,視之不以道,徵供侍益謹,初無怨色。徵本名覽,景歷以為有王祥之性,更名徵,字希祥。
梁承聖初,高祖為南徐州刺史,召補迎主簿,尋授太學博士。天嘉初,遷始興王府法曹行參軍,歷外兵參軍事、尚書主客郎,所居以幹理稱。太建初,遷太子少傅丞、新安王主簿、通直散騎侍郎、晉安王功曹史、太子中舍人,兼東宮領直,中舍人如故。丁父憂去職,服闋,襲封新豐縣侯,授戎昭將軍、鎮右新安王諮議參軍。
至德二年,遷廷尉卿,尋為吏部郎。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掌詔誥。尋授左民尚書,與僕射江揔知撰五禮事。尋加寧逺將軍。後主器其材幹,任寄日重,遷吏部尚書、安右將軍,每十日一往東宮,於太子前論述古今得喪及當時政務。又勑以廷尉寺獄,事無大小,取徵議決。俄有勑遣徵收募兵士,自為部曲,徵善撫卹,得物情,旬月之閒,衆近一萬。徵位望旣重,兼聲勢熏灼,物議咸忌憚之。尋徙為中書令,將軍如故。中令清簡無事,或云徵有怨言,事聞後主,後主大怒,收奪人馬,將誅之,有固諫者獲免。
禎明三年,隋軍濟江,後主以徵有幹用,權知中領軍。徵日夜勤苦,備盡心力,後主嘉焉,謂曰「事寧有以相報」。及決戰於鍾山南崗,勑徵守宮城西北大營,尋令督衆軍戰事。城陷,隨例入關。
徵美容儀,有口辯,多所詳究。至於士流官宦,皇家戚屬,及當朝制度,憲章儀軌,戶口風俗,山川土地,問無不對。然性頗便佞進取,不能以退素自業。初拜吏部尚書,啟後主借鼓吹,後主謂所司曰「鼓吹軍樂,有功乃授,蔡徵不自量揆,紊我朝章,然其父景歷旣有締構之功,宜且如所啟,拜訖即追還」。徵不脩廉隅,皆此類也。隋文帝聞其敏贍,召見顧問,言輒會旨,然累年不調,久之,除太常丞。歷尚書民部儀曹郎,轉給事,卒,時年六十七。子翼,治尚書,官至司徒屬、德敎學士。入隋,為東宮學士。
史臣曰:宗元饒夙夜匪懈,濟務益時。司馬申清恪在朝,攻苦立行,加之以忠節,美矣。毛喜深達事機,匡贊時主。蔡徵聦敏才贍,而擅權自躓,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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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列傳第二十四 蕭濟 陸瓊子從典 顧野王 傅縡章華
蕭濟字孝康,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博通經史,諮梁武帝左氏疑義三十餘條,尚書僕射范陽張纘、太常卿南陽劉之遴竝與濟討論,纘等莫能抗對。解褐梁祕書郎,遷太子舍人。預平侯景之功,封松陽縣侯,邑五百戶。
及高祖作鎮徐方,以濟為明威將軍、征北長史。承聖二年,徵為中書侍郎,轉通直散騎常侍。世祖為會稽太守,又以濟為宣毅府長史,遷司徒左長史。世祖即位,授侍中。尋遷太府卿,丁所生母憂,不拜。濟毗佐二主,恩遇甚篤,賞賜加於凡等。歷守蘭陵、陽羨、臨津、臨安等郡,所在皆箸聲績。
太建初,入為五兵尚書,與左僕射徐陵、特進周弘正、度支尚書王瑒、散騎常侍袁憲俱侍東宮。復為司徒長史。尋授度支尚書,領羽林監。遷國子祭酒,領羽林如故。加金紫光禄大夫,兼安德宮衛尉。尋遷仁威將軍、揚州長史。高宗嘗勑取揚州曹事,躬自省覽,見濟條理詳悉,文無滯害,乃顧謂左右曰「我本期蕭長史長於經傳,不言精練繁劇,乃至於此」。遷祠部尚書,加給事中,復為金紫光禄大夫。未拜而卒,時年六十六。詔贈本官,官給喪事。
陸瓊字伯玉,吳郡吳人也。祖完,梁琅邪、彭城二郡丞。父雲公,梁給事黃門侍郎,掌著作。
瓊幼聦惠有思理,六歲為五言詩,頗有詞采。大同末,雲公受梁武帝詔校定棊品,到溉、朱异以下竝集,瓊時年八歲,於客前覆局,由是京師號曰神童。异言之武帝,有勑召見,瓊風神警亮,進退詳審,帝甚異之。十一,丁父憂,毀瘠有至性,從祖襄歎曰「此兒必荷門基,所謂一不為少」。及侯景作逆,攜母避地千縣之西郷,勤苦讀書,晝夜無怠,遂博學,善屬文。
永定中,州舉秀才。天嘉元年,為寧逺始興王府法曹行參軍。尋以本官兼尚書外兵郎,以文學轉兼殿中郎,滿歲為真。瓊素有令名,深為世祖所賞。及討周迪、陳寶應等,都官符及諸大手筆,竝中勑付瓊。遷新安王文學,掌東宮管記。
及高宗為司徒,妙簡僚佐,吏部尚書徐陵薦瓊於高宗曰:「新安王文學陸瓊,見識優敏,文史足用,進居郎署,歲月過淹,左西掾 21647.gif ,允膺茲選,階次小踰,其屈滯已積。」乃除司徒左西掾。尋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齊。
太建元年,重以夲官掌東宮管記。除太子庶子,兼通事舍人。轉中書侍郎、太子家令。長沙王為江州刺史,不循法度,高宗以王年少,授瓊長史,行江州府國事,帶尋陽太守。瓊以母老,不欲逺出,太子亦固請留之,遂不行。累遷給事黃門侍郎,領羽林監。轉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又領大箸作,撰國史。
後主即位,直中書省,掌詔誥。俄授散騎常侍,兼度支尚書,領揚州大中正。至德元年,除度支尚書,參掌詔誥,并判廷尉、建康二獄事。初,瓊父雲公奉梁武帝勑撰嘉瑞記,瓊述其旨而續焉,自永定訖于至德,勒成一家之言。遷吏部尚書,箸作如故。瓊詳練譜諜,雅鑒人倫,先是,吏部尚書宗元饒卒,右僕射袁憲舉瓊,高宗未之用也,至是居之,號為稱職,後主甚委任焉。
瓊性謙儉,不自封植,雖位望日隆,而執志愈下。園池室宇無所改作,車馬衣服不尚鮮華,四時禄俸皆散之宗族,家無餘財。暮年深懷止足,思避權要,恒謝病不視事。俄丁母憂,去職。初,瓊之侍東宮也,母隨在官舍,後主賞賜優厚。及喪柩還郷,詔加賻贈,并遣謁者黃長貴持冊奠祭,後主又自製誌銘,朝野榮之。瓊哀慕過毀,以至德四年卒,時年五十。詔贈領軍將軍,官給喪事。有集二十卷行於世。長子從宜,仕至武昌王文學。
第三子從典,字由儀。幼而聦敏。八歲,讀沈約集,見回文研銘,從典援筆擬之,便有佳致。年十三,作柳賦,其詞甚美。瓊時為東宮管記,宮僚竝一時俊偉,瓊示以此賦,咸奇其異才。從父瑜特所賞愛,及瑜將終,家中墳籍皆付從典,從典乃集瑜文為十卷,仍製集序,其文甚工。
從典篤好學業,博涉羣書,於班史尤所屬意。年十五,本州舉秀才。解褐箸作佐郎,轉太子舍人。時後主賜僕射江揔并其父瓊詩,揔命從典為謝啟,俄頃便就,文華理暢,揔甚異焉。尋授信義王文學,轉太子洗馬。又遷司徒左西掾,兼東宮學士。丁父憂去職。尋起為德敎學士,固辭不就,後主勑留一員,以待從典。俄屬金陵淪沒,隨例遷關右。仕隋為給事郎,兼東宮學士。又除箸作佐郎。右僕射楊素奏從典續司馬遷史記迄于隋,其書未就。值隋末喪亂,寓居南陽郡,以疾卒,時年五十七。
顧野王字希馮,吳郡吳人也。祖子喬,梁東中郎武陵王府參軍事。父烜,信威臨賀王記室,兼本郡五官掾,以儒術知名。
野王幼好學。七歲,讀五經,略知大旨。九歲能屬文,嘗製日賦,領軍朱异見而奇之。年十二,隨父之建安,撰建安地記二篇。長而遍觀經史,精記嘿識,天文地理、蓍龜占候、蟲篆奇字,無所不通。梁大同四年,除太學博士。遷中領軍臨賀王府記室參軍。宣城王為揚州刺史,野王及琅邪王褒竝為賔客,王甚愛其才。野王又好丹青,善圖寫,王於東府起齋,乃令野王畫古賢,命王褒書贊,時人稱為二絕。
及侯景之亂,野王丁父憂,歸本郡,乃召募郷黨數百人,隨義軍援京邑。野王體素清羸,裁長六尺,又居喪過毀,殆不勝衣,及杖戈被甲,陳君臣之義,逆順之理,抗辭作色,見者莫不壯之。京城陷,野王逃會稽,尋往東陽,與劉歸義合軍據城拒賊。侯景平,太尉王僧辯深嘉之,使監海鹽縣。
高祖作宰,為金威將軍、安東臨川王府記室參軍,尋轉府諮議參軍。天嘉元年,勑補撰史學士,尋加招逺將軍。光大元年,除鎮東鄱陽王諮議參軍。太建二年,遷國子博士。後主在東宮,野王兼東宮管記,本官如故。六年,除太子率更令,尋領大箸作,掌國史,知梁史事,兼東宮通事舍人。時宮僚有濟陽江揔,吳國陸瓊,北地傅縡,吳興姚察,竝以才學顯箸,論者推重焉。遷黃門侍郎,光禄卿,知五禮事,餘官竝如故。十三年卒,時年六十三。詔贈祕書監。至德二年,又贈右衛將軍。
野王少以篤學至性知名,在物無過辭失色,觀其容貌,似不能言,及其勵精力行,皆人所莫及。第三弟充國早卒,野王撫養孤幼,恩義甚厚。其所撰箸玉篇三十卷,輿地志三十卷,符瑞圖十卷,顧氏譜傳十卷,分野樞要一卷,續洞冥紀一卷,玄象表一卷,竝行於世。又撰通史要略一百卷,國史紀傳二百卷,未就而卒。有文集二十卷。
傅縡字宜事,北地靈州人也。父彝,梁臨沂令。
縡幼聦敏,七歲誦古詩賦至十餘萬言。長好學,能屬文。梁太清末,攜母南奔避難,俄丁母憂,在兵亂之中,居喪盡禮,哀毀骨立,士友以此稱之。後依湘州刺史蕭循,循頗好士,廣集墳籍,縡肆志尋閱,因博通羣書。王琳聞其名,引為府記室。琳敗,隨琳將孫瑒還都。時世祖使顏晃賜瑒雜物,瑒託縡啟謝,詞理優洽,文無加點,晃還言之世祖,尋召為撰史學士。除司空府記室參軍,遷驃騎安成王中記室,撰史如故。
縡篤信佛教,從興皇惠朗法師受三論,盡通其學。時有大心暠法師箸无諍論以詆之,縡乃為明道論,用釋其難。其略曰:
  無諍論言:比有弘三論者,雷同訶詆,恣言罪狀,歷毀諸師,非斥衆學,論中道而執偏心,語忘懷而競獨勝,方學數論,更為讎敵,讎敵旣搆,諍鬬大生,以此之心,而成罪業,罪業不止,豈不重增生死,大苦聚集?答曰:三論之興,為日久矣。龍樹創其源,除內學之偏見;提婆揚其旨,蕩外道之邪執。欲使大化流而不擁,玄風闡而無墜。其言曠,其意逺,其道博,其流深。斯固龍象之騰驤,鯤鵬之摶運。蹇乗決羽,豈能觖望其閒哉?頃代澆薄,時無曠士,苟習小學,以化蒙心,漸染成俗,遂迷正路,唯競穿鑿,各肆營造,枝葉徒繁,本源日翳,一師解釋,復異一師,更改舊宗,各立新意,同學之中,取寤復別,如是展轉,添糅倍多。揔而用之,心無的准;擇而行之,何者為正?豈不渾沌傷竅,嘉樹弊牙?雖復人說非馬,家握靈虵,以無當之巵,同畫地之餅矣。其於失道,不亦宜乎?攝山之學,則不如是。守一遵本,無改作之過;約文申意,杜臆斷之情。言無預說,理非宿構。覩縁尒乃應,見敵然後動。縱橫絡驛,忽怳杳冥。或彌綸而不窮,或消散而無所。煥乎有文章,蹤眹不可得;深乎不可量,即事而非逺。凡相酬對,隨理詳覈。有何嫉詐,干犯諸師?且諸師所說,為是可毀?為不可毀?若可毀者,毀故為衰;若不可毀,毀自不及。法師何獨蔽護不聽毀乎?且敎有大小,備在聖誥,大乗之文,則指斥小道。今弘大法,寧得不言大乗之意耶?斯則褒貶之事,從弘放學;與奪之辭,依經議論。何得見佛說而信順,在我語而忤逆?無諍平等心如是耶?且忿恚煩惱,凡夫恒性,失理之徒,率皆有此。豈可以三脩未愜,六師懷恨,而蘊涅槃妙法,永不宣揚?但冀其忿憤之心旣極,恬淡之寤自成耳。人面不同,其心亦異,或有辭意相反,或有心口相符。豈得必謂他人說中道而心偏執,己行無諍,外不違而內平等?讎敵鬬訟,豈我事焉;罪業聚集,鬬諍者所畏耳。
  無諍論言:攝山大師誘進化導,則不如此,即習行於無諍者也。導悟之德旣往,淳一之風已澆,競勝之心,呵毀之曲,盛於茲矣。吾願息諍以通道,讓勝以忘德。何必排拂異家,生其恚怒者乎?若以中道之心行於成實,亦能不諍;若以偏箸之心說於中論,亦得有諍。固知諍與不諍,偏在一法。答曰:攝山大師實無諍矣,但法師所賞,未衷其節。彼靜守幽谷,寂尒無為,凡有訓勉,莫匪同志,從容語嘿,物無閒然,故其意雖深,其言甚約。今之敷暢,地勢不然。處王城之隅,居聚落之內,呼吸顧望之客,脣吻縱橫之士,奮鋒穎,勵羽翼,明目張膽,被堅執銳,騁異家,衒別解,窺伺閒隙,邀冀長短,與相酬對,捔其輕重,豈得默默無言,唯唯應命?必須掎摭同異,發擿玼瑕,忘身而弘道,忤俗而通敎,以此為病,益知未達。若令大師當此之地,亦何必默己,而為法師所貴耶?法師又言:「吾願息諍以通道,讓勝以忘德。」道德之事,不止在諍與不諍,讓與不讓也。此語直是人閒所重,法師慕而言之,竟未知勝若為可讓也。若他人道高,則自勝不勞讓矣;他人道劣,則雖讓而無益矣。欲讓之辭,將非虛設?中道之心,無處不可。成實三論,何事致乖?但須息守株之解,除膠柱之意,是事皆中也。來旨言「諍與不諍,偏在一法」。何為獨褒無諍耶?詎非矛楯?
  無諍論言:邪正得失,勝負是非,必生於心矣,非謂所說之法,而有定相論勝劣也。若異論是非,以偏箸為失言,無是無非,消彼得失,以此論為勝妙者,他論所不及,此亦為失也。何者?凡心所破,豈無心於能破,則勝負之心不忘,寧不存勝者乎?斯則矜我為得,弃他之失,即有取捨,大生是非,便是增諍。答曰:言為心使,心受言詮;和合根塵,鼓動風氣,故成語也。事必由心,實如來說。至於心造偽以使口,口行詐以應心,外和而內險,言隨而意逆,求利養,引聲名,入道之人,在家之士,斯輩非一。聖人所以曲陳敎誡,深致防杜,說見在之殃咎,敘將來之患害,此文明箸,甚於日月,猶有忘愛軀,冒峻制,蹈湯炭,甘虀粉,必行而不顧也。豈能悅無諍之作,而回首革音耶?若弘道之人,宣化之士,心知勝也,口言勝也,心知劣也,口言劣也,亦無所苞藏,亦無所忌憚,但直心而行之耳。他道雖劣,聖人之敎也;己德雖優,亦聖人之敎也。我勝則聖人勝,他劣則聖人劣。聖人之優劣,蓋根縁所宜尒。於彼於此,何所厚薄哉?雖復終日按劒,極夜擊柝,瞋目以爭得失,作氣以求勝負,在誰處乎?有心之與無心,徒欲分別虛空耳。何意不許我論說,而使我謙退?此謂鷦鵬已翔於寥廓,而虞者猶窺藪澤而求之。嗟乎!丈夫當弘斯道矣。
  無諍論言:無諍之道,通於內外。子所言須諍者,此用末而救本,失本而營末者也。今為子言之。何則?若依外典,尋書契之前,至淳之世,朴質其心,行不言之敎,當于此時,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而各得其所,復有何諍乎?固知本末不諍,是物之真矣。答曰:諍與無諍,不可偏執。本之與末,又安可知?由來不諍,寧知非末?於今而諍,何驗非本?夫居後而望前,則為前;居前而望後,則為後。而前後之事猶如彼此,彼呼此為彼,此呼彼為彼,彼此之名,的居誰處?以此言之,萬事可知矣。本末前後,是非善惡,可恒守邪?何得自信聦明,廢他耳目?夫水泡生滅,火輪旋轉,入牢穽,受羈紲,生憂畏,起煩惱,其失何哉?不與道相應,而起諸見故也。相應者則不然,無為也,無不為也。善惡不能偕,而未曾離善惡,生死不能至,亦終然在生死,故得永離而任放焉。是以聖人念繞桎之不脫,愍黏膠之難離,故殷勤敎示,備諸便巧。希向之徒,涉求有類,雖驎角難成,象形易失,寧得不髣髴遐路,勉勵短晨?且當念己身之善惡,莫揣他物,而欲分別,而言我聦明,我知見,我計校,我思惟,以此而言,亦為踈矣。他人者實難測,或可是凡夫真尒,亦可是聖人俯同,時俗所宜見,果報所應覩。安得肆胷衿,盡情性,而生譏誚乎?正應虛己而遊乎世,俛仰於電露之閒耳。明月在天,衆水咸見,清風至林,羣籟畢響。吾豈逆物哉?不入鮑魚,不甘腐鼠。吾豈同物哉?誰能知我,共行斯路。浩浩乎!堂堂乎!豈復見有諍為非,無諍為是?此則諍者自諍,無諍者自無諍,吾俱取而用之。寧勞法師費功夫,點筆紙,但申於無諍;弟子疲脣舌,消晷漏,唯對於明道?戲論哉!糟粕哉!必欲且考真偽,蹔觀得失,無過依賢聖之言,檢行藏之理,始終研究,表裏綜覈,使浮辭無所用,詐道自然消。請待後筵,以觀其妙矣。
尋以本官兼通直散騎侍郎使齊,還除散騎侍郎、鎮南始興王諮議參軍,兼東宮管記。歷太子庶子、僕,兼管記如故。後主即位,遷祕書監、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縡為文典麗,性又敏速,雖軍國大事,下筆輒成,未嘗起草,沉思者亦無以加焉,甚為後主所重。然性木彊,不持檢操,負才使氣,陵侮人物,朝士多銜之。會施文慶、沈客卿以便佞親幸,專制衡軸,而縡益踈。文慶等因共譖縡受高驪使金,後主收縡下獄。縡素剛,因憤恚,乃於獄中上書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愛下民,省嗜慾,逺諂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澤被區宇,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虔郊廟之神,專媚淫昬之鬼;小人在側,宦竪弄權,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後宮曳綺繡,廄馬餘菽粟,百姓流離,殭尸蔽野;貨賄公行,帑藏損耗,神怒民怨,衆叛親離。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書奏,後主大怒。頃之,意稍解,遣使謂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縡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後主於是益怒,令宦者李善慶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時年五十五。有集十卷行於世。
時有吳興章華,字仲宗,家世農夫,至華獨好學,與士君子遊處,頗覽經史,善屬文。侯景之亂,乃遊嶺南,居羅浮山寺,專精習業。歐陽頠為廣州刺史,署為南海太守。及歐陽紇敗,乃還京師。太建中,高宗使吏部侍郎蕭引喻廣州刺史馬靖,令入子為質,引奏華與俱行。使還,而高宗崩。後主即位,朝臣以華素無伐閱,競排詆之,乃除大市令,旣雅非所好,乃辤以疾,鬱鬱不得志。禎明初,上書極諫,其大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東定吳會,西破王琳;高宗克復淮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亦至勤矣。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妃嬪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諂佞讒邪,昇之朝廷。今壃埸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臣見麋鹿復遊於姑蘇臺矣。」書奏,後主大怒,即日命斬之。
史臣曰:蕭濟、陸瓊,俱以才學顯箸,顧野王博極羣典,傅縡聦警特達,竝一代之英靈矣。然縡不能循道進退,遂寘極網,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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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一‧列傳第二十五 蕭摩訶 任忠 樊毅弟猛 魯廣達
蕭摩訶字元胤,蘭陵人也。祖靚,梁右將軍。父諒,梁始興郡丞。摩訶隨父之郡,年數歲而父卒,其姑夫蔡路養時在南康,乃收養之。稍長,果毅有勇力。侯景之亂,高祖赴援京師,路養起兵拒高祖,摩訶時年十三,單騎出戰,軍中莫有當者。及路養敗,摩訶歸于侯安都,安都遇之甚厚,自此常隷安都征討。及任約、徐嗣徽引齊兵為寇,高祖遣安都北拒齊軍於鍾山龍尾及北郊壇。安都謂摩訶曰:「卿驍勇有名,千聞不如一見。」摩訶對曰:「今日令公見矣。」及戰,安都墜馬被圍,摩訶獨騎大呼,直衝齊軍,齊軍披靡,因稍解去,安都乃免。天嘉初,除本縣令,以平留異、歐陽紇之功,累遷巴山太守。
太建五年,衆軍北伐,摩訶隨都督吳明徹濟江攻秦郡。時齊遣大將尉破胡等率衆十萬來援,其前隊有「蒼頭」、「犀角」、「大力」之號,皆身長八尺,膂力絕倫,其鋒甚銳。又有西域胡,妙於弓矢,弦無虛發,衆軍尤憚之。及將戰,明徹謂摩訶曰:「若殪此胡,則彼軍奪氣,君有關、張之名,可斬顏良矣。」摩訶曰:「願示其形狀,當為公取之。」明徹乃召降人有識胡者,云胡箸絳衣,樺皮裝弓,兩端骨弭。明徹遣人覘伺,知胡在陣,乃自酌酒以飲摩訶。摩訶飲訖,馳馬衝齊軍,胡挺身出陣前十餘步,彀弓未發,摩訶遙擲銑鋧,正中其額,應手而仆。齊軍「大力」十餘人出戰,摩訶又斬之,於是齊軍退走。以功授明毅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封廉平縣伯,邑五百戶。尋進爵為侯,轉太僕卿,餘如故。七年,又隨明徹進圍宿預,擊走齊將王康德,以功除晉熙太守。九年,明徹進軍呂梁,與齊人大戰,摩訶率七騎先入,手奪齊軍大旗,齊衆大潰。以功授持節、武毅將軍、譙州刺史。
及周武帝滅齊,遣其將宇文忻率衆爭呂梁,戰於龍晦。時忻有精騎數千,摩訶領十二騎深入周軍,縱橫奮擊,斬馘甚衆。及周遣大將軍王軌來赴,結長圍連鏁於呂梁下流,斷大軍還路。摩訶謂明徹曰:「聞王軌始鏁下流,其兩頭築城,今尚未立,公若見遣擊之,彼必不敢相拒。水路未斷,賊勢不堅,彼城若立,則吾屬且為虜矣。」明徹乃奮髯曰;「搴旗陷陣,將軍事也;長筭逺略,老夫事也。」摩訶失色而退。一旬之閒,周兵益至,摩訶又請於明徹曰:「今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若潛軍突圍,未足為恥。願公率步卒,乗馬轝徐行,摩訶領鐵騎數千,驅馳前後,必當使公安達京邑。」明徹曰:「弟之此計,乃良圖也。然老夫受脤專征,不能戰勝攻取,今被圍逼蹙,慙寘無地。且步軍旣多,吾為揔督,必須身居其後,相率兼行。弟馬軍宜須在前,不可遲緩。」摩訶因率馬軍夜發。先是,周軍長圍旣合,又於要路下伏數重,摩訶選精騎八十,率先衝突,自後衆騎繼焉,比旦達淮南。高宗詔徵還,授右衛將軍。十一年,周兵寇壽陽,摩訶與樊毅等衆軍赴援,無功而還。
十四年,高宗崩,始興王叔陵於殿內手刃後主,傷而不死,叔陵奔東府城。時衆心猶預,莫有討賊者,東宮舍人司馬申啟後主,馳召摩訶,入見受勑,乃率馬步數百,先趣東府城西門屯軍。叔陵惶遽,自城南門而出,摩訶勒兵追斬之。以功授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封綏逺郡公,邑三千戶。叔陵素所蓄聚金帛累巨萬,後主悉以賜之。尋改授侍中、驃騎大將軍,加左光禄大夫。舊制三公黃閤聽事置鴟尾,後主特賜摩訶開黃閤,門施行馬,聽事寢堂竝置鴟尾。仍以其女為皇太子妃。
會隋揔管賀若弼鎮廣陵,窺覦江左,後主委摩訶備禦之任,授南徐州刺史,餘竝如故。禎明三年正月元會,徵摩訶還朝,賀若弼乗虛濟江,襲京口,摩訶請兵逆戰,後主不許。及若弼進軍鍾山,摩訶又請曰「賀若弼懸軍深入,聲援猶逺,且其壘壍未堅,人情惶懼,出兵掩襲,必大克之」,後主又不許。及隋軍大至,將出戰,後主謂摩訶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後主多出金帛,頒賞諸軍,令中領軍魯廣達陳兵白土崗,居衆軍之南偏,鎮東大將軍任忠次之,護軍將軍樊毅、都官尚書孔範次之,摩訶軍最居北,衆軍南北亘二十里,首尾進退,各不相知。賀若弼初謂未戰,將輕騎,登山觀望形勢,及見衆軍,因馳下置陣。廣達首率所部進薄,弼軍屢却,俄而復振,更分軍趣北突諸將,孔範出戰,兵交而走,諸將支離,陣猶未合,騎卒潰散,駐之弗止,摩訶無所用力焉,為隋軍所執。
及京城陷,賀若弼置後主於德敎殿,令兵衛守,摩訶請弼曰:「今為囚虜,命在斯須,願得一見舊主,死無所恨。」弼哀而許之。摩訶入見後主,俯伏號泣,仍於舊廚取食而進之,辭訣而出,守衛者皆不能仰視。其年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尋從漢王諒詣并州,同諒作逆,伏誅,時年七十三。
摩訶訥於語言,恂恂長者,至於臨戎對寇,志氣奮發,所向無前。年未弱冠,隨侯安都在京口,性好射獵,無日不畋遊。及安都東征西伐,戰勝攻取,摩訶功寔居多。
子世廉,少警俊,敢勇有父風。性至孝,及摩訶凶終,服闋後,追慕彌切。其父時賔故脫有所言及,世廉對之,哀慟不自勝,言者為之歔欷。終身不執刀斧,時人嘉焉。
摩訶有騎士陳智深者,勇力過人,以平叔陵之功,為巴陵內史。摩訶之戮也,其妻子先已籍沒,智深收摩訶屍,手自殯斂,哀感行路,君子義之。
頴川陳禹,亦隨摩訶征討,聦敏有識量,涉獵經史,解風角、兵書,頗能屬文,便騎射,官至王府諮議。
任忠字奉誠,小名蠻奴,汝陰人也。少孤微,不為郷黨所齒。及長,譎詭多計略,膂力過人,尤善騎射,州里少年皆附之。梁鄱陽王蕭範為合州刺史,聞其名,引置左右。侯景之亂,忠率郷黨數百人,隨晉熙太守梅伯龍討景將王貴顯於壽春,每戰却敵。會土人胡通聚衆寇抄,範命忠與主帥梅思立并軍討平之。仍隨範世子嗣率衆入援,會京城陷,旋戍晉熙。侯景平,授蕩寇將軍。
王琳立蕭莊,署忠為巴陵太守。琳敗還朝,遷明毅將軍、安湘太守,仍隨侯瑱進討巴、湘。累遷豫寧太守、衡陽內史。華皎之舉兵也,忠預其謀。及皎平,高宗以忠先有密啟於朝廷,釋而不問。太建初,隨章昭達討歐陽紇於廣州,以功授直閤將軍。遷武毅將軍、廬陵內史,秩滿,入為右軍將軍。
五年,衆軍北伐,忠將兵出西道,擊走齊歷陽王高景安於大峴,逐北至東關,仍克其東西二城。進軍蘄、譙,並拔之。徑襲合肥,入其郛。進克霍州。以功授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復縣侯,邑五百戶。呂梁之喪師也,忠全軍而還。尋詔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縁淮衆軍,進號寧逺將軍、霍州刺史。入為左衛將軍。十一年,加北討前軍事,進號平北將軍,率衆步騎趣秦郡。十二年,遷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增邑并前一千五百戶。仍率步騎趣歷陽。周遣王延貴率衆為援,忠大破之,生擒延貴。後主嗣位,進號鎮南將軍,給鼓吹一部。入為領軍將軍,加侍中,改封梁信郡公,邑三千戶。出為吳興內史,加秩中二千石。
及隋兵濟江,忠自吳興入赴,屯軍朱雀門。後主召蕭摩訶以下於內殿定議,忠執議曰:「兵家稱客主異勢,客貴速戰,主貴持重。宜且益兵堅守宮城,遣水軍分向南豫州及京口道,斷寇糧運。待春水長,上江周羅睺等衆軍,必沿流赴援,此良計矣。」衆議不同,因遂出戰。及敗,忠馳入臺見後主,言敗狀,啟云:「陛下唯當具舟檝,就上流衆軍,臣以死奉衛。」後主信之,勑忠出部分,忠辭云:「臣處分訖,即當奉迎。」後主令宮人裝束以待忠,久望不至。隋將韓擒虎自新林進軍,忠乃率數騎往石子崗降之,仍引擒虎軍共入南掖門。臺城陷,其年入長安,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卒,時年七十七。子幼武,官至儀同三司。
時有沈客卿者,吳興武康人,性便侫忍酷,為中書舍人,每立異端,唯以刻削百姓為事,由是自進。有施文慶者,吳興烏程人,起自微賤,有吏用,後主拔為主書,遷中書舍人,俄擢為湘州刺史。未及之官,會隋軍來伐,四方州鎮相繼以聞。文慶、客卿俱掌機密,外有表啟,皆由其呈奏。文慶心悅湘州重鎮,冀欲早行,遂與客卿共為表裏,抑而不言,後主弗之知也,遂以無備,至乎敗國,寔二人之罪。隋軍旣入,竝戮之於前闕。
樊毅字智烈,南陽湖陽人也。祖方興,梁散騎常侍、仁威將軍、司州刺史,魚復縣侯。父文熾,梁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益州刺史,新蔡縣侯。毅累葉將門,少習武善射。侯景之亂,毅率部曲隨叔父文皎援臺。文皎於青溪戰歿,毅將宗族子弟赴江陵,仍隷王僧辯,討河東王蕭譽,以功除假節、威戎將軍、右中郎將。代兄俊為梁興太守,領三州遊軍,隨宜豐侯蕭循討陸納於湘州。軍次巴陵,營頓未立,納潛軍夜至,薄營大譟,營中將士皆驚擾,毅獨與左右數十人,當營門力戰,斬十餘級,擊鼔申命,衆乃定焉。以功授持節、通直散騎常侍、貞威將軍,封夷道縣伯,食邑三百戶。尋除天門太守,進爵為侯,增邑并前一千戶。及西魏圍江陵,毅率兵赴援,會江陵陷,為岳陽王所執,久之遁歸。
高祖受禪,毅與弟猛舉兵應王琳,琳敗奔齊,太尉侯瑱遣使招毅,毅率子弟部曲還朝。天嘉二年,授通直散騎常侍,仍隨侯瑱進討巴、湘。累遷武州刺史。太建初,轉豐州刺史,封高昌縣侯,邑一千戶。入為左衛將軍。五年,衆軍北伐,毅率衆攻廣陵楚子城,拔之,擊走齊軍於潁口,齊援滄陵,又破之,七年,進克潼州、下邳、高柵等六城。及呂梁喪師,詔以毅為大都督,進號平北將軍,率衆渡淮,對清口築城,與周人相抗,霖雨城壞,毅全軍自拔。尋遷中領軍。十一年,周將梁士彥將兵圍壽陽,詔以毅為都督北討前軍事,率水軍入焦湖。尋授鎮西將軍、都督荊郢巴武四州水陸諸軍事。十二年,進督沔、漢諸軍事,以公事免。十三年,徵授中護軍。尋遷護軍將軍、荊州刺史。
後主即位,進號征西將軍,改封逍遙郡公,邑三千戶,餘竝如故。入為侍中、護軍將軍。及隋兵濟江,毅謂僕射袁憲曰:「京口、採石,俱是要所,各須銳卒數千,金翅二百,都下江中,上下防捍。如其不然,大事去矣。」諸將咸從其議。會施文慶等寢隋兵消息,毅計不行。京城陷,隨例入關,頃之卒。
猛字智武,毅之弟也。幼俶儻,有幹略。旣壯,便弓馬,膽氣過人。青溪之戰,猛自旦訖暮,與虜短兵接,殺傷甚衆。臺城陷,隨兄毅西上京,累戰功為威戎將軍。梁南安侯蕭方矩為湘州刺史,以猛為司馬。會武陵王蕭紀舉兵自漢江東下,方矩遣猛率湘、郢之卒,隨都督陸法和進軍以拒之。時紀已下,樓船戰艦據巴江,爭峽口,相持久之,不能決。法和揣紀師老卒墯,因令猛率驍勇三千,輕舸百餘乗,衝流直上,出其不意,鼓譟薄之。紀衆倉卒驚駭,不及整列,皆弃艦登岸,赴水死者以千數。時紀心膂數百人,猶在左右,猛將部曲三十餘人,蒙楯橫戈,直登紀舟,瞋目大呼,紀侍衛皆披靡,相枕藉不敢動。猛手擒紀父子三人,斬於 447d.gif 中,盡收其船艦器械。以功授游騎將軍,封安山縣伯,邑一千戶。仍進軍撫定梁、益,蜀境悉平。軍還,遷持節、散騎常侍、輕車將軍、司州刺史,進爵為侯,增邑并前二千戶。
永定元年,周文育等敗於沌口,為王琳所獲。琳乗勝將略南中諸郡,遣猛與李孝欽等將兵攻豫章,進逼周迪,軍敗,為迪所執。尋遁歸王琳。王琳敗,還朝。天嘉二年,授通直散騎常侍、永陽太守。遷安成王府司馬。光大元年,授壯武將軍、廬陵內史。太建初,遷武毅將軍、始興平南府長史,領長沙內史。尋隷章昭達西討江陵,潛軍入峽,焚周軍船艦,以功封富川縣侯,邑五百戶。歷散騎常侍,遷使持節、都督荊信二州諸軍事、宣逺將軍、荊州刺史。入為左衛將軍。
後主即位,增邑并前一千戶,餘竝如故。至德四年,授使持節、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忠武將軍、南豫州刺史。隋將韓擒虎之濟江也,猛在京師,第六子巡攝行州事,擒虎進軍攻陷之,巡及家口竝見執。時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領青龍八十艘為水軍,於白下遊弈,以禦隋六合兵,後主知猛妻子在隋軍,懼其有異志,欲使任忠代之,又重傷其意,乃止。禎明三年入于隋。
魯廣達字遍覽,吳州刺史悉達之弟也。少慷慨,志立功名,虛心愛士,賔客或自逺而至。時江表將帥各領部曲,動以千數,而魯氏尤多。釋褐梁邵陵王國右常侍,遷平南當陽公府中兵參軍。侯景之亂,與兄悉達聚衆保新蔡。梁元帝承制,授假節、壯武將軍、晉州刺史。王僧辯之討侯景也,廣達出境候接,資奉軍儲,僧辯謂沈烱曰:「魯晉州亦是王師東道主人。」仍率衆隨僧辯。景平,加員外散騎常侍,餘如故。
高祖受禪,授征逺將軍、東海太守。尋徙為桂陽太守,固辭不拜,入為員外散騎常侍。除假節、信武將軍、北新蔡太守。隨吳明徹討周迪於臨川,每戰功居最。仍代兄悉達為吳州刺史,封中宿縣侯,邑五百戶。
光大元年,授通直散騎常侍、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南豫州刺史。華皎稱兵上流,詔司空淳于量率衆軍進討。軍至夏口,皎舟師彊盛,莫敢進者,廣達首率驍勇,直衝賊軍。戰艦旣交,廣達憤怒大呼,登艦樓,獎勵士卒,風急艦轉,樓搖動,廣達足跌墮水,沈溺久之,因救獲免。皎平,授持節、智武將軍、都督巴州諸軍事、巴州刺史。
太建初,與儀同章昭達入峽口,拓定安蜀等諸州鎮。時周氏將圖江左,大造舟艦於蜀,并運糧青泥,廣達與錢道戢等將兵掩襲,縱火焚之。以功增封并前二千戶,仍還本鎮。廣達為政簡要,推誠任下,吏民便之。及秩滿,皆詣闕表請,於是詔留二年。五年,衆軍北伐,略淮南舊地,廣達與齊軍會於大峴,大破之,斬其敷城王張元範,虜獲不可勝數。進克北徐州,乃授都督北徐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尋加散騎常侍,入為右衛將軍。八年,出為北兖州刺史,遷晉州刺史。十年,授使持節、都督合霍二州諸軍事,進號仁威將軍、合州刺史。十一年,周將梁士彥將兵圍壽春,詔遣中領軍樊毅、左衛將軍任忠等分部趣陽平、秦郡,廣達率衆入淮,為掎角以擊之。周軍攻陷豫、霍二州,南、北兖、晉等各拔,諸將竝無功,盡失淮南之地,廣達因免官,以侯還第。十二年,與豫州刺史樊毅率衆北討,克郭默城。尋授使持節、平西將軍、都督郢州以上十州諸軍事,率舟師四萬,治江夏。周安州揔管元景將兵寇江外,廣達命偏師擊走之。
後主即位,入為安左將軍。尋授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至德二年,授安南將軍,徵拜侍中,又為安左將軍,改封綏越郡公,封邑如前。尋為中領軍。及賀若弼進軍鍾山,廣達率衆於白土崗南置陣,與弼旗鼓相對。廣達躬擐甲冑,手執桴鼓,率勵敢死,冒刃而前,隋軍退走,廣達逐北至營,殺傷甚衆,如是者數四焉。及弼攻敗諸將,乗勝至宮城,燒北掖門,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斬獲數十百人。會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慟哭,謂衆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於是乃就執。禎明三年,依例入隋。
廣達愴本朝淪覆,遘疾不治,尋以憤慨卒,時年五十九。尚書令江揔撫柩慟哭,乃命筆題其棺頭,為詩曰:「黃泉雖抱恨,白日自流名,悲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揔又製廣達墓銘,其略曰:「災流淮海,險失金湯,時屯運極,代革天亡。爪牙背義,介冑無良,獨摽忠勇,率禦有方。誠貫皎日,氣勵嚴霜,懷恩感報,撫事何忘。」
初,隋將韓擒虎之濟江也,廣達長子世真在新蔡,乃與其弟世雄及所部奔擒虎,擒虎遣使致書,以招廣達,廣達時屯兵京師,乃自劾廷尉請罪。後主謂之曰:「世真雖異路中大夫,公國之重臣,吾所恃賴,豈得自同嫌疑之間乎?」加賜黃金,即日還營。
廣達有隊主楊孝辯,時從廣達在軍中,力戰陷陣,其子亦隨孝辯,揮刃殺隋兵十餘人,力窮,父子俱死。
史臣曰:蕭摩訶氣冠三軍,當時良將,雖無智略,亦一代匹夫之勇矣;然口訥心勁,恂恂李廣之徒歟。任忠雖勇決彊斷,而心懷反覆,誣紿君上,自躓其惡,鄙矣!至於魯廣達全忠守道,殉義忘身,蓋亦陳代之良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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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二‧列傳第二十六  孝行 殷不害弟不佞 謝貞 司馬暠 張昭
孔子曰:「夫聖人之德,何以加於孝乎!」孝者百行之本,人倫之至極也。凡在性靈,孰不由此。若乃奉生盡養,送終盡哀,或泣血三年,絕漿七日,思蓼莪之慕切,追顧復之恩深,或德感乾坤,誠貫幽顯,在於歷代,蓋有人矣。陳承梁室喪亂,風漓化薄,及迹隱閻閭,無聞視聽,今之採綴,以備闕云。
殷不害字長卿,陳郡長平人也。祖任,齊豫章王行參軍。父高明,梁尚書中兵郎。不害性至孝,居父憂過禮,由是少知名。家世儉約,居甚貧窶,有弟五人,皆幼弱,不害事老母,養小弟,勤劇無所不至,士大夫以篤行稱之。
年十七,仕梁廷尉平。不害長於政事,兼飾以儒術,名法有輕重不便者,輒上書言之,多見納用。大同五年,遷鎮西府記室參軍,尋以本官兼東宮通事舍人。是時朝廷政事多委東宮,不害與舍人庾肩吾直日奏事,梁武帝嘗謂肩吾曰:「卿是文學之士,吏事非卿所長,何不使殷不害來邪?」其見知如此。簡文又以不害善事親,賜其母蔡氏錦裙襦、氈席、被褥,單複畢備。七年,除東宮步兵校尉。太清初,遷平北府諮議參軍,舍人如故。
侯景之亂,不害從簡文入臺。及臺城陷,簡文在中書省,景帶甲將兵入朝陛見,過謁簡文。景兵士皆羌、胡雜種,衝突左右,甚不遜,侍衛者莫不驚恐辟易,唯不害與中庶子徐摛侍側不動。及簡文為景所幽,遣人請不害與居處,景許之,不害供侍益謹。簡文夜夢吞一塊土,意甚不悅,以告不害,不害曰:「昔晉文公出奔,野人遺之塊,卒反晉國,陛下此夢,事符是乎?」簡文曰:「若天有徵,冀斯言不妄。」
梁元帝立,以不害為中書郎,兼廷尉卿,因將家屬西上。江陵之陷也,不害先於別所督戰,失母所在。于時甚寒,冰雪交下,老弱凍死者填滿溝壍,不害行哭道路,逺近尋求,無所不至,遇見死人溝水中,即投身而下,扶捧閱視,舉體凍濕,水漿不入口,號泣不輟聲,如是者七日,始得母屍。不害憑屍而哭,每舉音輒氣絕,行路無不為之流涕。即於江陵權殯,與王裒、庾信俱入長安,自是蔬食布衣,枯槁骨立,見者莫不哀之。
太建七年,自周還朝,其年詔除司農卿,尋遷光禄大夫。八年,加明威將軍、晉陵太守。在郡感疾,詔以光禄大夫徵還養疾。後主即位,加給事中。初,不害之還也,周留其長子僧首,因居關中。禎明三年,京城陷,僧首來迎,不害道病卒,時年八十五。
不佞字季卿,不害弟也。少立名節,居父喪以至孝稱。好讀書,尤長吏術,仕梁起家為尚書中兵郎,甚有能稱。梁元帝承制,授戎昭將軍、武陵王諮議參軍。承聖初,遷武康令。時兵荒飢饉,百姓流移,不佞巡撫招集,繈負而至者以千數。會江陵陷,而母卒,道路隔絕,乆不得奔赴,四載之中,晝夜號泣,居處飲食,常為居喪之禮。高祖受禪,起為戎昭將軍,除婁令。至是,第四兄不齊始之江陵,迎母喪柩歸葬。不佞居處之節,如始聞問,若此者又三年。身自負土,手植松栢,每歲時伏臘,必三日不食。
世祖即位,除尚書左民郎,不就,後為始興王諮議參軍,兼尚書右丞,遷東宮通事舍人。及世祖崩,廢帝嗣立,高宗為太傅,録尚書輔政,甚為朝望所歸。不佞素以名節自立,又受委東宮,乃與僕射到仲舉、中書舍人劉師知、尚書右丞王暹等謀,矯詔出高宗。衆人猶豫,未敢先發,不佞乃馳詣相府,面宣勑,令相王還第。及事發,仲舉等皆伏誅,高宗雅重不佞,特赦之,免其官而已。
高宗即位,以為軍師始興王諮議參軍,加招逺將軍。尋除大匠卿,未拜,加員外散騎常侍,又兼尚書右丞。俄遷通直散騎常侍,右丞如故。太建五年卒,時年五十六。詔贈祕書監。
第三兄不疑,次不占,次不齊,竝早亡。不佞最小,事第二寡嫂張氏甚謹,所得禄俸不入私室。長子梵童,官至尚書金部郎。
謝貞字元正,陳郡陽夏人,晉太傅安九世孫也。祖綏,梁箸作佐郎、太子舍人。父藺,正員外郎,兼散騎常侍。
貞幼聦敏,有至性。祖母阮氏先苦風眩,每發便一二日不能飲食,貞時年七歲,祖母不食,貞亦不食,往往如是,親族莫不奇之。母王氏,授貞論語、孝經,讀訖便誦。八歲,嘗為春日閑居五言詩,從舅尚書王筠奇其有佳致,謂所親曰:「此兒方可大成,至如『風定花猶落』,乃追步惠連矣。」由是名輩知之。年十三,略通五經大旨,尤善左氏傳,工草隷蟲篆。十四,丁父艱,號頓於地,絕而復蘇者數矣。初,父藺居母阮氏憂,不食泣血而卒,家人賔客懼貞復然,從父洽、族兄暠乃共往華嚴寺,請長爪禪師為貞說法,仍謂貞曰:「孝子旣無兄弟,極須自愛,若憂毀滅性,誰養母邪?」自後少進饘粥。
太清之亂,親屬散亡,貞於江陵陷沒,暠逃難番禺,貞母出家於宣明寺。及高祖受禪,暠還郷里,供養貞母,將二十年。太建五年,貞乃還朝,除智武府外兵參軍事。俄遷尚書駕部郎中,尋遷侍郎。及始興王叔陵為揚州刺史,引祠部侍郎阮卓為記室,辟貞為主薄,貞不得已乃行。尋遷府録事參軍,領丹陽丞。貞度叔陵將有異志,因與卓自踈於王,每有宴遊,輒辭以疾,未嘗參預,叔陵雅欽重之,弗之罪也。俄而高宗崩,叔陵肆逆,府僚多相連逮,唯貞與卓獨不坐。
後主仍詔貞入掌中宮管記,遷南平王友,加招逺將軍,掌記室事。府長史汝南周確新除都官尚書,請貞為讓表,後主覽而奇之。嘗因宴席問確曰:「卿表自製邪?」確對曰:「臣表謝貞所作。」後主因勑舍人施文慶曰:「謝貞在王處,未有禄秩,可賜米百石。」至德三年,以母憂去職。頃之,勑起還府,仍加招逺將軍,掌記室。貞累啟固辭,勑報曰:「省啟具懷,雖知哀棾在疚,而官俟得才,禮有權奪,可便力疾還府也。」貞哀毀羸瘠,終不能之官舍。時尚書右丞徐祚、尚書左丞沈客卿俱來候貞,見其形體骨立,祚等愴然歎息,徐喻之曰:「弟年事已衰,禮有恒制,小宜引割自全。」貞因更感慟,氣絕良久,二人涕泣,不能自勝,憫默而出。祚謂客卿曰:「信哉,孝門有孝子。」客卿曰:「謝公家傳至孝,士大夫誰不仰止,此恐不能起,如何?」吏部尚書吳興姚察與貞友善,及貞病篤,察往省之,問以後事,貞曰:「孤子舋禍所集,將隨灰壤。族子凱等粗自成立,已有疏付之,此固不足仰塵厚德。即日迷喘,時不可移,便為永訣。弱兒年甫六歲,名靖,字依仁,情累所不能忘,敢以為託耳。」是夜卒,勑賻米一百斛,布三十匹。後主問察曰:「謝貞有何親屬?」察因啟曰:「貞有一子年六歲。」即有勑長給衣糧。
初,貞之病亟也,遺疏告族子凱曰:「吾少罹酷罰,十四傾外蔭,十六鍾太清之禍,流離絕國,二十餘載。號天蹐地,遂同有感,得還侍奉,守先人墳墓,於吾之分足矣。不悟朝廷採拾空薄,累致清階,縱其殞絕,無所酬報。今在憂棘,晷漏將盡,斂手而歸,何所多念。氣絕之後,若直弃之草野,依僧家尸陁林法,是吾所願,正恐過為獨異耳。可用薄板周身,載以靈車,覆以葦席,坎山而埋之。又吾終尠兄弟,無他子孫,靖年幼少,未閑人事,但可三月施小牀,設香水,盡卿兄弟相厚之情,即除之,無益之事,勿為也。」
初,貞在周嘗侍趙王讀,王即周武帝之愛弟也,厚相禮遇。王嘗聞左右說貞每獨處必晝夜涕泣,因私使訪問,知貞母年老,逺在江南,乃謂貞曰:「寡人若出居藩,當遣侍讀還家供養。」後數年,王果出,因辭見,面奏曰:「謝貞至孝而母老,臣願放還。」帝奇王仁愛而遣之,因隨聘使杜子暉還國。所有文集,值兵亂多不存。
司馬暠字文昇,河內溫人也。高祖晉侍中、光禄勳柔之,以南頓王孫紹齊文獻王攸之後。父子產,梁尚書水部侍郎、岳陽太守,即梁武帝之外兄也。
暠幼聦警,有至性。年十二,丁內艱,孺慕過禮,水漿不入口,殆經一旬。每至號慟,必致悶絕,內外親戚皆懼其不勝喪。父子產每曉喻之,逼進饘粥,然毀瘠骨立。服闋,以姻戚子弟,預入問訊,梁武帝見暠羸瘦,歎息良久,謂其父子產曰;「昨見羅兒面顏顦顇,使人惻然,便是不墜家風,為有子矣。」羅兒,即暠小字也。釋褐太學博士,累遷正員郎。丁父艱,哀毀逾甚,廬于墓側,一日之內,唯進薄麥粥一升。墓在新林,連接山阜,舊多猛獸,暠結廬數載,犲狼絕迹。常有兩鳩棲宿廬所,馴狎異常,新林至今猶傳之。
承聖中,除太子庶子。江陵陷,隨例入關,而梁室屠戮太子,瘞殯失所,暠以宮臣,乃抗表周朝,求還江陵改葬,辭甚酸切。周朝優詔答曰:「昔主父從戮,孔車有長者之風,彭越就誅,欒布得陪臣之禮。庶子郷國已改,猶懷送往之情,始驗忠貞,方知臣道,即勑荊州,以禮安厝。」
太建八年,自周還朝,高宗特降殊禮,賞錫有加。除宜都王諮議參軍事,徙安德宮長秋卿、通直散騎常侍、太中大夫、司州大中正,卒于官。有集十卷。
子延義,字希忠,少沈敏好學。江陵之陷,隨父入關。丁母憂,喪過于禮。及暠還都,延義乃躬負靈櫬,晝伏宵行,冒履冰霜,手足皆皸瘃。及至都,以中風冷,遂致攣廢,數年方愈。稍遷鄱陽王録事參軍、沅陵王友、司徒從事中郎。
張昭字德明,吳郡吳人也。幼有孝性,色養甚謹,禮無違者。父熯,常患消渴,嗜鮮魚,昭乃身自結網捕魚,以供朝夕。弟乾,字玄明,聦敏博學,亦有至性。及父卒,兄弟竝不衣綿帛,不食鹽醋,日唯食一升麥屑粥而已。每一感慟,必致嘔血,隣里聞其哭聲,皆為之涕泣。父服未終,母陸氏又亡,兄弟遂六年哀毀,形容骨立,親友見者莫識焉。家貧,未得大葬,遂布衣蔬食,十有餘年,杜門不出,屏絕人事。時衡陽王伯信臨郡,舉乾孝廉,固辭不就。兄弟竝因毀成疾,昭失一眼,乾亦中冷苦癖,年竝未五十終于家,子胤俱絕。
高宗世,有太原王知玄者,僑居于會稽剡縣,居家以孝聞。及丁父憂,哀毀而卒,高宗嘉之,詔改其所居清苦里為孝家里云。
史臣曰:人倫之德,莫大於孝,是以報本反始,盡性窮神,孝乎惟孝,不可不勗矣。故記云「塞乎天地」,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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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三‧列傳第二十七  儒林  沈文阿 沈洙 戚衮 鄭灼張崖 陸詡 沈德威 賀德基 全緩 張譏 顧越 沈不害 王元規
蓋今儒者,本因古之六學,斯則王敎之典籍,先聖所以明天道,正人倫,致治之成法也。秦始皇焚書坑儒,六學自此 21647.gif 矣。漢武帝立五經愽士,置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禄,其傳業者甚衆焉。自兩漢登賢,咸資經術。魏、晉浮蕩,儒敎淪歇,公卿士庶,罕通經業矣。宋、齊之間,國學時復開置。梁武帝開五館,建國學,揔以五經敎授,唯國學乃經,經各置助敎云。武帝或紆鑾駕,臨幸庠序,釋奠先師,躬親試冑,申之醼語,勞之束帛,濟濟焉斯蓋一代之盛矣。高祖創業開基,承前代離亂,衣冠殄盡,寇賊未寧,旣日不暇給,弗遑勸課。世祖以降,稍置學官,雖愽延生徒,成業蓋寡。今之採綴,蓋亦梁之遺儒云。
沈文阿字國衛,吳興武康人也。父峻,以儒學聞於梁世,授桂州刺史,不行。
文阿性剛彊,有膐力,少習父業,研精章句。祖舅太史叔明、舅王慧興竝通經術,而文阿頗傳之。又愽採先儒異同,自為義疏。治三禮、三傳。察孝廉,為梁臨川王國侍郎,累遷兼國子助敎、五經愽士。
梁簡文在東宮,引為學士,深相禮遇,及撰長春義記,多使文阿撮異聞以廣之。及侯景寇逆,簡文別遣文阿招募士卒,入援京師。城陷,與張嵊共保吳興,嵊敗,文阿竄于山野。景素聞其名,求之甚急,文阿窮迫不知所出,登樹自縊,遇有所親救之,便自投而下,折其左臂。及景平,高祖以文阿州里,表為原郷令,監江陰郡。
紹泰元年,入為國子博士,尋領步兵校尉,兼掌儀禮。自太清之亂,臺閣故事無有存者,文阿父峻,梁武世嘗掌朝儀,頗有遺藁,於是斟酌裁撰,禮度皆自之出。及高祖受禪,文阿輒弃官還武康,高祖大怒,發使往誅之。時文阿宗人沈恪為郡,請使者寬其死,即面縛鏁頸致於高祖,高祖視而笑曰:「腐儒復何為者?」遂赦之。
高祖崩,文阿與尚書左丞徐陵、中書舍人劉師知等議大行皇帝靈座俠御衣服之制,語在師知傳。及世祖即皇帝位,剋日謁廟,尚書右丞庾持奉詔遣博士議其禮。文阿議曰:
  民物推移,質文殊軌,聖賢因機而立敎,王公隨時以適宜。夫千人無君,不散則亂,萬乗無主,不危則亡。當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呂、召爪牙,成王在喪,禍幾覆國。是以旣葬便有公冠之儀,始殯受麻冕之策。斯蓋示天下以有主,慮社稷之艱難。逮乎末葉縱橫,漢承其弊,雖文、景刑厝,而七國連兵。或踰月即尊,或崩日稱詔,此皆有為而為之,非無心於禮制也。今國諱之日,雖抑哀於璽紱之重,猶未序於君臣之儀。古禮,朝廟退坐正寢,聽羣臣之政,今皇帝拜廟還,宜御太極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衛者也。
  其壤奠之節,周禮以玉作贄,公侯以珪,子男執璧,此瑞玉也。奠贄旣竟,又復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燒經典,威儀散滅,叔孫通定禮,尤失前憲,奠贄不珪,致享無帛,公王同璧,鴻臚奏賀。若此數事,未聞於古,後相沿襲,至梁行之。夫稱觴奉壽,家國大慶,四廂雅樂,歌奏懽欣。今君臣吞哀,万民抑割,豈同於惟新之禮乎?且周康賔稱奉珪,無萬壽之獻,此則前準明矣。三宿三咤,上宗曰饗,斯蓋祭儐受福,寧謂賀酒邪!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薦璧之儀,無賀酒之禮。謹撰謁廟還升正寢、羣臣陪薦儀注如別。
詔可施行。尋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國子博士,領羽林監,仍令於東宮講孝經、論語。天嘉四年卒,時年六十一。詔贈廷尉卿。
文阿所撰儀禮八十餘卷,經典大義十八卷,並行於世,諸儒多傳其學。
沈洙字弘道,吳興武康人也。祖休稚,梁餘杭令。父山卿,梁國子愽士、中散大夫。
洙少方雅好學,不妄交遊。治三禮、春秋左氏傳。精識彊記,五經章句,諸子史書,問無不答。解巾梁湘東王國左常侍,轉中軍宣城王限內參軍,板仁威臨賀王記室參軍,遷尚書祠部郎中,時年蓋二十餘。大同中,學者多涉獵文史,不為章句,而洙獨積思經術,吳郡朱异、會稽賀琛甚嘉之。及异、琛於士林館講制旨義,常使洙為都講。侯景之亂,洙竄於臨安,時世祖在焉,親就習業。及高祖入輔,除國子愽士,與沈文阿同掌儀禮。
高祖受禪,加員外散騎常侍,歷揚州別駕從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前寧逺將軍、建康令沈孝軌門生陳三兒牒稱主人翁靈柩在周,主人奉使關內,因欲迎喪,久而未返。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見在此者,為至月末除靈,內外即吉?為待主人還情禮申竟?以事諮左丞江德藻,德藻議:「王衛軍云:『久喪不葬,唯主人不變,其餘親各終月數而除。』此蓋引禮文論在家內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軌旣在異域,雖已迎喪,還期無指,諸弟若遂不除,永絕婚嫁,此於人情,或為未允。中原淪陷已後,理有事例,宜諮沈常侍詳議。」洙議曰:「禮有變正,又有從宜。禮小記云:『久而不葬者,唯主喪者不除,其餘以麻終月數者除喪則已。』注云:『其餘謂傍親。』如鄭所解,衆子皆應不除,王衛軍所引,此蓋禮之主也。但魏氏東關之役,旣失亡屍柩,葬禮無期,議以為禮無終身之喪,故制使除服。晉氏喪亂,或死於虜庭,無由迎殯,江左故復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華之父,竝存亡不測,其子制服依時釋縗,此竝變禮之宜也。孝軌雖因奉使便欲迎喪,而戎狄難親,還期未剋。愚謂宜依東關故事,在此國內者,竝應釋除縗麻,毀靈附祭,若喪柩得還,別行改葬之禮。自天下寇亂,西朝傾覆,流播絕域,情禮莫申,若此之徒,諒非一二,寧可喪期無數,而弗除衰服,朝庭自應為之限制,以義斷恩,通訪博識,折之禮衷。」德藻依洙議,奏可。
世祖即位,遷通直散騎常侍,侍東宮讀。尋兼尚書左丞,領揚州大中正,遷光禄卿,侍讀如故。廢帝嗣位,重為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遷戎昭將軍、輕車衡陽王長史,行府國事,帶琅邪、彭城二郡丞。
梁代舊律,測囚之法,日一上,起自晡鼓,盡于二更。及比部郎范泉刪定律令,以舊法測立時乆,非人所堪,分其刻數,日再上。廷尉以為新制過輕,請集八座丞郎并祭酒孔奐、行事沈洙、五舍人會尚書省詳議。時高宗録尚書集衆議之,都官尚書周弘正曰:「未知獄所測人,有幾人款?幾人不款?須前責取人名及數并其罪目,然後更集。」得廷尉監沈仲由列稱,別制已後,有壽羽兒一人坐殺壽慧,劉磊渴等八人坐偷馬仗家口渡北,依法測之,限訖不款。劉道朔坐犯七改偷,依法測立,首尾二日而款。陳法滿坐被使封藏、阿法受錢,未及上而款。弘正議曰:「凡小大之獄,必應以情,正言依準五聽,驗其虛實,豈可全恣考掠,以判刑罪。且測人時節,本非古制,近代已來方有此法。起自晡鼓,迄于二更,豈是常人所能堪忍?所以重械之下,危墯之上,無人不服,誣枉者多。朝晚二時,同等刻數,進退而求,於事為衷。若謂小促前期,致實罪不伏,如復時節延長,則無 20324.gif 妄款。且人之所堪,旣有彊弱,人之立意,固亦多途。至如貫高榜笞刺爇身無完者,戴就熏針竝極,困篤不移,豈關時刻長短,掠測優劣?夫與殺不辜,寧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斯則古之聖王,垂此明法。愚謂依范泉箸制,於事為允。」舍人盛權議曰:「比部范泉新制,尚書周弘正明議,咸允虞書惟輕之旨,殷頌敷正之言。竊尋廷尉監沈仲由等列新制以後,凡有獄十一人,其所測者十人,款者唯一。愚謂染罪之囚,獄官宜明加辯析,窮考事理。若罪有可疑,自宜啟審分判,幸無濫測;若罪有實驗,乃可啟審測立;此則枉直有分,刑宥斯理。范泉今牒述漢律,云『死罪及除名,罪證明白,考掠已至,而抵隱不服者,處當列上』。杜預注云『處當證驗明白之狀,列其抵隱之意』。竊尋舊制深峻,百中不款者一,新制寬優,十中不款者九,參會兩文,寬猛寔異,處當列上,未見釐革。愚謂宜付典法,更詳『處當列上』之文。」洙議曰:「夜中測立,緩急易欺,兼用晝漏,於事為允。但漏刻賒促,今古不同,漢書律曆,何承天、祖沖之、暅之父子漏經,並自關鼓至下鼓,自晡鼓至關鼓,皆十三刻,冬夏四時不異。若其日有長短,分在中時前後。今用梁末改漏,下鼓之後分其短長,夏至之日各十七刻,冬至之日各十二刻。伏承命旨,刻同勒令,檢一日之刻乃同,而四時之用不等,廷尉今牒,以時刻短促,致罪人不款。愚意願去夜測之昧,從晝漏之明,斟酌今古之間,參會二漏之義,捨秋冬之少刻,從夏日之長晷,不問寒暑,竝依今之夏至,朝夕上測,各十七刻。比之古漏,則上多昔四刻,即用今漏,則冬至多五刻。雖冬至之時數刻侵夜,五是少日,於事非疑。庶罪人不以漏短而為捍,獄囚無以在夜之致誣,求之鄙意,竊謂允合。」衆議以為宜依范泉前制,高宗曰:「沈長史議得中,宜更博議。」左丞宗元饒議曰:「竊尋沈議非頓異范,正是欲使四時均其刻數,兼斟酌其佳,以會優劇。即同牒請寫還刪定曹詳改前制。」高宗依事施行。
洙以太建元年卒,時年五十二。
戚衮字公文,吳郡鹽官人也。祖顯,齊給事中。父霸,梁臨賀王府中兵參軍。
衮少聦慧,遊學京都,受三禮於國子助敎劉文紹,一二年中,大義略備。年十九,梁武帝勑策孔子正言并周禮、禮記義,衮對高第。仍除揚州祭酒從事史。
就國子博士宋懷方質儀禮義,懷方北人,自魏攜儀禮、禮記疏,祕惜不傳,及將亡,謂家人曰「吾死後,戚生若赴,便以儀禮、禮記義本付之,若其不來,即宜隨屍而殯」。其為儒者推許如此。尋兼太學博士。
梁簡文在東宮,召衮講論。又嘗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學互相質難,次令中庶子徐摛馳騁大義,閒以劇談。摛辭辯縱橫,難以答抗,諸人懾氣,皆失次序。衮時騁義,摛與往復,衮精采自若,對答如流,簡文深加歎賞。尋除員外散騎侍郎,又遷員外散騎常侍。敬帝承制,出為江州長史,仍隨沈泰鎮南豫州。泰之奔齊也,逼衮俱行,後自鄴下遁還。又隨程文季北伐,呂梁軍敗,衮沒于周,久之得歸。仍兼國子助敎,除中衛始興王府録事參軍。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三。
衮於梁代撰三禮義記,值亂亡失,禮記義四十卷行於世。
鄭灼字茂昭,東陽信安人也。祖惠,梁衡陽太守。父季徽,通直散騎侍郎、建安令。
灼幼而聦敏,勵志儒學,少受業于皇偘。梁中大通五年,釋褐奉朝請。累遷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安東臨川王府記室參軍,轉平西邵陵王府記室。簡文在東宮,雅愛經術,引灼為西省義學士。承聖中,除通直散騎侍郎,兼國子博士。尋為威戎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高祖、世祖之世,歷安東臨川、鎮北鄱陽二王府諮議參軍,累遷中散大夫,以本職兼國子博士。未拜,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八。
灼性精勤,尤明三禮。少時嘗夢與皇侃遇於途,侃謂灼曰「鄭郎開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後義理逾進。灼家貧,抄義疏以日繼夜,筆毫盡,每削用之。灼常蔬食,講授多苦心熱,若瓜時,輒偃卧以瓜鎮心,起便誦讀,其篤志如此。
時有晉陵張崖、吳郡陸詡、吳興沈德威、會稽賀德基,俱以禮學自命。
張崖傳三禮於同郡劉文紹,仕梁歷王府中記室。天嘉元年,為尚書儀曹郎,廣沈文阿儀注,撰五禮。出為丹陽令、王府諮議參軍。御史中丞宗元饒表薦為國子博士。
陸詡少習崔靈恩三禮義宗,梁世百濟國表求講禮博士,詔令詡行。還除給事中、定陽令。天嘉初,侍始興王伯茂讀,遷尚書祠部郎中。
沈德威字懷逺,少有操行。梁太清末,遁於天目山,築室以居,雖處亂離,而篤學無倦,遂治經業。天嘉元年,徵出都,侍太子講禮傳。尋授太學博士,轉國子助敎。每自學還私室以講授,道俗受業者數十百人,率常如此。遷太常丞,兼五禮學士,尋為尚書儀曹郎,後為祠部郎。俄丁母憂去職。禎明三年入隋,官至秦王府主簿。年五十五卒。
賀德基字承業,世傳禮學。祖文發,父淹,仕梁俱為祠部郎,竝有名當世。
德基少遊學于京邑,積年不歸,衣資罄乏,又恥服故弊,盛冬止衣裌襦袴。嘗於白馬寺前逢一婦人,容服甚盛,呼德基入寺門,脫白綸巾以贈之。仍謂德基曰:「君方為重器,不久貧寒,故以此相遺耳。」德基問嫗姓名,不答而去。德基於禮記稱為精明,居以傳授,累遷尚書祠部郎。德基雖不至大官,而三世儒學,俱為祠部,時論美其不墜焉。
全緩字弘立,吳郡錢塘人也。幼受易于博士褚仲都,篤志研翫,得其精微。梁太清初,歷王國侍郎、奉朝請,俄轉國子助敎,兼司義郎,專講詩、易。紹泰元年,除尚書水部郎。太建中,累遷鎮南始興王府諮議參軍,隨府詣湘州,以疾卒,時年七十四。緩治周易、老、莊,時人言玄者咸推之。
張譏字直言,清河武城人也。祖僧寶,梁散騎侍郎、太子洗馬。父仲悅,梁廬陵王府録事參軍、尚書祠部郎中。
譏幼聦俊,有思理,年十四,通孝經、論語。篤好玄言,受學于汝南周弘正,每有新意,為先輩推伏。梁大同中,召補國子正言生。梁武帝嘗於文德殿釋乾、坤文言,譏與陳郡袁憲等預焉,勑令論議,諸儒莫敢先出,譏乃整容而進,諮審循環,辭令溫雅。梁武帝甚異之,賜裙襦絹等,仍云「表卿稽古之力」。
譏幼喪母,有錯綵經帕,即母之遺製,及有所識,家人具以告之,每歲時輒對帕哽噎,不能自勝。及丁父憂,居喪過禮。服闋,召補湘東王國左常侍,轉田曹參軍,遷士林館學士。
簡文在東宮,出士林館發孝經題,譏論議往復,甚見嗟賞,自是每有講集,必遣使召譏。及侯景寇逆,於圍城之中,猶侍哀太子於武德後殿講老、莊。梁臺陷,譏崎嶇避難,卒不事景。景平,歷臨安令。
高祖受禪,除太常丞,轉始興王府刑獄參軍。天嘉中,遷國子助敎。是時周弘正在國學,發周易題,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講席。譏與弘正論議,弘正乃屈,弘直危坐厲聲,助其申理。譏乃正色謂弘直曰:「今日義集,辯正名理,雖知兄弟急難,四公不得有助。」弘直曰:「僕助君師,何為不可?」舉座以為笑樂。弘正嘗謂人曰:「吾每登座,見張譏在席,使人懍然。」高宗世,歷建安王府記室參軍,兼東宮學士,轉武陵王限內記室,學士如故。
後主在東宮,集官僚置宴,時造玉柄麈尾新成,後主親執之,曰:「當今雖復多士如林,至於堪捉此者,獨張譏耳。」即手授譏。仍令於溫文殿講莊、老,高宗幸宮臨聽,賜御所服衣一襲。後主嗣位,領南平王府諮議參軍、東宮學士。尋遷國子博士,學士如故。後主嘗幸鍾山開善寺召從臣坐於寺西南松林下,勑召譏豎義。時索麈尾未至,後主勑取松枝,手以屬譏,曰「可代麈尾」。顧謂羣臣曰「此即是張譏後事」。禎明三年入隋,終於長安,時年七十六。
譏性恬靜,不求榮利,常慕閑逸,所居宅營山池,植花果,講周易、老、莊而敎授焉。吳郡陸元朗、朱孟博、一乗寺沙門法才、法雲寺沙門慧休、至真觀道士姚綏,皆傳其業。譏所撰周易義三十卷,尚書義十五卷,毛詩義二十卷,孝經義八卷,論語義二十卷,老子義十一卷,莊子內篇義十二卷,外篇義二十卷,雜篇義十卷,玄部通義十二卷,又撰遊玄桂林二十四卷,後主嘗勑人就其家寫入祕閣。
子孝則,官至始安王記室參軍。
顧越字思南,吳郡鹽官人也。所居新坡黃岡,世有郷校,由是顧氏多儒學焉。
越少孤,以勤苦自立,聦慧有口辯,說毛氏詩,傍通異義,梁太子詹事周捨甚賞之。解褐揚州議曹史,兼太子左率丞。越於義理精明,尤善持論,與會稽賀文發俱為梁南平王偉所重,引為賔客。尋補五經博士。紹泰元年,遷國子博士。世祖即位,除始興王諮議參軍,侍東宮讀。世祖以越篤老,厚遇之,除給事黃門侍郎,又領國子博士,侍讀如故。廢帝嗣立,除通直散騎常侍、中書舍人。華皎之構逆也,越在東陽,或譖之於高宗,言其有異志,詔下獄,因坐免。太建元年卒於家,時年七十八。
時有東陽龔孟舒者,亦治毛氏詩,善談名理。梁武世,仕至尋陽郡丞,元帝在江州,遇之甚重,躬師事焉。承聖中,兼中書舍人。天嘉初,除員外散騎常侍,兼國子助敎、太中大夫。太建中卒。
沈不害字孝和,吳興武康人也。祖揔,齊尚書祠部郎。父懿,梁邵陵王參軍。
不害幼孤,而脩立好學。十四,召補國子生,舉明經。累遷梁太學博士,轉廬陵王府刑獄參軍,長沙王府諮議,帶汝南令。天嘉初,除衡陽王府中記室參軍,兼嘉德殿學士。自梁季喪亂,至是國學未立,不害上書曰:
  臣聞立人建國,莫尚於尊儒,成俗化民,必崇於敎學。故東膠西序,事隆乎三代,環林璧水,業盛於兩京。自淳源旣逺,澆波已扇,物之感人無窮,人之逐欲無節,是以設訓垂範,啟導心靈,譬彼染藍,類諸琢玉,然後人倫以睦,卑高有序,忠孝之理旣明,君臣之道攸固。執禮自基,魯公所以難侮,歌樂已細,鄭伯於是前亡,干戚舞而有苗至,泮宮成而淮夷服,長想洙、泗之風,載懷淹、稷之盛,有國有家,莫不尚已。
  梁太清季年,數鍾否剥,戎狄外侵,姦回內奰,朝聞鼓鼙,夕炤烽火。洪儒碩學,解散甚於坑夷,五典、九丘,湮滅逾乎帷蓋。成均自斯墜業,瞽宗於是不脩,裒成之祠弗陳祼享,釋菜之禮無稱俎豆,頌聲寂寞,遂踰一紀。後生敦悅,不見函杖之儀,晚學鑽仰,徒深倚席之歎。
  陛下繼曆升統,握鏡臨 3762.gif ,道洽寰中,威加無外,濁流已清,重氛載廓,含生熈阜,品庶咸亨。宜其弘振禮樂,建立庠序,式稽古典,紆迹儒宮,選公卿門子,皆入于學,助敎博士,朝夕講肄,使擔簦負笈,鏘鏘接衽,方領矩步,濟濟成林。如切如磋,聞詩聞禮,一年可以功倍,三冬於是足用。故能擢秀雄州,揚庭觀國,入仕登朝,資優學以自輔,莅官從政,有經業以治身,轖駕列庭,青紫拾地。
  古者王世子之貴,猶與國子齒,降及漢儲,茲禮不墜,曁乎兩晉,斯事彌隆,所以見師嚴而道尊者也。皇太子天縱生知,無待審喻,猶宜晦迹俯同,專經請業,奠爵前師,肅若舊典。昔闕里之堂,莫萊自闢,舊宅之內,絲竹流音,前聖遺烈,深以烱戒。況復江表無虞,海外有截,豈得不開闡大猷,恢弘至道?寧可使玄敎儒風,弗興聖世,盛德大業,遂蘊堯年?臣末學小生,詞無足筭,輕獻瞽言,伏增悚惕。
詔答曰:「省表聞之。自舊章 38ae.gif 廢,微言將絕,朕嗣膺寶業,念在緝熈,而兵革未息,軍國草創,常恐前王令典,一朝泯滅。卿才思優洽,文理可求,弘惜大體,殷勤名敎,付外詳議,依事施行。」又表改定樂章,詔使製三朝樂歌八首,合二十八曲,行之樂府。
五年,除灨令。入為尚書儀曹郎,遷國子博士,領羽林監,勑治五禮,掌策文謚議。太建中,除仁武南康嗣王府長史,行丹陽郡事。轉員外散騎常侍、光禄卿。尋為戎昭將軍、明威武陵王長史,行吳興郡事。俄入為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十二年卒,時年六十三。
不害治經術,善屬文,雖博綜墳典,而家無卷軸。每製文,操筆立成,曾無尋檢。僕射汝南周弘正常稱之曰:「沈生可謂意聖人乎!」箸治五禮儀一百卷,文集十四卷。
子志道,字崇基,少知名。解褐揚州主簿,尋兼文林箸士,歷安東新蔡王記室參軍。禎明三年入隋。
王元規字正範,太原晉陽人也。祖道寶,齊員外散騎常侍、晉安郡守。父瑋,梁武陵王府中記室參軍。
元規八歲而孤,兄弟三人,隨母依舅氏往臨海郡,時年十二。郡土豪劉瑱者,資財巨萬,以女妻之。元規母以其兄弟幼弱,欲結彊援,元規泣請曰:「姻不失親,古人所重。豈得苟安異壤,輒婚非類!」母感其言而止。
元規性孝,事母甚謹,晨昬未嘗離左右。梁時山陰縣有暴水,流漂居宅,元規唯有一小船,倉卒引其母妹并孤姪入船,元規自執檝棹而去,留其男女三人,閣於樹杪,及水退獲全,時人皆稱其至行。
元規少好學,從吳興沈文阿受業,十八,通春秋左氏、孝經、論語、喪服。梁中大通元年,詔策春秋,舉高第,時名儒咸稱賞之。起家湘東王國左常侍,轉員外散騎侍郎。簡文之在東宮,引為賔客,每令講論,甚見優禮。除中軍宣城王府記室參軍。及侯景寇亂,攜家屬還會稽。天嘉中,除始興王府功曹參軍,領國子助敎,轉鎮東鄱陽王府記室參軍,領助敎如故。
後主在東宮,引為學士,親受禮記、左傳、喪服等義,賞賜優厚。遷國子祭酒。新安王伯固嘗因入宮,適會元規將講,乃啟請執經,時論以為榮。俄除尚書祠部郎。自梁代諸儒相傳為左氏學者,皆以賈逵、服虔之義難駮杜預,凡一百八十條,元規引證通析,無復疑滯。每國家議吉凶大禮,常參預焉。丁母憂去職,服闋,除鄱陽王府中録事參軍,俄轉散騎侍郎,遷南平王府限內參軍。王為江州,元規隨府之鎮,四方學徒不逺千里來請道者,常數十百人。禎明三年入隋,為秦王府東閤祭酒。年七十四,卒於廣陵。
元規箸春秋發題辭及義記十一卷,續經典大義十四卷,孝經義記兩卷,左傳音三卷,禮記音兩卷。
子大業,聦敏知名。
時有吳郡陸慶,少好學,遍知五經,尤明春秋左氏傳,節操甚高。釋褐梁武陵王國右常侍,歷征西府墨曹行參軍,除婁令。值梁季喪亂,乃覃心釋典,經論靡不該究。天嘉初,徵為通直散騎侍郎,不就。永陽王為吳郡太守,聞其名,欲與相見,慶固辭以疾。時宗人陸榮為郡五官掾,慶嘗詣焉,王乃微服往榮第,穿壁以觀之。王謂榮曰:「觀陸慶風神凝峻,殆不可測,嚴君平、鄭子真何以尚茲。」鄱陽、晉安王俱以記室徵,竝不就。乃築室屏居,以禪誦為事,由是傳經受業者蓋鮮焉。
史臣曰:夫砥身勵行,必先經術,樹國崇家,率由茲道,故王政因之而至治,人倫得之而攸序。若沈文阿之徒,各專經授業,亦一代之鴻儒焉。文阿加復草創禮儀,蓋叔孫通之流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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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四‧列傳第二十八  文學  杜之偉 顏晃 江德藻 庾持 許亨 褚玠 岑之敬 陸琰弟瑜 何之元 徐伯陽 張正見 蔡凝 阮卓
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子曰「煥乎其有文章」也。自楚、漢以降,辭人世出,洛汭、江左,其流彌暢。莫不思侔造化,明竝日月,大則憲章典謨,裨贊王道,小則文理清正,申紓性靈。至於經禮樂,綜人倫,通古今,述美惡,莫尚乎此。後主嗣業,雅尚文詞,傍求學藝,煥乎俱集。每臣下表疏及獻上賦頌者,躬自省覽,其有辭工,則神筆賞激,加其爵位,是以搢紳之徒,咸知自勵矣。若名位文學晃箸者,別以功迹論。今綴杜之偉等學旣兼文,備于此篇云爾。
杜之偉字子大,吳郡錢塘人也。家世儒學,以三禮專門。父規,梁奉朝請,與光禄大夫濟陽江革、都官尚書會稽孔休源友善。
之偉幼精敏,有逸才。七歲,受尚書,稍習詩、禮,略通其學。十五,遍觀文史及儀禮故事,時輩稱其早成。僕射徐勉嘗見其文,重其有筆力。中大通元年,梁武帝幸同泰寺捨身,勑勉撰定儀註,勉以臺閣先無此禮,召之偉草具其儀。乃啟補東宮學士,與學士劉陟等鈔撰羣書,各為題目。所撰富敎、政道二篇,皆之偉為序。及湘陰侯蕭昂為江州刺史,以之偉掌記室。昂卒,廬陵王續代之,又手敎招引,之偉固辭不應命,乃送昂喪柩還京。仍侍臨成公讀。尋除揚州議曹從事、南康嗣王墨曹參軍,兼太學限內博士。大同七年,梁皇太子釋奠於國學,時樂府無孔子、顏子登哥詞,尚書參議令之偉製其文,伶人傳習,以為故事。轉補安前邵陵王田曹參軍,又轉刑獄參軍。之偉年位甚卑,特以彊識俊才,頗有名當世,吏部尚書張纘深知之,以為廊廟器也。
侯景反,之偉逃竄山澤。及高祖為丞相,素聞其名,召補記室參軍。遷中書侍郎,領大箸作。高祖受禪,除鴻臚卿,餘竝如故。之偉啟求解箸作,曰:「臣以紹泰元年,忝中書侍郎,掌國史,于今四載。臣本庸賤,謬蒙盼識,思報恩獎,不敢廢官。皇曆惟新,驅馭軒、昊,記言記事,未易其人,箸作之材,更宜選衆。御史中丞沈烱、尚書左丞徐陵、梁前兼大箸作虞荔、梁前黃門侍郎孔奐,或清文贍筆,或彊識稽古,遷、董之任,允屬羣才,臣無容遽變市朝,再妨賢路。堯朝皆讓,誠不可追,陳力就列,庶幾知免。」優勑不許。尋轉大匠卿,遷太中大夫,仍勑撰梁史。永定三年卒,時年五十二。高祖甚悼惜之,詔贈通直散騎常侍,賻錢五萬,布五十匹,棺一具,剋日舉哀。
之偉為文,不尚浮華,而溫雅博贍。所製多遺失,存者十七卷。
顏晃字元明,琅邪臨沂人也。少孤貧,好學,有辭采。解褐梁邵陵王兼記室參軍。時東宮學士庾信嘗使于府中,王使晃接對,信輕其尚少,曰「此府兼記室幾人」?晃答曰「猶當少於宮中學士」。當時以為善對。
侯景之亂,西奔荊州。承聖初,除中書侍郎。時杜龕為吳興太守,專好勇力,其所部多輕險少年,元帝患之,乃使晃管其書翰。仍勑龕曰:「卿年時尚少,習讀未晚,顏晃文學之士,使相毗佐,造次之閒,必宜諮稟。」及龕誅,晃歸世祖,世祖委以書記,親遇甚篤。除宣毅府中録事,兼記室參軍。
永定二年,高祖幸大莊嚴寺,其夜甘露降,晃獻甘露頌,詞義該典,高祖甚奇之。天嘉初,遷員外散騎常侍,兼中書舍人,掌詔誥。三年卒,時年五十三。詔贈司農卿,謚曰貞子,并賜墓地。
晃家世單門,傍無戚援,而介然脩立,為當世所知。其表奏詔誥,下筆立成,便得事理,而雅有氣質。有集二十卷。
江德藻字德藻,濟陽考城人也。祖柔之,齊尚書倉部郎中。父革,梁度支尚書、光禄大夫。
德藻好學,善屬文。美風儀,身長七尺四寸。性至孝,事親盡禮。與異產昆弟居,恩惠甚篤。起家梁南中郎武陵王行參軍。大司馬南平王蕭偉聞其才,召為東閤祭酒。遷安西湘東王府外兵參軍,尋除尚書比部郎,以父憂去職。服闋之後,容貌毀瘠,如居喪時。除安西武陵王記室,不就。久之,授廬陵王記室參軍。除廷尉正,尋出為南兖州治中。及高祖為司空、征北將軍,引德藻為府諮議。轉中書侍郎,遷雲麾臨海王長史。陳臺建,拜尚書吏部侍郎。
高祖受禪,授祕書監,兼尚書左丞。尋以本官兼中書舍人。天嘉四年,兼散騎常侍,與中書郎劉師知使齊,箸北征道理記三卷。還拜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頃之遷御史中丞,坐公事免。尋拜振逺將軍、通直散騎常侍。自求宰縣,出補新喻令,政尚恩惠,頗有異績。六年,卒於官,時年五十七。世祖甚悼惜之,詔贈散騎常侍。所著文筆十五卷。
子椿,亦善屬文,歷太子庶子、尚書左丞。
庾持字允德,潁川鄢陵人也。祖佩玉,宋長沙內史。父彌,梁長城令。
持少孤,性至孝,居父憂過禮。篤志好學,尤善書記,以才藝聞。解褐梁南平王國左常侍、輕車河東王府行參軍,兼尚書郎,尋而為真。出為安吉令,遷鎮東邵陵王府限外記室,兼建康令。天監初,世祖與持有舊,及世祖為吳興太守,以持為郡丞,兼掌書翰,自是常依文帝。文帝剋張彪,鎮會稽,又令持監臨海郡。以貪縱失民和,為山盜所劫,幽執十旬,世祖遣劉澄討平之,持乃獲免。高祖受禪,授安東臨川王府諮議參軍。天嘉初,遷尚書左丞。以預長城之功,封崇德縣子,邑三百戶。拜封之日,請令史為客,受其餉遺,世祖怒之,因坐免。尋為宣惠始興王府諮議參軍。除臨安令,坐杖殺縣民免封。遷為給事黃門侍郎。除稜威將軍、鹽官令。光大元年,遷祕書監,知國史事。又為少府卿,領羽林監。遷太中大夫,領步兵校尉。太建元年卒,時年六十二。詔贈光禄大夫。
持善字書,每屬辭,好為奇字,文士亦以此譏之。有集十卷。
許亨字亨道,高陽新城人,晉徵士詢之六世孫也。曾祖珪,歷給事中,委桂陽太守,高尚其志,居永興之究山,即詢之所隱也。祖勇慧,齊太子家令、冗從僕射。父懋,梁始平 、天門二郡守、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以學藝聞,撰毛詩風雅比興義類十五卷,述行記四卷。
亨少傳家業,孤介有節行。博通羣書,多識前代舊事,名輩皆推許之,甚為南陽劉之遴所重,每相稱述。解褐梁安東王行參軍,兼太學博士,尋除平西府記室參軍。太清初,為征西中記室,兼太常丞。
侯景之亂,避地郢州,會梁邵陵王自東道至,引為諮議參軍。王僧辯之襲郢州也,素聞其名,召為儀同從事中郎。遷太尉從事中郎,與吳興沈烱對掌書記,府朝政務,一以委焉。晉安王承制,授給事黃門侍郎,亨奉牋辭府,僧辯答曰:「省告,承有朝授,良為德舉。卿操尚惇深,文藝該洽,學優而官,自致青紫。況乆羈駿足,將成頓轡,匡輔虛闇,期寄實深。旣欣遊處,用忘勞屈,而枳棘栖鵷,常以增歎。夕郎之選,雖為清顯,位以才升,差自無愧。且卿始云知命,方騁康衢,未有執戟之疲,便深夜行之慨,循復來翰,殊用憮然。古人相思,千里命駕,素心不昧,寧限城闉,存顧之深,荒慙無已。」
高祖受禪,授中散大夫,領羽林監。遷太中大夫,領大箸作,知梁史事。初,僧辯之誅也,所司收僧辯及其子頠屍,於方山同坎埋瘞,至是無敢言者。亨以故吏,抗表請葬之,乃與故義徐陵、張種、孔奐等,相率以家財營葬具,凡七柩皆改窆焉。
光大初,高宗入輔,以亨貞正有古人之風,甚相欽重,常以師禮事之。及到仲舉之謀出高宗也,毛喜知其詐,高宗問亨,亨勸勿奉詔。高宗即位,拜衛尉卿。太建二年卒,時年五十四。
初撰齊書并志五十卷,遇亂失亡。後撰梁史,成者五十八卷。梁太清之後所製文筆六卷。
子善心,早知名,官至尚書度支侍郎。
褚玠字溫理,河南陽翟人也。曾祖炫,宋昇明初與謝朏、江斆、劉俁入侍殿中,謂之四友。官至侍中、吏部尚書,謚貞子。祖澐,梁御史中丞。父蒙,太子舍人。
玠九歲而孤,為叔父驃騎從事中郎隨所養。早有令譽,先達多以才器許之。及長,美風儀,善占對,愽學能屬文,詞義典實,不好豔靡。起家王府法曹,歷轉外兵記室。天嘉中,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齊,還為桂陽王友。遷太子庶子、中書侍郎。
太建中,山陰縣多豪猾,前後令皆以贓汙免,高宗患之,謂中書舍人蔡景歷曰:「稽陰大邑,乆無良宰,卿文士之內,試思其人。」景歷進曰:「褚玠廉儉有幹用,未審堪其選不?」高宗曰:「甚善,卿言與朕意同。」乃除戎昭將軍、山陰令。縣民張次的、王休達等與諸猾吏賄賂通姦,全丁大戶,類多隱沒。玠乃鏁次的等,具狀啟臺,高宗手勑慰勞,并遣使助玠搜括,所出軍民八百餘戶。
時舍人曹義達為高宗所寵,縣民陳信家富於財,諂事義達,信父顯文恃勢橫暴。玠乃遣使執顯文,鞭之一百,於是吏民股慄,莫敢犯者。信後因義達譖玠,竟坐免官。玠在任歲餘,守禄俸而已,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縣境,種蔬菜以自給。或嗤玠以非百里之才,玠答曰:「吾委輸課最,不後列城,除殘去暴,姦吏局蹐。若謂其不能自潤脂膏,則如來命。以為不達從政,吾未服也。」時人以為信然。皇太子知玠無還裝,手書賜粟米二百斛,於是還都。太子愛玠文辭,令入直殿省。十年,除電威將軍、仁威淮南王長史,頃之,以本官掌東宮管記。十二年,遷御史中丞,卒于官,時年五十二。
玠剛毅有膽決,兼善騎射。嘗從司空侯安都於徐州出獵,遇有猛獸,玠引弓射之,再發皆中口入腹,俄而獸斃。及為御史中丞,甚有直繩之稱。自梁末喪亂,朝章廢 38ae.gif ,司憲因循,守而勿革,玠方欲改張,大為條例,綱維略舉,而編次未訖,故不列于後焉。及卒,太子親製誌銘,以表惟舊。至德二年,追贈祕書監。所製章奏雜文二百餘篇,皆切事理,由是見重於時。
子亮,有才學,官至尚書殿中侍郎。
岑之敬字思禮,南陽棘陽人也。父善紆,梁世以經學聞,官至吳寧令、司義郎。
之敬年五歲,讀孝經,每燒香正坐,親戚咸加歎異。年十六,策春秋左氏制旨、孝經義,擢為高第。御史奏曰:「皇朝多士,例止明經,若顏、閔之流,乃應高第。」梁武帝省其策曰:「何妨我復有顏、閔邪?」因召入面試,令之敬昇講座,勑中書舍人朱异執孝經,唱士章,武帝親自論難。之敬剖釋縱橫,應對如響,左右莫不嗟服。乃除童子奉車郎,賞賜優厚。十八,預重雲殿法會,時武帝親行香,熟視之敬曰:「未幾見兮,突而弁兮!」即日除太學限內博士。尋為壽光學士、司義郎,又除武陵王安西府刑獄參軍事。太清元年,表請試吏,除南沙令。
侯景之亂,之敬率領所部,赴援京師。至郡境,聞臺城陷,乃與衆辭訣,歸郷里。承聖二年,除晉安王宣惠府中記室參軍。是時蕭勃據嶺表,勑之敬宣旨慰喻,會江陵陷,仍留廣州。太建初,還朝,授東宮義省學士,太子素聞其名,尤降賞接。累遷鄱陽王中衛府記室、鎮北府中録事參軍、南臺治書侍御史、征南府諮議參軍。
之敬始以經業進,而博涉文史,雅有詞筆,不為醇儒。性謙謹,未嘗以才學矜物,接引後進,恂恂如也。每忌日營齋,必躬自洒掃,涕泣終日,士君子以篤行稱之。十一年卒,時年六十一。太子嗟惜,賻贈甚厚。有集十卷行於世。
子德潤,有父風,官至中軍吳興王記室。
陸琰字溫玉,吏部尚書瓊之從父弟也。父令公,梁中軍宣城王記室參軍。
琰幼孤、好學,有志操。州舉秀才。解褐宣惠始興王行參軍,累遷法曹外兵參軍,直嘉德殿學士。世祖聽覽餘暇,頗留心史籍,以琰博學,善占誦,引置左右。嘗使製刀銘,琰援筆即成,無所點竄,世祖嗟賞久之,賜衣一襲。俄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琅邪王厚聘齊,及至鄴下而厚病卒,琰自為使主。時年二十餘,風神韶亮,占對閑敏,齊士大夫甚傾心焉。還為雲麾新安王主簿,遷安成王長史,寧逺府記室參軍。太建初,為武陵王明威府功曹史,兼東宮管記。丁母憂去官。五年卒,時年三十四。太子甚傷悼之,手令舉哀,加其賻贈,又自製誌銘。至德二年,追贈司農卿。
琰寡嗜慾,鮮矜競,遊心經籍,晏如也。其所製文筆多不存本,後主求其遺文,撰成二卷。有弟瑜。
瑜字幹玉。少篤學,美詞藻。州舉秀才。解褐驃騎安成王行參軍,轉軍師晉安王外兵參軍、東宮學士。兄琰時為管記,竝以才學娛侍左右,時人比之二應。太建二年,太子釋奠于太學,宮臣竝賦詩,命瑜為序,文甚贍麗。遷尚書祠部郎中,丁母憂去職。服闋,為桂陽王明威將軍功曹史,兼東宮管記。累遷永陽王文學、太子洗馬、中舍人。
瑜幼長讀書,晝夜不廢,聦敏彊記,一覽無復遺失。嘗受莊、老於汝南周弘正,學成實論於僧滔法師,竝通大旨。時皇太子好學,欲博覽羣書,以子集繁多,命瑜鈔撰,未就而卒,時年四十四。太子為之流涕,手令舉哀,官給喪事,并親製祭文,遣使者弔祭。仍與詹事江揔書曰:「管記陸瑜,奄然殂化,悲傷悼惜,此情何已。吾生平愛好,卿等所悉,自以學涉儒雅,不逮古人,欽賢慕士,是情尤篤。梁室亂離,天下糜沸,書史殘 21647.gif ,禮樂崩淪,晚生後學,匪無牆面,卓爾出羣,斯人而已。吾識覽雖局,未曾以言議假人,至於片善小才,特用嗟賞。況復洪識奇士,此故忘言之地。論其博綜子史,諳究儒墨,經耳無遺,觸目成誦,一襃一貶,一激一揚,語玄 3b4a.gif 理,披文摘句,未嘗不聞者心伏,聽者解頤,會意相得,自以為布衣之賞。吾監撫之暇,事隙之辰,頗用譚笑娛情,琴樽閒作,雅篇豔什,迭互鋒起。每清風朗月,美景良辰,對羣山之參差,望巨波之滉瀁,或翫新花,時觀落葉,旣聽春鳥,又聆秋鴈,未嘗不促膝舉觴,連情發藻,且代琢磨,閒以嘲謔,俱怡耳目,竝留情致。自謂百年為速,朝露可傷,豈謂玉折蘭摧,遽從短運,為悲為恨,當復何言。遺迹餘文,觸目增泫,絕絃投筆,恒有酸恨。以卿同志,聊復敘懷,涕之無從,言不寫意。」其見重如此。至德二年,追贈光禄卿。有集十卷。瑜有從父兄玠,從父弟琛。
玠字潤玉,梁大匠卿晏子之子。弘雅有識度,好學,能屬文。舉秀才,對策高第。吏部尚書袁樞薦之於世祖,超授衡陽王文學,直天保殿學士。太建初,遷長沙王友,領記室。後主在東宮,聞甚名,徵為管記。仍除中舍人,管記如故,甚見親待。尋以疾失明,將還郷里,太子解衣贈玠,為之流涕。八年卒,時年三十七。有令舉哀,并加賵贈。至德二年,追贈少府卿。有集十卷。
琛字潔玉,宣毅臨川王長史丘公之子。少警俊,事後母以孝聞。世祖為會稽太守,琛年十八,上善政頌,甚有詞采,由此知名,舉秀才。起家為衡陽王主簿,兼東宮管記。歷豫章王文學,領記室,司徒主簿,直宣明殿學士。尋遷尚書三公侍郎,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齊,還為司徒左西掾。又掌東宮管記,太子愛琛才辯,深禮遇之。後主嗣位,遷給事黃門侍郎、中書舍人,參掌機密。琛性頗踈,坐漏洩禁中語,詔賜死,時年四十二。
何之元廬江灊人也。祖僧達,齊南臺治書侍御史。父法勝,以行業聞。
之元幼好學,有才思,居喪過禮,為梁司空袁昂所重。天監末,昂表薦之,因得召見。解褐梁太尉臨川王揚州議曹從事史,尋轉主簿。及昂為丹陽尹,辟為丹陽五官掾,揔戶曹事。尋除信義令。之元宗人敬容者,勢位隆重,頻相顧訪,之元終不造焉。或問其故,之元曰:「昔楚人得寵於觀起,有馬者皆亡。夫德薄任隆,必近覆敗,吾恐不獲其利而招其禍。」識者以是稱之。
會安西武陵王為益州刺史,以之元為安西刑獄參軍。侯景之亂,武陵王以太尉承制,授南梁州長史、北巴西太守。武陵王自成都舉兵東下,之元與蜀中民庶抗表請無行,王以為沮衆,囚之元于艦中。及武陵兵敗,之元從邵陵太守劉恭之郡。俄而江陵陷,劉恭卒,王琳召為記室參軍。梁敬帝冊琳為司空,之元除司空府諮議參軍,領記室。
王琳之立蕭莊也,署為中書侍郎。會齊文宣帝薨,令之元赴弔,還至壽春,而王琳敗,齊主以為揚州別駕,所治即壽春也。及衆軍北伐,得淮南地,湘州刺史始興王叔陵遣功曹史柳咸賷書召之元。之元始與朝庭有隙,及書至,大惶恐,讀書至「孔璋無罪,左車見用」,之元仰而歎曰:「辭旨若此,豈欺我哉!」遂隨咸至湘州。太建八年,除中衛府功曹參軍事,尋遷諮議參軍。
及叔陵誅,之元乃屏絕人事,銳精箸述。以為梁氏肇自武皇,終于敬帝,其興亡之運,盛衰之跡,足以垂鑒戒,定襃貶。究其始終,起齊永元元年,迄于王琳遇獲,七十五年行事,草創為三十卷,號曰梁典。甚序曰:
  記事之史,其流不一,編年之作,無若春秋,則魯史之書,非帝皇之籍也。案三皇之簡為三墳,五帝之策為五典,此典義所由生也。至乃尚書述唐帝為堯典,虞帝為舜典,斯又經文明據。是以典之為義久矣哉。若夫馬史、班漢,述帝稱紀,自茲厥後,因相祖習。及陳壽所撰,名之曰志,揔其三國,分路揚鑣。唯何法盛晉書變帝紀為帝典,旣云師古,在理為優。故今之所作,稱為梁典。
  梁有天下,自中大同以前,區 3762.gif 寧晏,太清以後,寇盜交侵,首尾而言,未為盡美,故開此一書,分為六意。以高祖創基,因乎齊末,尋宗討夲,起自永元,今以前如干卷為追述。高祖生自布衣,長於弊俗,知風敎之臧否,識民黎之情偽。爰逮君臨,弘斯政術,四紀之內,寔云殷阜。今以如干卷為太平。世不常夷,時無恒治,非自我後,仍屬橫流,今以如干卷為敘亂。洎高祖晏駕之年,太宗幽辱之歲,謳歌獄訟,向西陝不向東都。不庭之民,流逸之士,征伐禮樂,歸世祖不歸太宗。撥亂反正,厥庸斯在,治定功成,其勳有屬。今以如干卷為世祖。至於四海困窮,五德升替,則敬皇紹立,仍以禪陳,今以如干卷為敬帝。驃騎王琳,崇立後嗣,雖不達天命,然是其忠節,今以如干卷為後嗣主。至在太宗,雖加美謚,而大寶之號,世所不遵,蓋以拘於賊景故也。承聖紀歷,自接太清,神筆詔書,非宜輒改,詳之後論,蓋有理焉。
  夫事有始終,人有業行,本末之閒,頗宜詮敘。案臧榮緒稱史無裁斷,猶起居注耳,由此而言,寔資詳悉。
  又編年而舉其歲次者,蓋取分明而易尋也。若夫獫狁孔熾,鯁我中原,始自一君,終為二主,事有相涉,言成混漫。今以未分之前為北魏,旣分之後,高氏所輔為東魏,宇文所挾為西魏,所以相分別也。重以蓋彰殊體,繁省異文,其閒損益,頗有凡例。
禎明三年,京城陷,乃移居常州之晉陵縣。隋開皇十三年,卒于家。
徐伯陽字隱忍,東海人也。祖度之,齊南徐州議曹從事史。父僧權,梁東宮通事舍人,領祕書,以善書知名。
伯陽敏而好學,善色養,進止有節。年十五,以文筆稱。學春秋左氏。家有史書,所讀者近三千餘卷。試策高第,尚書板補梁河東王國右常侍、東宮學士、臨川嗣王府墨曹參軍。大同中,出為候官令,甚得民和。侯景之亂,伯陽浮海南至廣州,依於蕭勃。勃平還朝,仍將家屬之吳郡。
天嘉二年,詔侍晉安王讀。尋除司空侯安都府記室參軍事,安都素聞其名,見之,降席為禮。甘露降樂遊苑,詔賜安都,令伯陽為謝表,世祖覽而奇之。太建初,中記室李爽、記室張正見、左民郎賀徹、學士阮卓、黃門郎蕭詮、三公郎王由禮、處士馬樞、記室祖孫登、比部賀循、長史劉刪等為文會之友,後有蔡凝、劉助、陳暄、孔範亦預焉,皆一時之士也。遊宴賦詩,勒成卷軸,伯陽為其集序,盛傳於世。
及新安王為南徐州刺史,除鎮北新安王府中記室參軍,兼南徐州別駕,帶東海郡丞。鄱陽王為江州刺史,伯陽嘗奉使造焉,王率府僚與伯陽登匡嶺,置宴,酒酣,命筆賦劇韻二十,伯陽與祖孫登前成,王賜以奴婢雜物。及新安王還京,除臨海嗣王府限外諮議參軍。十一年春,皇太子幸太學,詔新安王於辟雍發論語題,仍命伯陽為辟雍頌,甚見佳賞。除鎮右新安王府諮議參軍事。十三年,聞姊喪,發疾而卒,時年六十六。
張正見字見賾,清河東武城人也。祖蓋之,魏散騎常侍、勃海長樂二郡太守。父脩禮,魏散騎侍郎,歸梁,仍拜夲職,遷懷方太守。
正見幼好學,有清才。梁簡文在東宮,正見年十三,獻頌,簡文深贊賞之。簡文雅尚學業,每自昇座說經,正見嘗預講筵,請決疑義,吐納和順,進退詳雅,四座咸屬目焉。太清初,射策高第,除邵陵王國左常侍。
梁元帝立,拜通直散騎侍郎,遷彭澤令。屬梁季喪亂,避地於匡俗山,時焦僧度擁衆自保,遣使請交,正見懼之,遜辭延納,然以禮法自持,僧度亦雅相敬憚。
高祖受禪,詔正見還都,除鎮東鄱陽王府墨曹行參軍,兼衡陽王府長史。歷宜都王限外記室、撰史箸士,帶尋陽郡丞。累遷尚書度支郎、通直散騎侍郎,箸士如故。太建中卒,時年四十九。有集十四卷,其五言詩尤善,大行於世。
蔡凝字子居,濟陽考城人也。祖撙,梁吏部尚書、金紫光禄大夫。父彥高,梁給事黃門侍郎。
凝幼聦晤,美容止。旣長,博涉經傳,有文辭,尤工草隷。天嘉四年,釋褐受祕書郎,轉廬陵王文學。光大元年,除太子洗馬、司徒主簿。太建元年,遷太子中舍人。以名公子選尚信義公主,拜駙馬都尉、中書侍郎。遷晉陵太守。及將之郡,更令左右緝治中書廨宇,謂賔友曰:「庶來者無勞,不亦可乎?」尋授寧逺將軍、尚書吏部侍郎。
凝年位未高,而才地為時所重,常端坐西齋,自非素貴名流,罕所交接,趣時者多譏焉。高宗常謂凝曰:「我欲用義興主壻錢肅為黃門郎,卿意何如?」凝正色對曰:「帝郷舊戚,恩由聖旨,則無所復問。若格以僉議,黃散之職,故須人門兼美,惟陛下裁之。」高宗默然而止。肅聞而有憾,令義興主日譖之於高宗,尋免官,遷交阯。頃之,追還。
後主嗣位,授晉安王諮議參軍,轉給事黃門侍郎。後主嘗置酒會,羣臣歡甚,將移醼於弘範宮,衆人咸從,唯凝與袁憲不行。後主曰:「卿何為者?」凝對曰:「長樂尊嚴,非酒後所過,臣不敢奉詔。」衆人失色。後主曰:「卿醉矣。」即令引出。他日,後主謂吏部尚書蔡徵曰:「蔡凝負地矜才,無所用也。」尋遷信威晉熙王府長史,鬱鬱不得志,乃喟然歎曰:「天道有廢興,夫子云『樂天知命』,斯理庶幾可達。」因製小室賦以見志,甚有辭理。陳亡入隋,道病卒,時年四十七。
子君知頗知名。
阮卓,陳留尉氏人。祖詮,梁散騎侍郎。父問道,梁寧逺岳陽王府記室參軍。
卓幼而聦敏,篤志經籍,善談論,尤工五言詩。性至孝,其父隨岳陽王出鎮江州,遇疾而卒,卓時年十五,自都奔赴,水漿不入口者累日。屬侯景之亂,道路阻絕,卓冒履險艱,載喪柩還都。在路遇賊,卓形容毀瘁,號哭自陳,賊哀而不殺之,仍護送出境。及渡彭蠡湖,中流忽遇疾風,船幾沒者數四,卓仰天悲號,俄而風息,人皆以為孝感之至焉。
世祖即位,除輕車鄱陽王府外兵參軍。天康元年,轉雲麾新安王府記室參軍,仍隨府轉翊右記室,帶撰史箸士。遷鄱陽王中衛府録事,轉晉安王府記室,箸士如故。及平歐陽紇,交阯夷獠往往相聚為寇抄,卓奉使招慰。交阯通日南、象郡,多金翠珠貝珍怪之產,前後使者皆致之,唯卓挺身而還,衣裝無他,時論咸伏其廉。遷衡陽王府中録事參軍。入為尚書祠部郎。遷始興王中衛府記室參軍。
叔陵之誅也,後主謂朝臣曰:「阮卓素不同逆,宜加旌異。」至德元年,入為德敎殿學士。尋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話聘隋。隋主夙聞卓名,乃遣河東薛道衡、琅邪顏之推等,與卓談醼賦詩,賜遺加禮。還除招逺將軍、南海王府諮議參軍。以目疾不之官,退居里舍,改構亭宇,脩山池卉木,招致賔友,以文酒自娛。禎明三年入于隋,行至江州,追感其父所終,因遘疾而卒,時年五十九。
時有武威陰鏗,字子堅,梁左衛將軍子春之子。幼聦慧,五歲能誦詩賦,日千言。及長,博涉史傳,尤善五言詩,為當時所重。釋褐梁湘東王法曹參軍。天寒,鏗嘗與賔友宴飲,見行觴者,因回酒炙以授之,衆坐皆笑,鏗曰:「吾儕終日酣飲,而執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亂,鏗嘗為賊所擒,或救之獲免,鏗問其故,乃前所行觴者。天嘉中,為始興王府中録事參軍。世祖嘗醼羣臣賦詩,徐陵言之於世祖,即日召鏗預醼,使賦新成安樂宮,鏗援筆便就,世祖甚歎賞之。累遷招逺將軍、晉陵太守、員外散騎常侍,頃之卒。有集三卷行於世。
史臣曰:夫文學者,蓋人倫之所基歟!是以君子異乎衆庶。昔仲尼之論四科,始乎德行,終於文學,斯則聖人亦所貴也。至如杜之偉之徒,值於休運,各展才用,之偉尤箸美焉。
「江德操字德藻」或本「江德藻字德藻」,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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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五‧列傳第二十九 熊曇朗 周迪 留異 陳寶應
熊曇朗,豫章南昌人也,世為郡箸姓。曇朗跅 38ae.gif 不羈,有膂力,容貌甚偉。侯景之亂,稍聚少年,據豐城縣為柵,桀黠劫盜多附之。梁元帝以為巴山太守。荊州陷,曇朗兵力稍彊,劫掠隣縣,縛賣居民,山谷之中,最為巨患。
及侯瑱鎮豫章,曇朗外示服從,陰欲圖瑱。侯方兒之反瑱也,曇朗為之謀主,瑱敗,曇朗獲瑱馬仗子女甚多。及蕭勃踰嶺,歐陽頠為前軍,曇朗紿頠共往巴山襲黃法 23c0b.gif 乗之,頠失援,狼狽退衂,曇朗取其馬仗而歸。時巴山陳定亦擁兵立寨,曇朗偽以女妻定子。又謂定曰「周迪、余孝頃竝不願此婚,必須以彊兵來迎」。定乃遣精甲三百并土豪二十人往迎,旣至,曇朗執之,收其馬仗,竝論價責贖。
紹泰二年,曇朗以南川豪帥,隨例除游騎將軍。尋為持節、飆猛將軍、桂州刺史資,領豐城令,歷宜新、豫章二郡太守。王琳遣李孝欽等隨余孝頃於臨川攻周迪,曇朗率所領赴援。其年,以功除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寧逺將軍,封永化縣侯,邑一千戶,給鼔吹一部。又以抗禦王琳之功,授平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餘竝如故。及周文育攻余孝勱於豫章,曇朗出軍會之,文育失利,曇朗乃害文育,以應王琳,事見文育傳。於是盡執文育所部諸將,據新淦縣,帶江為城。
王琳東下,世祖徵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因帥南中兵築城圍之,絕其與琳信使。及王琳敗走,曇朗黨援離心,迪攻陷其城,虜其男女萬餘口。曇朗走入村中,村民斬之,傳首京師,懸于朱雀觀。於是盡收其宗族,無少長皆弃市。
周迪,臨川南城人也。少居山谷,有膂力,能挽彊弩,以弋獵為事。侯景之亂,迪宗人周續起兵於臨川,梁始興王蕭毅以郡讓續,迪召募郷人從之,每戰必勇冠衆軍。續所部渠帥,皆郡中豪族,稍驕橫,續頗禁之,渠帥等竝怨望,乃相率殺續,推迪為主,迪乃據有臨川之地,築城于工塘。梁元帝授迪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壯武將軍、高州刺史,封臨汝縣侯,邑五百戶。
紹泰二年,除臨川內史。尋授使持節、散騎常侍、信威將軍、衡州刺史,領臨川內史。周文育之討蕭勃也,迪桉甲保境,以觀成敗。文育使長史陸山才說迪,迪乃大出糧餉,以資文育。勃平,以功加振逺將軍,遷江州刺史。
高祖受禪,王琳東下,迪欲自據南川,乃揔召所部八郡守宰結盟,聲言入赴,朝廷恐其為變,因厚慰撫之。琳至湓城,新吳洞主余孝頃舉兵應琳。琳以為南川諸郡可傳檄而定,乃遣其將李孝欽、樊猛等南徵糧餉。猛等與余孝頃相合,衆且二萬,來趨工塘,連八城以逼迪。迪使周敷率衆頓臨川故郡,截斷江口,因出與戰,大敗之,屠其八城,生擒李孝欽、樊猛、余孝頃送于京師,收其軍實,器械山積,并虜其人馬,迪竝自納之。永定二年,以功加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增邑一千五百戶,給鼓吹一部。
世祖嗣位,進號安南將軍。熊曇朗之反也,迪與周敷、黃法、豫章太守周敷討迪。於是尚書下符曰:
  告臨川郡士庶:昔西京為盛,信、越背誕;東都中興,萌、寵違戾。是以鷹鸇競逐,葅醢極誅,自古有之,其來尚矣。
  逆賊周迪,夲出輿臺,有梁喪亂,暴掠山谷。我高祖躬率百越,師次九川,濯其泥沙,假以毛羽,裁解豚佩,仍剖獸符,夘翼之恩,方斯莫喻。皇運肇基,頗布誠款,國步艱阻,竟微効力。龍節繡衣,藉王爵而御下,熊旗組甲,因地險而陵上。日者王琳始貳,蕭勃未夷,西結三湘,南通五嶺,衡、廣戡定,旣安反側,江、郢紛梗,復生攜背,擁據一郡,苟且百心,志貌常違,言迹不副。特以新吳未靜,地逺兵彊,互相兼并,成其形勢。收獲器械,俘虜士民,竝曰私財,曾無獻捷。時遣一介,終持兩端。朝廷光大含弘,引納崇遇,遂乃位等三槐,任均四嶽,富貴隆赫,超絕功臣。加以出師逾嶺,逺相響援,桉甲斷江,翻然猜拒。故司空愍公,敦以宗盟,情同骨肉,城池連接,勢猶脣齒,彭亡之禍,坐觀難作,階此舋故,結其黨與。于時北寇侵軼,西賊憑陵,屝屨糇糧,悉以資寇,爵號軍容,一遵偽黨。及王師凱振,大定區中,天網恢弘,弃之度外,璽書綸誥,撫慰綢繆,冠蓋縉紳,敦授重疊。至於熊曇朗勦滅,豐城克定,蓋由儀同法之元功,安西周敷之効力,司勳有典,懋賞斯舊,惡直醜正,自為仇讎,悖禮姦謀,因此滋甚。徵出湓城,歷年不就,求遣侍子,累載未朝。外誘逋亡,招集不逞,中調京輦,規兾非常。擅斂征賦,罕歸九府,擁遏二賈,害及四民。潛結賊異,共為表裏,同惡相求,密加應援。謂我六軍薄伐,三越未寧,屠破述城,虜縛妻息,分襲湓鎮,稱兵蠡邦,拘逼酋豪,攻圍城邑,幸國有備,應時衂殄。
  假節、通直散騎常侍、仁武將軍、尋陽太守、懷仁縣伯華皎,明威將軍、廬陵太守、益陽縣子陸子隆,竝破賊徒,剋全郡境。持節、散騎常侍、安西將軍、定州刺史、領豫章太守、西豐縣侯周敷,躬扞溝壘,身當矢石,率茲義勇,以寡摧衆,斬馘萬計,俘虜千羣。迪方收餘燼,還固墉堞。使持節、安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高州刺史、新建縣侯法,雄績早宣,忠誠夙箸,未奉王命,前率義旅,旣援敷等,又全子隆,裹糧擐甲,仍躡飛走,批羆之旅,驅馳越電,振武之衆,叱咤移山,以此追奔,理無遺類。
  雖復朽株將拔,非待尋斧,落葉就殞,無勞烈風;但去草絕根,在於未蔓,撲火止燎,貴乎速滅,分命將帥,寔資英果。今遣鎮南儀同司馬、湘東公相劉廣德,兼平西司馬孫曉,北新蔡太守魯廣達,持節、安南將軍、吳州刺史彭澤縣侯魯悉達,甲士萬人,步出興口。又遣前吳興太守胡鑠,樹功將軍、前宣城太守錢法成,天門、義陽二郡太守樊毅,雲麾將軍、合州刺史南固縣侯焦僧度,嚴武將軍、建州刺史辰縣子張智達,持節、都督江吳二州諸軍事、安南將軍、江州刺史安吳縣侯吳明徹,樓艦馬步,直指臨川。前安成內史劉士京,巴山太守蔡僧貴,南康內史劉峯,廬陵太守陸子隆,安成內史闕慎,竝受儀同法節度,同會故郡。又命尋陽太守華皎,光烈將軍、巴州刺史潘純陁,平西將軍、郢州刺史欣樂縣侯章昭達,竝率貔豹,逕造賊城。使持節、散騎常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湘州刺史湘東郡公度,分遣偏裨,相繼上道,戈船蔽水,彀騎彌山。又詔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歐陽頠,率其子弟交州刺史盛、新除太子右率邃、衡州刺史侯曉等,以勁越之兵,踰嶺北邁。千里同期,百道俱集,如脫稽誅,更淹旬晦,司空、大都督安都已平賊異,凱歸非久,飲至禮畢,乗勝長驅,勦撲凶醜,如燎毛髮。已有明詔,罪唯迪身,黎民何辜,一皆原宥。其有因機立功,賞如別格;執迷不改,刑茲罔赦。
吳明徹至臨川,令衆軍作連城攻迪,相拒不能剋,世祖乃遣高宗揔督討之,迪衆潰,妻子悉擒,乃脫身踰嶺之晉安,依于陳寶應。寶應以兵資迪,留異又遣第二子忠臣隨之。
明年秋,復越東興嶺,東興、南城、永成縣民,皆迪故人,復共應之。世祖遣都督章昭達征迪,迪又散于山谷。初,侯景之亂也,百姓皆弃本業,羣聚為盜,唯迪所部,獨不侵擾,竝分給田疇,督其耕作,民下肆業,各有贏儲,政教嚴明,徵斂必至,餘郡乏絕者,皆仰以取給。迪性質朴,不事威儀,冬則短身布袍,夏則紫紗袜腹,居常徒跣,雖外列兵衛,內有女伎,挼繩破篾,傍若無人。然輕財好施,凡所周贍,毫釐必鈞,訥於言語,而襟懷信實,臨川人皆德之。至是竝共藏匿,雖加誅戮,無肯言者。昭達仍度嶺,頓于建安,與陳寶應相抗,迪復收合出東興。時宣城太守錢肅鎮東興,以城降迪。吳州刺史陳詳率師攻迪,詳兵大敗,虔化侯陳訬、陳留太守張遂竝戰死,於是迪衆復振。世祖遣都督程靈洗擊破之,迪又與十餘人竄于山穴中,日月轉久,相隨者亦稍苦之。後遣人潛出臨川郡市魚鮭,足痛,舍於邑子,邑子告臨川太守駱牙,牙執之,令取迪自効。因使腹心勇士隨入山中,誘迪出獵,伏兵於道傍,斬之,傳首京都,梟于朱雀觀三日。
留異,東陽長山人也。世為郡箸姓。異善自居處,言語醞藉,為郷里雄豪。多聚惡少,陵侮貧賤,守宰皆患之。梁代為蟹浦戍主,歷晉安、安固二縣令。侯景之亂,還郷里,召募士卒,東陽郡丞與異有隙,引兵誅之,及其妻子。太守沈巡援臺,讓郡於異,異使兄子超監知郡事,率兵隨巡出都。
及京城陷,異隨臨城公蕭大連,大連板為司馬,委以軍事。異性殘暴,無逺略,督責大連軍主及以左右私樹威福,衆竝患之。會景將軍宋子仙濟浙江,異奔還郷里,尋以其衆降于子仙。是時大連亦趣東陽之信安嶺,欲之鄱陽,異乃為子仙郷導,令執大連。侯景署異為東陽太守,收其妻子為質。景行臺劉神茂建義拒景,異外同神茂,而密契於景。及神茂敗績,為景所誅,異獨獲免。
侯景平後,王僧辯使異慰勞東陽,仍糾合郷閭,保據巖阻,其徒甚盛,州郡憚焉。元帝以為信安令。荊州陷,王僧辯以異為東陽太守。世祖平定會稽,異雖轉輸糧饋,而擁擅一郡,威福在己。紹泰二年,以應接之功,除持節、通直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封永興縣侯,邑五百戶。其年遷散騎常侍、信威將軍,增邑三百戶,餘竝如故。又以世祖長女豐安公主配異第三子貞臣。永定二年,徵異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異遷延不就。
世祖即位,改授都督縉州諸軍事、安南將軍、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異頻遣其長史王澌為使入朝,澌每言朝廷虛弱,異信之,雖外示臣節,恒懷兩端,與王琳自鄱陽信安嶺潛通信使。王琳又遣使往東陽,署守宰。及琳敗,世祖遣左衛將軍沈恪代異為郡,實以兵襲之。異出下淮抗禦,恪與戰,敗績,退還錢塘,異乃表啟遜謝。是時衆軍方事湘、郢,乃降詔書慰喻,且羈縻之,異亦知朝廷終討於己,乃使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湘州平,世祖乃下詔曰:
  昔四罪難弘,大媯之所無赦,九黎亂德,少昊之所必誅。自古皇王,不貪征伐,苟為時蠹,事非獲已。
  逆賊留異,數應亡滅,繕甲完聚,由來積年。進謝羣龍,自躍於千里,退懷首鼠,恒持於百心。中歲密契番禺,旣弘天網,賜以名爵,敦以國姻,儻望懷音,猶能革面。王琳竊據中流,翻相應接,別引南川之嶺路,專為東道之主人,結附凶渠,唯欣禍亂。旣祅氛盪定,氣沮心孤,類傷鳥之驚弦,等窮獸之謀觸。雖復遣家入質,子陽之態轉遒;侍子還朝,隗嚻之心方熾。
  朕志相成養,不計疵慝,披襟解帶,敦喻殷勤。蜂目彌彰,梟聲無改,遂置軍江口,嚴戍下淮,顯然反叛,非可容匿。且縉邦膏腴,稽南殷曠,永割王賦,長壅國民,竹箭良材,絕望京輦,雚蒲小盜,共肆貪殘,念彼餘甿,兼其慨息。西戎屈膝,自款重關,秦國依風,竝輸侵地,三邊已乂,四表咸寧,唯此微妖,所宜清殄。可遣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征北將軍、司空、南徐州刺史桂陽郡開國公安都指往擒戮,罪止異身,餘無所問。
異本謂官軍自錢塘江而上,安都乃由會稽、諸暨步道襲之。異聞兵至,大恐,弃郡奔于桃支嶺,於嶺口立柵自固。明年春,安都大破其柵,異與第二子忠臣奔于陳寶應,於是虜其餘黨男女數千人。天嘉五年,陳寶應平,并擒異送都,斬于建康市,子姪及同黨無少長皆伏誅,唯第三子貞臣以尚主獲免。
陳寶應,晉安候官人也。世為閩中四姓。父羽,有材幹,為郡雄豪。寶應性反覆,多變詐。梁代晉安數反,累殺郡將,羽初竝扇惑合成其事,後復為官軍郷導破之,由是一郡兵權皆自己出。
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賔化侯蕭雲以郡讓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寶應典兵。是時東境饑饉,會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竝皆自賣,而晉安獨豐沃。寶應自海道寇臨安、永嘉及會稽、餘姚、諸暨,又載米粟與之 27d4d.gif 易,多致玉帛子女,其有能致舟乗者,亦竝奔歸之,由是大致貲產,士衆彊盛。侯景平,元帝因以羽為晉安太守。
高祖輔政,羽請歸老,求傳郡于寶應,高祖許之。紹泰元年,授壯武將軍、晉安太守,尋加員外散騎常侍。二年,封候官縣侯,邑五百戶。時東西嶺路寇賊擁隔,寶應自海道趨于會稽貢獻。高祖受禪,授持節、散騎常侍、信武將軍、閩州刺史,領會稽太守。世祖嗣位,進號宣毅將軍,又加其父光禄大夫,仍命宗正録其本系,編為宗室,并遣使條其子女,無大小竝加封爵。
寶應娶留異女為妻,侯安都之討異也,寶應遣兵助之,又資周迪兵糧,出寇臨川。及都督章昭達於東興南城破迪,世祖因命昭達都督衆軍,由建安南道渡嶺,又命益州刺史領信義太守余孝頃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東道會之,以討寶應,并詔宗正絕其屬籍。於是尚書下符曰:
  告晉安士庶:昔隴西旅拒,漢不稽誅,遼東叛換,魏申宏略。若夫無諸漢之策勳,有扈夏之同姓,至於納吳濞之子,致橫海之師,違姒啟之命,有甘誓之討。況迺族不繫於宗盟,名無紀於庸器,而顯成三叛,舋深四罪者乎?
  案閩寇陳寶應父子,卉服支孽,本迷愛敬。梁季喪亂,閩隅阻絕,父旣豪俠,扇動蠻陬,椎髻箕坐,自為渠帥,無聞訓義,所資姦諂,爰肆蜂豺,俄而解印。炎行方謝,網漏吞舟,日月居諸,弃之度外。自東南王氣,寔表聖基,斗牛聚星,允符王迹,梯山航海,雖若款誠,擅割瓌珍,竟微職貢。朝廷遵養含弘,寵靈隆赫,起家臨郡,兼晝繡之榮,裂地置州,假藩麾之盛。即封戶牖,仍邑櫟陽,乗華轂者十人,保弊廬而萬石。又以盛漢君臨,推恩婁敬,隆周朝會,迺長滕侯,由是紫泥青紙,逺賁恩澤,郷亭龜組,頒及嬰孩。
  自谷遷喬,孰復為擬,而苞藏鴆毒,敢行狼戾。連結留異,表裏周迪,盟歃婚姻,自為脣齒,屈彊山谷,推移歲時。及我彀騎防山,定秦望之西部,戈船下瀨,克匯澤之南川,遂敢舉斧,竝助凶孽,莫不應弦摧衂,盡殪醜徒。每以罪在酋渠,憫茲驅逼,所收俘馘,竝勒矜放。仍遣中使,爰降詔書,天網恢弘,猶許改思。異旣走險,迪又逃刑,誑侮王人,為之川藪,遂使袁熙請席,逺歎頭行,馬援觀蛙,猶安井底。至如遏絕九賦,剽掠四民,闔境資財,盡室封奪,凡厥倉頭,皆略黔首。蝥賊相扇,叶契連蹤,乃復踰超瀛溟,寇擾浹口,侵軼嶺嶠,掩襲述城,縛掠吏民,焚燒官寺,此而可縱,孰不可容?
  今遣沙州刺史俞文冏,明威將軍程文季,假節、宣猛將軍、成州刺史甘他,假節、雲旗將軍譚瑱,假節、宣猛將軍、前監臨海郡陳思慶,前軍將軍徐智逺,明毅將軍冝黃縣開國侯慧紀,開逺將軍、新除晉安太守趙彖,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壯武將軍、定州刺史康樂縣開國侯林馮,假節、信威將軍、都督東討諸軍事、益州刺史余孝頃,率羽林二萬,蒙衝蓋海,乗跨滄波,掃蕩巢窟。此皆明恥教戰,濡須鞠旅,累從楊僕,亟走孫恩,斬蛟中流,命馮夷而鳴鼓,黿鼉為駕, 283fc.gif 方壺而建旗。
  義安太守張紹賔,忠誠款到,累使求軍,南康內史裴忌,新除輕車將軍劉峯,東衡州刺史錢道戢,竝即遣人仗,與紹賔同行。
  故司空歐陽公,昔有表奏,請宣薄伐,遙途意合,若伏波之論兵,長逝遺誠,同子顏之勿赦。征南薨謝,上策無忘,周南餘恨,嗣子弗忝。廣州刺史歐陽紇,克符家聲,聿遵廣略,舟師步卒,二萬分趨,水扼長鯨,陸掣封狶,董率衡、廣之師,會我六軍。
  潼州刺史李 4416.gif ,明州刺史戴晃,新州刺史區白獸,壯武將軍脩行師,陳留太守張遂,前安成內史闕慎,前廬陵太守陸子隆,前豫寧太守任蠻奴,巴山太守黃法慈,戎昭將軍、湘東公世子徐敬成,吳州刺史魯廣達,前吳州刺史遂興縣開國侯詳,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散騎常侍、護軍將軍昭達,率緹騎五千,組甲二萬,直渡邵武,仍頓晉安。桉轡揚旌,夷山堙谷,指期掎角,以制飛走。
  前宣城太守錢肅,臨川太守駱牙,太子左衛率孫詡,尋陽太守莫景隆,豫章太守劉廣德,竝隨機鎮遏,絡驛在路。
  使持節、散騎常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新建縣開國侯法,戒嚴中流,以為後殿。
  斧鉞所臨,罪唯元惡及留異父子。其黨主帥,雖有請泥函谷,相背淮陰,若能翻然改圖,因機立効,非止肆眚,仍加賞擢。其建、晉士民,久被驅迫者,大軍明加撫慰,各安樂業,流寓失郷,即還本土。其餘立功立事,已具賞格。若執迷不改,同惡趑趄,斧鉞一臨,罔知所赦。
昭達旣剋周迪,踰東興嶺,頓于建安,余孝頃又自臨海道襲于晉安,寶應據建安之湖際,逆拒王師,水陸為柵。昭達深溝高壘,不與戰,但命軍士伐木為簰。俄而水盛,乗流放之,突其水柵,仍水步薄之,寶應衆潰,身奔山草閒,窘而就執,并其子弟二十人送都,斬于建康市。
史臣曰:梁末之災沴,羣凶競起,郡邑巖穴之長,村屯鄔壁之豪,資剽掠以致彊,恣陵侮而為大。高祖應期撥亂,戡定安輯,熊曇朗、周迪、留異、陳寶應雖身逢興運,猶志在亂常。曇朗姦慝翻覆,夷滅斯為幸矣。寶應及異,世祖或敦以婚姻,或處其類族,豈有不能威制,蓋以德懷也。遂乃背恩負義,各立異圖,地匪淮南,有為帝之志,勢非庸、蜀,啟自王之心。嗚呼,旣其迷暗所致,五宗屠勦,宜哉!
陳寶應傳「此皆明恥教戰,濡須鞠旅」,恐有誤。 潼州刺史李,或本作「季腊」,或本作「李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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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休竹客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陳書  卷三十六‧列傳第三十 始興王叔陵 新安王伯固
始興王叔陵字子嵩,高宗之第二子也。梁承聖中,高宗在江陵為直閤將軍,而叔陵生焉。江陵陷,高宗遷關右,叔陵留于穰城。高宗之還也,以後主及叔陵為質。天嘉三年,隨後主還朝,封康樂侯,邑五百戶。
叔陵少機辯,徇聲名,彊梁無所推屈。光大元年,除中書侍郎。二年,出為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南中郎將、江州刺史。太建元年,封始興郡王,奉昭烈王祀。進授使持節、都督江郢晉三州諸軍事、軍師將軍,刺史如故。叔陵時年十六,政自己出,僚佐莫預焉。性嚴刻,部下懾憚。諸公子姪及罷縣令長,皆逼令事己。豫章內史錢法成詣府進謁,即配其子季卿將領馬仗,季卿慙恥,不時至,叔陵大怒,侵辱法成,法成憤怨自縊而死。州縣非其部內,亦徵攝案治之,朝貴及下吏有乖忤者,輒誣奏其罪,陷以重辟。
尋進號雲麾將軍,加散騎常侍。三年,加侍中。四年,遷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諸軍事、平南將軍、湘州刺史,侍中、使持節如故。諸州鎮聞其至,皆震恐股慄。叔陵日益暴橫,征伐夷獠,所得皆入己,絲毫不以賞賜。徵求役使,無有紀極。夜常不卧,燒燭達曉,呼召賔客,說民間細事,戲謔無所不為。性不飲酒,唯多置餚胾,晝夜食噉而已。自旦至中,方始寢寐。其曹局文案,非呼不得輒自呈。笞罪者皆繫獄,動數年不省視。瀟、湘以南,皆逼為左右,壥里殆無遺者。其中脫有逃竄,輒殺其妻子。州縣無敢上言,高宗弗之知也。尋進號鎮南將軍,給鼓吹一部,遷中衛將軍。九年,除使持節、都督揚徐東揚南豫四州諸軍事、揚州刺史,侍中、將軍、鼓吹如故。
十年,至都,加扶,給油幢車。叔陵治在東府,事務多關治省閣,執事之司,承意順旨,即諷上進用之,微致違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道路籍籍,皆言其有非常志。叔陵脩飾虛名,每入朝,常於車中馬上執卷讀書,高聲長誦,陽陽自若。歸坐齋中,或自執斧斤為沐猴百戲。又好遊冢墓閒,遇有塋表主名可知者,輒令左右發掘,取其石誌古器,并骸骨肘脛,持為翫弄,藏之庫中。府內民閒少妻處女,微有色貌者,竝即逼納。
十一年,丁所生母彭氏憂去職。頃之,起為中衛將軍,使持節、都督、刺史如故。晉世王公貴人,多葬梅嶺,及彭卒,叔陵啟求於梅嶺葬之,乃發故太傅謝安舊墓,弃去安柩,以葬其母。初喪之日,偽為哀毀,自稱刺血寫涅槃經,未及十日,乃令庖廚擊鮮,日進甘膳。又私召左右妻女,與之姦合,所作尤不軌,侵淫上聞。高宗譴責御史中丞王政,以不舉奏免政官,又黜其典籤親事,仍加鞭捶。高宗素愛叔陵,不繩之以法,但責讓而已。服闋,又為侍中、中軍大將軍。
及高宗不豫,太子諸王竝入侍疾。高宗崩于宣福殿,翌日旦,後主哀頓俯伏,叔陵以剉藥刀斫後主,中項。太后馳來救焉,叔陵又斫太后數下。後主乳媼吳氏,時在太后側,自後掣其肘,後主因得起。叔陵仍持後主衣,後主自奮得免。長沙王叔堅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牽就柱,以其褶袖縛之。時吳媼已扶後主避賊,叔堅求後主所在,將受命焉。叔陵因奮袖得脫,突走出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呼其甲士,散金銀以賞賜,外召諸王將帥,莫有應者,唯新安王伯固聞而赴之。
叔陵聚兵僅千人,初欲據城保守,俄而右衛將軍蕭摩訶將兵至府西門,叔陵事急惶恐,乃遣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仍謂之曰:「如其事捷,必以公為台鼎。」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命」。叔陵即遣戴溫、譚騏驎二人詣摩訶所,摩訶執以送臺,斬於閣道下。叔陵自知不濟,遂入內沈其妃張氏及寵妾七人于井中。叔陵有部下兵先在新林,於是率人馬數百,自小航渡,欲趨新林,以舟艦入北。行至白楊路,為臺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馳騎拔刃追之,伯固復還。叔陵部下多弃甲潰散,摩訶馬客陳智深迎刺叔陵,僵斃于地,閹豎王飛禽抽刀斫之十數下,馬客陳仲華就斬其首,送于臺。自寅至巳乃定。
尚書八座奏曰:「逆賊故侍中、中軍大將軍、始興王叔陵,幼而很戾,長肆貪虐。出撫湘南,及鎮九水,兩藩甿庶掃地無遺。蜂目犲聲,狎近輕薄,不孝不仁,阻兵安忍,無禮無義,唯戮是聞。及居偏憂,婬樂自恣,產子就館,日月相接。晝伏夜遊,恒習姦詭,抄掠居民,歷發丘墓。謝太傅晉朝佐命,草創江左,斲棺露骸,事驚聽視。自大行皇帝寢疾,翌日未瘳,叔陵以貴介之地,參侍醫藥,外無戚容,內懷逆弒。大漸之後,聖躬號擗,遂因匍匐,手犯乗輿。皇太后奉臨,又加鋒刃,窮凶極逆,曠古未儔。賴長沙王叔堅誠孝懇至,英果奮發,手加挫拉,身蔽聖躬。叔陵仍奔東城,招集兇黨,餘毒方熾,自害妻孥。雖應時梟懸,猶未攄憤怨,臣等參議,請依宋代故事,流尸中江,汙潴其室,并毀其所生彭氏墳廟,還謝氏之塋。」制曰:「凶逆梟獍,反噬宮闈,賴宗廟之靈,時從仆滅。撫情語事,酸憤兼懷,朝議有章,宜從所奏也。」
叔陵諸子,即日竝賜死。前衡陽內史彭暠、諮議參軍兼記室鄭信、中録事參軍兼記室韋諒、典籤俞公喜,竝伏誅。暠,叔陵舅也,初隨高宗在關中,頗有勤効,因藉叔陵將領歷陽、衡陽二郡。信以便書記,有寵,謀謨皆預焉。諒,京兆人,梁侍中、護軍將軍粲之子也,以學業為叔陵所引。
陳智深以誅叔陵之功為巴陵內史,封游安縣子。陳仲華為下嶲太守,封新夷縣子。王飛禽除伏波將軍。賜金各有差。
新安王伯固字牢之,世祖之第五子也。生而龜胷,目通精揚白,形狀眇小,而俊辯善言論。天嘉六年,立為新安郡王,邑二千戶。廢帝嗣立,為使持節、都督南琅邪彭城東海三郡諸軍事、雲麾將軍、彭城琅邪二郡太守。尋入為丹陽尹,將軍如故。
太建元年,進號智武將軍,尹如故。秩滿,進號翊右將軍。尋授使持節、都督吳興諸軍事、平東將軍、吳興太守。四年,入為侍中、翊前將軍,遷安前將軍、中領軍。七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南豫南北兖四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伯固性嗜酒,而不好積聚,所得禄俸,用度無節,酣醉以後,多所乞丐,於諸王之中,最為貧窶,高宗每矜之,特加賞賜。伯固雅性輕率,好行鞭捶,在州不知政事,日出田獵,或乗眠轝至於草閒,輒呼民下從遊,動至旬日,所捕獐鹿,多使生致,高宗頗知之,遣使責讓者數矣。
十年,入朝,又為侍中、鎮右將軍,尋除護軍將軍。其年為國子祭酒,領左驍騎將軍,侍中、鎮右竝如故。伯固頗知玄理,而墮業無所通,至於擿句問難,往往有奇意。為政嚴苛,國學有墮遊不脩習者,重加檟楚,生徒懼焉,由是學業頗進。
十二年,領宗正卿。十三年,為使持節、都督揚南徐東揚南豫四州諸軍事、揚州刺史,侍中、將軍如故。
後主初在東宮,與伯固甚相親狎,伯固又善謿謔,高宗每宴集,多引之。叔陵在江州,心害其寵,陰求疵瑕,將中之以法。及叔陵入朝,伯固懼罪,諂求其意,乃共訕毀朝賢,歷詆文武,雖耆年高位,皆面折之,無所畏忌。伯固性好射雉,叔陵又好開發冢墓,出遊野外,必與偕行,於是情好大叶,遂謀不軌。伯固侍禁中,每有密語,必報叔陵。及叔陵出奔東府,遣使告之,伯固單馬馳赴,助叔陵指揮。知事不捷,便欲遁走,會四門已閉,不得出,因同趣白楊道。臺馬客至,為亂兵所殺,尸於東昌館門,時年二十八。詔曰:「伯固同茲悖逆,殞身途路。今依外議,意猶弗忍,可特許以庶人禮葬。」又詔曰:「伯固隨同巨逆,自絕于天,俾無遺育,抑有恒典。但童孺靡識,兼預葭莩,寘之甸人,良以惻憫,及伯固所生王氏,可竝特宥為庶人。」國除。
史臣曰:孔子稱「富與貴,是人之所欲,非其道得之,不處也」。上自帝王,至于黎獻,莫不嫡庶有差,長幼攸序。叔陵險躁奔競,遂行悖逆,轘磔形骸,未臻其罪,汙潴居處,不足彰過,悲哉。
始興王傳「王飛禽除伏波將軍」,或本作「仗後將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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