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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岁云暮(佚名·两汉)

古诗三百首作者:发布:延章

2022-11-4 23:58

lǐn凛岁云暮,蝼lóu夕鸣悲。

译文
寒冷的岁末,百虫非死即藏,那蝼蛄彻夜鸣叫而悲声不断。

注释
凛凛:言寒气之甚。凛,寒也。
云:语助词,『将』的意思。
蝼蛄:害虫,夜喜就灯光飞鸣,声如蚯蚓。
夕:一作』多』。
鸣悲:一作『悲鸣』。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译文
冷风皆已吹得凛冽刺人,遥想那游子居旅外地而无寒衣。

注释
率:大概的意思。一说都的意思。
厉:猛烈。

锦衾qīn遗洛浦,同袍与我违。

译文
结婚定情后不久,良人便经商求仕远离家乡。

注释
锦衾:锦缎的被子。
同袍:犹『同衾』。古用于夫妻间的互称。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译文
独宿于长夜漫漫,梦想见到亲爱夫君的容颜。

注释
累:积累,增加。
容辉:犹言容颜。指下句的『良人』。

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suí

译文
梦中的夫君还是殷殷眷恋着往日的欢爱,梦中见到他依稀还是初来迎娶的样子。

注释
良人:古代妇女对丈夫的尊称。
惟古欢:犹言念旧情。惟,思也。古,故也。欢,指欢爱的情感。
枉驾:是说不惜委曲自己驾车而来。枉,屈也。
惠:赐予的意思。
绥:挽人上车的绳索。结婚时,丈夫驾着车去迎接妻子,把缓授给她,引她上去。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译文
但愿此后长远过着欢乐的日子,生生世世携手共度此生。

注释
常:一作『长』。
巧笑:是妇女美的一种姿态,出自【诗经·卫风·硕人】。这里是对丈夫亲昵的表示。

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wéi

译文
梦中良人归来没有停留多久,更未在深闺同自己亲热一番,一刹那便失其所在。

注释
来:指』良人『的入梦。
不须臾:没有一会儿。须臾,指极短的时间。
重闱:犹言深闺。闱,闺门。

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

译文
只恨自己没有鸷鸟一样的双翼,因此不能凌风飞去,飞到良人的身边。

注释
亮:信也。
晨风:一作『鷐风』,即鸇鸟,飞得最为迅疾,最初见于【毛诗】,而【古诗十九首】亦屡见。
焉:怎么。

miǎnlài以适意,引领遥相睎

译文
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中,只有伸长着颈子远望寄意,聊以自遗。

注释
眄睐:斜视,斜睨。
适意:犹言遗怀。适,宽慰的意思。
引领:伸着颈子,凝神远望的形象。
睎:远望,眺望。

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fēi

译文
只有倚门而倚立,低徊而无所见,内心感伤,不禁泪流满面。

注释
徙倚:徘徊,来回地走。
沾:濡湿。
扉:门扇。



赏析此诗凡二十句,支、微韵通押,一韵到底。诗分五节,每节四句,层次分明。

第一层的四句从时序写起。岁既云暮,百虫非死即藏,故蝼蛄夜鸣而悲。凉风已厉,思妇以己度人,想到了远在他乡的游子丈夫无御寒之衣。这四句完全是写实,一无虚笔。凉风之厉,蝼蛄之鸣,皆眼前所闻见之景,而言『率』者,到处皆然也。这儿天冷了,远在他乡的游子也该感到要过冬了,这是由此及彼。在写作上,诗人通过视觉、触觉和听觉,不但突出了寒冷的到来,而且也由此想到远在他乡的漂泊不归的游子丈夫

然后第二节乃从游子联想到初婚之时,则由今及昔也。『锦衾遗洛浦』是活用洛水宓妃典故,指男女定情结婚;『同袍』出于【诗经·秦风·无衣】,原指同僚,旧说亦指夫妇。『锦衾』二句是说结婚定情后不久,良人便离家远去。这是『思』的起因。至于良人何以远别,诗中虽未明言,但从『游子寒无衣』一句已可略窥端倪。在东汉末叶,不是求仕便是经商,乃一般游子之所以离乡北井之主因。可见良人之弃家远游亦自有其苦衷。朱筠【古诗十九首说】云:『至于同袍违我,累夜过宿,谁之过欤?』意谓这并非良人本意,他也不愿离家远行。惟游子之远行并非诗人所要表白的风客。

自『独宿』以下乃入相思本题。正因为自己『独宿』而累经长夜,以见相别之久而相爱之深也她一心惦记着他在外『寒无衣』,就是爱之深切的表现,故寄希望于『梦想见容辉』矣。这一句只是写主人公的主观愿望,到下一节才正式写梦境。

第三节专写梦境。『惟』,思也;『古』,故也。故欢,旧日欢好。梦中的丈夫也还是殷殷眷恋着往日的欢爱,她在梦中见到他依稀仍是初来迎娶的样子。【礼记·婚义】:『降,出御归车,而婿授绥,御轮三周。』又【郊特性】:『婿亲御授绥,亲之也。』『绥』是挽以登车的索子,『惠前绥』,指男子迎娶时把车绥亲处递到女子手里。『愿得』两句有点倒装的意思,『长巧笑』者,女为悦己者容的另一说法,意谓被丈夫迎娶携手同车而归,但愿此后长远过着快乐的日子,而这种快乐的日子乃是以女方取悦于良人赢得的。这是梦中景,却有现实生活为基础,盖新婚的经历对青年男女来说,长存于记忆中者总是十分美好的。可惜时至今日,已成为使人流连的梦境了。

第四节语气接得突兀,有急转直下的味道,而所写却是主人公乍从梦境中醒来那种恍恍惚惚的感受,半嗔半诧,似寤不迷。意思说好梦不长,良人归来既没有停留多久『不须臾』者,犹现代汉语之『没有多久』、『不一会儿』,更未在深闺中所谓『重闱』同自己亲昵一番,一刹那便失其所在。这时才憬然惊察,原是一梦,于是以无可奈何的语气慨叹道:『只恨自己没有晨风一样的双翼,因此不能凌风飞去,追寻良人的踪迹。』这是百无聊赖之辞,殆从【诗经·邶风·柏舟】『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语意化出,妙在近于说梦话,实为神来之笔,而不得以通常之比兴语视之也。

这是否一首怨诗,历来有所争议。若论诗中的思妇对『良人』的态度,与其说是『怨』,宁说因『思』极而成『梦』,更多的是『感伤』之情。当然,怨与伤相去不过一间,伤极亦即成怨。但汉代文人诗已接受『诗都』熏陶,此诗尤得温柔敦厚之旨,故此诗意虽忧伤之至而终不及于怨。这在【古诗十九首】中确是出类拔萃之作。

前人对最末一节的前两句略有争议。据胡克家【文选考异】云:『六臣本校云:「善指李善注本无此二句。」此或尤本校添。但依文义,恐不当有。』这两句不惟应当有,而且有承上启下之妙用,正自缺少不得。『适意』亦有二解,一种是适己之意。如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云:『眄睐以适意,犹言远望可以当归,无聊之极思也。』另一种是指适良人之意,如五臣吕延济及吴淇【选诗定论】之说大抵旨谓后者。此承上文『长巧笑』意,指梦中初见良俚的顾盼眼神,亦属总结上文之语。盖梦中既见良人,当然从眼波中流露了无限情思,希望使良人欢悦适意;不料稍留即逝,梦醒人杳,在自己神智渐渐恢复之后,只好『引领遥相睎』,大有『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杜甫【梦李白】的意思,写女子之由思极而梦,由暂梦而骤醒,不惟神情可掬,抑且层次分明。最终乃点出结局,只有『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了,而全诗至此亦摇曳而止,情韵不匮。这后四句实际是从眼神作文章,始而『眄睐』,继而『遥睎』,终于『垂涕』,短短四句,主人公感情的变化便跃然纸上,却又写得质朴自然,毫无矫饰。


参考资料
1、郭茂倩编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302-303
2、吴小如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159-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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