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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四十八 汉孝灵皇帝建宁二年~四年

资治通鉴白话文作者:金色轰炸机发布:金色轰炸机

2022-8-9 03:15

汉孝灵皇帝建宁二年己酉西元169年

九月,江夏蛮反,州郡讨平之。

九月,江夏郡郡治今湖北新洲县蛮族起兵反叛,州郡官府出兵,将其讨伐平定。

丹阳山越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

丹阳郡郡治今安徽宣城市宣州区山越族起兵反叛,包围郡太守陈夤yín,被陈夤率军击破。

朝政腐败,带来的恶果就是各地蛮夷也开始轻视朝廷。

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 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郎、赵典、朱寓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人者也;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阳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及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及陈、窦用事,复举拔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

起初,李膺等虽然遭到废黜和禁锢,但天下的士族和文人都很尊敬他们,认为是朝廷政治恶浊,盼望能跟他们结交,唯恐不被他们接纳,而他们也互相赞誉,各人都有美号。称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所谓君,说他们是一代宗师;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郎、赵典、朱寓为八俊,所谓俊,说他们是一代英雄俊杰;郭泰、范滂、尹勋、巴肃,以及南阳郡郡治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人宗慈、陈留郡郡治今河南开封市祥符区人夏馥、汝南郡郡治今河南平舆县人蔡衍,泰山郡郡治今山东泰安市人羊陟为八顾,所谓顾,说他们是一代德行表率;张俭、翟超、岑晊、苑康,以及山阳郡郡治今山东巨野县人刘表、汝南郡人陈翔、鲁国封国都城位于今山东曲阜市人孔昱、山阳郡人檀敷为八及,所谓及,说他们是一代导师;度尚、以及东平国封国都城位于今山东东平县人张邈、王孝、东郡郡治今河南濮阳县人刘儒、泰山郡人胡母班、陈留郡人秦周、鲁国人蕃响、东莱郡郡治今山东龙口市人王章为八厨,所谓厨、说他们是一代舍财救人的侠士。等到后来,陈蕃、窦武掌握朝廷大权,重新举荐和提拔李膺等人。陈蕃、窦武被诛杀,李膺等人再度被废黜。

邪恶势力忌惮君子,因此这些清正之士不能容于黑暗的朝堂。陈蕃窦武诛杀宦官失败,也标志着朝堂上已无正义力量的容身之处。那么接下来只能是由外部击破这个污浊的世道。

宦官疾恶膺等,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侯览怨张俭尤甚,览乡人朱并素佞邪,为俭所弃,承览意指,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而俭为之魁。诏刊章捕俭等。冬,十月,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寓、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是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

宦官们对李膺等人非常痛恨,所以皇帝每次颁布诏书,都要重申对党人的禁令。中常侍宦官侯览对张俭的怨恨尤为厉害。侯览的同郡人朱并素来奸佞邪恶,曾被张俭尖刻抨击过,便秉承侯览的旨意,上书检举说,张俭和同郡二十四人,分别互起称号,共同结成朋党,企图危害国家,而张俭是他们的首领。汉灵帝下诏,命将朱并的姓名除掉,公布奏章,逮捕张俭等人。冬季,十月,大长秋皇后属官曹节暗示有关官吏奏报:『互相牵连结党的,有前司空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监察官虞放,以及李膺、杜密、朱寓、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交付州郡官府拷讯审问。』当时,灵帝年仅十四岁,问曹节说:『什么叫做互相牵连结党?』曹节回答说:『互相牵连结党,就是党人。』灵帝又问:『党人有什么罪恶,一定要诛杀?』曹节又回答说:『他们互相推举,结成朋党,准备有不轨行动。』灵帝又问:『不轨行动,想干什么?』曹节回答说:『打算推翻朝廷。』于是,灵帝便批准。

皇帝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奸邪,这种情况下,皇帝是无法成为明君的。这也是为啥会有那么多昏君,因为周围的奸臣会给皇帝搭一座『信息茧房』,皇帝得不到真实的信息,自然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这也是君主制的一个弊病。

或谓李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慨然曰:『本谓膺贤,谴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

有人告诉李膺说:『你应该逃了。』李膺说:『侍奉君王不辞艰难,犯罪不逃避刑罚,这是臣属的节操。我年已六十,生死有命,逃向何方?』便主动前往诏狱皇帝命令关押大臣的监狱报到,被酷刑拷打而死。他的学生和过去的部属都被禁锢,不许再做官。侍御史监察官蜀郡郡治今四川成都市人景毅的儿子景顾是李膺的学生,因为在名籍上没有写他的名字,所以没有受到处罚。景毅感慨地说:『我本来就认为李膺是一代贤才,所以才教儿子拜他为师,岂可以因为名籍上脱漏而苟且偷安?』便自己上书检举自己,免职回家。

景毅之所以自投罗网,是他知道,这个朝廷已经容不下他这种人了。不肯同流合污的话,下场也只能是被清除掉。还不如自己离开。

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转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龙舒君者,滂父龙舒侯相显也。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

汝南郡督邮负责监督郡内各县吴导接到逮捕范滂的诏书,抵达征羌侯国位于今河南漯河市召陵区时,紧闭驿站旅舍的屋门,抱着诏书伏在床上哭泣,全县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范滂得到消息后说:『一定是为我而来。』即自行到监狱报到。县令一县行政长官郭揖大吃一惊,把他接出来,解下印信,要跟范滂一道逃亡,说:『天下大得很,你怎么偏偏到这个地方来?』范滂回答说:『我死了,则灾祸停止,怎么敢因为我犯罪来连累你,而又使我的老母亲流离失所!』他的母亲来和他诀别,范滂告诉母亲说:『范仲博孝顺恭敬,足可供养您。我则跟从龙舒君归于九泉之下。生者和死者,都各得其所。只求您舍弃不能忍心的恩情,不要增加悲伤。』范仲博是范滂的弟弟。龙舒君是范滂的父亲,即已故的龙舒侯国宰相范显。母亲说:『你今天得以和李膺、杜密齐名,死有何恨!既已享有美名,又要盼望长寿,岂能双全?』范滂跪下,聆听母亲教诲,听完以后,再拜而别。临行时,回头对儿子说:『我想教你作恶,但恶不可作;教你行善、即我不作恶。』行路的人听见,无不感动流涕。

每一个『党人』的背后,都有一宗甚至一连串的人间惨剧。吴导、郭揖这些官员,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去抓捕无辜的党人。但如果抗拒命令,他们也会受到严厉制裁。这场大规模抓捕,也是对人们良心的考验。

凡党人死者百余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桀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

因党人案而死的共有一百余人,他们的妻子和儿女都被放逐到边郡。天下英雄豪杰,以及有良好品行和道义的儒家学者,宦官一律把他们指控为党人。有私人怨恨的,也乘机争相陷害,甚至连瞪了一眼的小积忿,也滥被指控为党人。州郡官府秉承上司的旨意,有的人和党人从来没有牵连和瓜葛,也遭到惩处。因此而被处死、放逐、废黜、禁锢的人,又有六七百人之多。

郭泰闻党人之死,私为之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汉室灭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耳!』泰虽好臧否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能处浊世而怨祸不及焉。

郭泰听到党人相继惨死的消息,暗中悲恸说:『【诗经】上说:「人才丧亡,国家危亡。」汉王朝行将灭亡,但不知道「乌鸦飞翔,停在谁家。」』郭泰虽然也喜爱评论人物的善恶是非,但从不危言耸听、苛刻评论,所以才能身处浑浊的乱世,而没有遭到怨恨和灾祸。

到现在,汉朝的灭亡已经注定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张俭亡命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流转东莱,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就席曰:『张俭负罪亡命,笃岂得藏之!若审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宁宜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专取仁义!』笃曰:『今欲分之,明廷载半去矣。』钦叹息而去。笃导俭以北海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连引收考者布遍天下,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俭与鲁国孔褒有旧,亡抵褒,不遇,褒弟融,年十六,匿之。后事泄,俭得亡走,国相收褒、融送狱,未知所坐。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褒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竞坐褒。及党禁解,俭乃还乡里,后为卫尉,卒,年八十四。夏馥闻张俭亡命,叹曰:『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翦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馥弟静载缣帛追求饷之,馥不受曰:『弟奈何载祸相饷乎!』党禁未解而卒。

张俭逃亡,困急窘迫,每当望见人家门户,便投奔请求收容。主人无不敬重他的声名和德行,宁愿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也要收容他。后来他辗转逃到东莱郡,住在李笃家里。外黄县今河南民权县县令毛钦手持兵器来到李笃家中,李笃领着毛钦就座以后说:『张俭是背负重罪的逃犯,我怎么会窝藏他!假如他真的在我这里,这人是有名的人士,您难道非捉拿他不可?』毛钦因而站起身来,抚摸着李笃的肩膀说:『蘧伯玉以单独为君子而感到耻辱,你为何一个人专门获得仁义?』李笃回答说:『而今就想和你分享,你已经获得了一半。』于是毛钦叹息告辞而去。李笃便引导张俭经由北海郡郡治今山东昌乐县戏子然家,再进入渔阳郡郡治今北京市密云区,逃出塞外。张俭自逃亡以来,所投奔的人家,因为窝藏和收容他而被官府诛杀的有十余人,被牵连遭到逮捕和审问的几乎遍及全国,这些人的亲属也都同时被灭绝,甚至有的郡县因此而残破不堪。张俭和鲁国人孔褒是旧友,当他去投奔褒时,正好遇上孔褒不在家,孔褒的弟弟孔融年仅十六岁,作主把张俭藏匿在家。后来事情被泄露,张俭虽然得以逃走,但鲁国宰相诸侯国行政长官将孔褒、孔融逮捕,送到监狱关押,不知道应该判处谁来坐罪?孔融说:『接纳张俭并把他藏匿在家的,是我孔融,应当由我坐罪。』孔褒说:『张俭是来投奔我的,不是弟弟的罪过。』负责审讯的官吏征求他俩母亲的意见,母亲说:『一家的事,由家长负责,罪在我身。』一家母子三人,争相赴死,郡县官府疑惑不能裁决,就上报朝廷。汉灵帝下诏,将孔褒诛杀抵罪。等到党禁解除以后,张俭才返回家乡,后来又被朝廷任命为卫尉九卿之一,禁卫军统领,去世时,享年八十四岁。当初,夏馥听到张俭逃亡的消息,叹息说:『自己作孽,应由自己承当,却凭空去牵连善良的人。一人逃命,使万家遭受灾祸,何必活下去!』于是他把胡须剃光,改变外貌,逃入林虑山中,隐姓埋名,充当冶铸金属人家的佣工,亲自挖掘烟炭,形容憔悴,为时二三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夏馥的弟弟夏静带着缣帛,追着要馈赠与他。夏馥不肯接受,并且对夏静说:『你为什么带着灾祸来送给我?』党禁还没有解除,他便去世了。

张俭逃亡,那么多人宁可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也要帮助他,既说明了张俭的人格魅力达到了极致,又说明虽然朝堂上已经乌烟瘴气无可救药,但正义仍然存在于人心之中。这也是我们这个民族能够薪火相传的动力。夏馥怕像张俭一样连累别人,一个人逃入深山隐姓埋名,更显得高尚可贵。

初,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让甚耻之,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让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阳何颙,素与陈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变名姓匿汝南间,与袁绍为奔走之交,常私入雒阳,从绍计议,为诸名士罹党事者求救援,设权计,使得逃隐,所全免甚众。

起初,中常侍张让的父亲去世,棺柩运回颍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埋葬,虽然全郡的人几乎都来参加丧礼,但知名的人士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张让感到非常耻辱。只有陈寔shí单独前来吊丧。等到大肆诛杀党人,张让因为陈寔的缘故,曾出面保全和赦免了很多人。南阳郡人何颙yóng一向和陈蕃、李膺友善,也在被搜捕之列。于是他就改名换姓,藏匿在南阳郡和汝南郡之间,与袁绍结为奔走患难之交。他经常私自进入京都洛阳今河南洛阳市,和袁绍一道合计商议,为陷入党人案的名士们寻求救援,为他们策划,想方设法使其逃亡或隐藏,所保全和免于灾祸的人很多。

初,太尉袁汤三子,成、逢、隗,成生绍,逢生术。逢、隗皆有名称,少历显官。时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与之同姓,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他公族同。绍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宾客辐凑归之,辎、柴毂,填接街陌。术亦以侠气闻。逢从兄子闳,少有操行,以耕学为业,逢、隗数馈之,无所受。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矣。』及党事起,闳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潜身十八年,卒于土室。

当初,太尉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军政官袁汤生有三个儿子:袁成、袁逢、袁隗。袁成生袁绍,袁逢生袁术。袁逢、袁隗都有声望,自幼便担任显要官职。当时,中常侍袁赦认为袁逢、袁隗出身宰相之家,又和他同姓,特别推崇和结纳作为自己的外援,所以袁姓家族以尊贵荣宠著称当世,非常富有奢侈,跟其他三公家族绝不相同。袁绍体格健壮,仪容庄重,喜爱结交天下名士,宾客们从四面八方前来归附于他,富人乘坐的有帘子的辎车,贱者乘坐的简陋小车,填满街巷,首尾相接。袁术也以侠义闻名当世。袁逢的堂侄袁闳少年时便有良好的品行,以耕种和读书为业,袁逢、袁隗多次馈赠于他,袁闳全不接受。袁闳眼看时局险恶昏乱,而袁姓家族富有贵盛,常对兄弟们叹息说:『我们先祖的福禄,后世的子孙不能用德行保住,而竞相骄纵奢侈,与乱世争权夺利,这就会如春秋时晋国的三大夫一样。』等到党人之案爆发,袁闳本想逃到深山老林,但因母亲年老,不适宜远逃,于是在庭院里建筑了一间土屋,只有窗而没有门,饮食都从窗口递进。母亲思念儿子时,到窗口去看看他,母亲走后,就自己把窗口关闭,连兄弟和妻子儿女都不见面。一直隐身居住了十八年,最后在土屋中去世。

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之祸,唯蟠超然免于评论。

起初,范滂等非议和抨击朝廷政事。自三公、九卿以下文武官员,都降低自己的身份,对他恭敬备至。太学国家最高学府学生争先恐后地仰慕和学习他的风度,认为文献经典之学将再度兴起,隐居的士人将会重新得到重用。只有申屠蟠独自叹息说:『过去,战国时代隐居的士人肆意议论国家大事,各国的君王甚至亲自为他们执帚扫除,作为前导,结果产生焚书坑儒的灾祸。这正是今天所面临的形势。』于是在梁国封国都城位于今河南商丘市睢阳区和砀dàng位于今河南永城市之间,再也见不到他的行迹。他靠着大树,建筑一栋房屋,把自己变成佣工模样。大约居住了两年,范滂等果然遭受党锢大祸,只有申屠蟠超脱世事,才免遭抨击。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 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 扬清,撩虺蛇之头,跷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臣司马光曰:天下政治清明,正人君子在朝廷上扬眉吐气,依法惩治小人的罪过,没有人敢不服从。天下政治混乱,正人君子闭口不言,以躲避小人的陷害,尚且不能避免。党人生在政治昏暗混乱的时代,又不担任朝廷的高官显位,面对天下民怨沸腾,却打算用舆论去挽救。评论人物的善恶,斥恶奖善,这就犹如用手去撩拨毒蛇的头,用脚践踏老虎和豺狼的尾巴,以致自身遭受酷刑,灾祸牵连朋友。读书人被大批杀害,王朝也跟着覆亡,岂不可悲!其中只有郭泰最为明智,竟能择安去危,保全自身。申屠蟠见机行动,不到一天,立刻回头,他的卓识远见,不是平常人所能赶得上的!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舆论监督,在一个整体黑暗的社会里,是不起作用的。口舌总是不如刀剑锋利。能对抗刀剑的,只能是刀剑。面对这帮昏君奸臣,讲道理没用。只有反抗的战火烧到京城,他们才会惊慌。

庚子晦,日有食之。

庚子晦疑误,发生日食。

十一月,太尉刘宠免;太仆扶沟郭禧为太尉。

十一月,太尉刘宠被免官,擢升太仆九卿之一,掌管皇家车马扶沟县今河南扶沟县人郭禧为太尉。

鲜卑寇并州。

鲜卑侵犯并州今陕西北部、山西一带

长乐太仆曹节病困,诏拜车骑将军。有顷,疾廖,上印绶,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

长乐太仆掌管太后宫中车马曹节病危,汉灵帝下诏,任命他为车骑将军。不久,病愈,交回印信,仍担任中常侍,官位为特进有资格参加朝会,官秩为中二千石。

高句骊王伯固寇辽东,玄菟太守耿临讨降之。

高句gōu丽国王伯固侵犯辽东郡郡治今辽宁辽阳市,玄菟郡治今沈阳市东陵区太守耿临率军前往讨伐,伯固归降。

汉孝灵皇帝建宁三年庚戌西元170年

春,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春季,三月丙寅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段颎还京师,拜侍中。颎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甘苦,故皆乐为颎死战,所向有功。

征调段颎返回京都洛阳,任命他为侍中。段颎在边疆十余年,从来没有一天安心睡觉,和将士同甘共苦,所以部属都甘愿奋不顾身地拚死战斗,大军所到之处都能建立功勋。

这位威震边关多年的英雄,终于王者归来了。但他回来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却让人齿冷,这个我们下一次会讲到。

夏,四月,太尉郭禧罢;以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

夏季,四月,太尉郭禧被罢免,擢升太中大夫皇帝的顾问闻人袭为太尉。

秋,七月,司空刘嚣罢;八月,以大鸿胪梁国桥玄为司空。

秋季。七月。司空刘嚣被罢免。八月,擢升大鸿胪九卿之一,掌管外交、梁国人桥玄为司空。

九月,执金吾董宠坐矫永乐太后属请,下狱死。

九月,执金吾九卿之一,禁卫军统领兼管京城治安董宠因假传他的妹妹董太后的谕旨有所请托,被下狱处死。

宦官当权的年代,外戚的身份也不好使。

冬,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十余万,皆内属,受冠带,开置七县。

冬季,郁林郡郡治今广西桂平市太守谷永用恩德和威信招降乌浒蛮族十余万人,归服朝廷,授给帽子和腰带,设立了七个县。

凉州刺史扶风孟佗谴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已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疏勒,功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连相杀害,朝廷亦不能复治。

凉州今陕西西部、甘肃、宁夏一带刺史一州监察官、右扶风郡郡治今陕西兴平市人孟佗派遣从事任涉率领敦煌郡郡治今甘肃敦煌市兵五百人,会同戊已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动员焉耆王国位于今新疆焉耆县、龟qiū兹王国位于今新疆库车市、车师前王国位于今新疆吐鲁番市、车师后王国位于今新疆吉木萨尔市军队,共三万余人,前往讨伐疏勒王国位于今新疆喀什市,功打桢中城今新疆阿克陶县,经过四十余天不能攻克,只好撤退。从此以后,疏勒国王接连不断地被杀害,朝廷再也没有力量进行干预。

疏勒位于西域的西部,劳师远征,极为困难。这次失利,极大地打击了汉朝在西域各国中的威信。

初,中常侍张让有监奴,典任家事,威形喧赫。孟佗资产饶赡,与奴朋结,倾竭馈问,无所遗爱。奴咸德之,问其所欲。佗曰:『吾望汝曹为我一拜耳!』时宾客求谒让者,车常数百千两,佗诣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车入门,宾客咸惊,谓佗善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佗分以 遗让,让大喜,由是以佗为凉州刺史。

最初,中常侍张让府中有一位负责掌管家务的奴仆,威风和权势显赫。孟佗家资财产富足,跟这位奴仆结成好友。孟佗倾尽所有馈赠给他,对其他的家奴也都一样巴结奉承,毫不吝啬。因此,家奴们对他大为感激,问他希望什么。孟佗回答说:『我只希望你们向我一拜就足够了。』家奴们满口答应。当时,每天前往求见张让的宾客,车辆常常有数百甚至上千之多。有一天,孟佗也前往晋见,稍后才到达,车辆无法前进,于是那位奴仆总管率领他的属下奴仆前来迎接,就在路旁大礼参拜,引导孟佗车辆驶进大门。宾客们见此情景,全都大吃一惊,认为孟佗和张让的关系不同平常,便争相送给孟佗各种珍贵的玩赏物品。孟佗将这些馈赠的物品分送给张让,张让大为欢喜。由于这个缘故,于是任命孟佗为凉州刺史。

孟佗这招狐假虎威+空手套白狼使得好,以他的财力,如果直接送礼给张让,张让很可能看不上。于是他把钱送给并不富裕的家奴,家奴便对其感恩戴德,甘为其利用。然后他利用家奴,让众人认为他和张让关系不一般,纷纷像他送礼。他得到了远远多于之前付出的钱财。再去贿赂张让,就得心应手了。此人真是官场上的高手。

汉孝灵皇帝建宁四年辛亥西元171年

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唯党人不赦。

春季,正月甲子初三,汉灵帝行成年加冠礼,大赦天下,只有党人不在赦免之列。

二月,癸卯,地震。

二月癸卯十三日,发生地震。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三月辛酉朔初一,发生日食。

太尉闻人袭免;以太仆汝南李咸为太尉。

太尉闻人袭被免官,擢升汝南郡人李咸为太尉。

大疫。司徒许训免;以司空桥玄为司徒;夏,四月,以太常南阳来艳为司空。

发生大瘟疫。司徒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行政官许训被免官,任命司空桥玄为司徒。夏季,四月,擢升太常九卿之一,掌管礼仪祭祀南阳郡人来艳为司空。

秋,七月,司空来艳免。

秋季,七月,司空来艳被免官。

癸丑,立贵人宋氏为皇后。后,执金吾酆之女也。

癸丑疑误,汉灵帝封宋贵人为皇后。宋皇后是执金吾宋酆fēng的女儿。

司徒桥玄免;以太常南阳宗俱为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司徒桥玄被免官,擢升太常、南阳郡人宗俱为司空,任命前任司空许栩为司徒。

帝以窦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群臣朝太后于南宫,亲馈上寿。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冤,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于前。曹节、王甫疾之,诬萌以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汉灵帝认为窦太后援立自己继承帝位有功,冬季,十月戊子朔初一,他率领朝廷文武百官,前往南宫朝见窦太后,并亲自向窦太后进食和祝寿。因此,黄门令宦官首领董萌多次为窦太后申诉冤枉,灵帝深为采纳,对于供养窦太后的财物,都比以前增加。曹节、王甫对此非常痛恨,于是诬告董萌诽谤灵帝母亲董太后,将董萌下狱处死。

这些掌了权的宦官,对外戚势力极尽打压。

鲜卑寇并州。

鲜卑攻打并州今山西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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