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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四十八 汉孝桓皇帝永康元年~汉孝灵皇帝建宁元年

资治通鉴白话文作者:金色轰炸机发布:金色轰炸机

2022-6-5 19:22

汉孝桓皇帝永康元年丁未西元167年

春,正月,东羌先零围祋祤,掠云阳,当煎诸种复反。段熲击之于鸾鸟,大破之,西羌遂定。

春季,正月,东羌先零部包围祋duì今陕西铜川市耀州区,劫掠云阳县今陕西淳化县。当煎等诸部羌民再度起兵反叛。护羌校尉管理归降羌人事务段熲jiǒng率军在鸾鸟县今甘肃武威市邀击,大破叛羌,将西羌平定。

夫馀王夫台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孙域击破之。

夫馀国位于今吉林、黑龙江一带国王夫台攻打玄菟郡郡治今沈阳市东陵区,玄菟郡太守公孙域率军将其击破。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辅,攻没两营,杀千余人。

夏季,四月,先零部羌民大举进犯三辅地区今陕西中部,攻灭位于京兆郡治今陕西西安市的虎牙营和位于扶风郡治今陕西兴平市的雍营等军营,杀害一千余人。

虽然汉军一直都在打胜仗,但夷狄越来越猖狂了。这是由于汉朝已无能力深入敌境对其进行犁庭扫穴,因此一旦他们缓过劲来,还是会不断涌入汉朝境内劫掠。由于夷狄所处地区贫困落后,因此他们将汉朝视作肥肉,一有机会就要进来抢一把。光被动防守是不行的。像汉武帝那样主动出击,才能一仗保几十年和平。

五月,壬字晦,日有食之。

五月壬子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陈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复为党人言者。贾彪曰:『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雒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霍谞等,使讼之。武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闻善政,常侍、黄门,竞行谲诈,妄爵非人。伏寻西京,佞臣执政,终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神鬼喁喁之心。今台阁近臣,尚书朱寓、荀绲、刘祐、魏郎、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应可待。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霍谞亦为表请。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讯党人范滂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甫以次辩诘曰:『卿等更相拔举,迭为辱齿,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甫愍然为之改容,乃得并解桎梏。李膺等又多引 宦官子弟,宦官惧,请帝以天时宜赦。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党人二百余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

陈蕃被免职以后,朝廷文武大臣大为震动恐惧,再没有人敢向朝廷替党人求情。贾彪说:『我如果不西去京都洛阳今河南洛阳市一趟,大祸不可能解除。』于是,他就亲自来到洛阳,说服城门校尉负责守卫洛阳城各城门窦武、尚书中枢行政官魏郡郡治今河北临漳市人霍谞等人,使他们出面营救党人。窦武上书说:『自陛下即位以来,并没有听说施行过善政。常侍、黄门等宦官却奸诈百出,竞相谋取封爵。回溯西京长安时代指西汉时期,阿谀奉承的官员掌握朝廷大权,终于失去天下。而今不但不忧虑失败的往事,反而又走到使车辆翻覆的轨道上,我恐怕秦朝二世胡亥覆亡的灾难,一定会再度降临,赵高一类的变乱,也早晚都会发生。最近,因奸臣牢修捏造出朋党之议,就逮捕前司隶校尉掌管京城及周遍监察事务李膺等入狱,进行拷问,牵连到数百人之多,经年囚禁,事情并无真实证据。我认为,李膺等人秉着忠心,坚持节操,志在筹划治理王室大事,他们都真正是陛下的后稷舜帝的大臣,主管农业、子契舜帝的大臣,主管教育、伊尹商朝开国元勋、吕尚即姜子牙,周朝开国元勋一类的辅佐大臣,却被加上虚构罪名,遭受奸臣贼子的冤枉陷害,以致天下寒心,海内失望。唯有请陛下留心澄清考察,立即赐予释放,以满足天地鬼神翘首盼望的心愿。而今,尚书台的亲近大臣,如尚书朱寓、荀绲、刘祐、魏郎、刘矩、尹勋等人,都是国家的忠贞之士,朝廷的贤良辅佐。尚书郎尚书的下属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人,举止文雅,通达国家的典章制度,朝廷内外的文武官员,英才并列。然而,陛下却偏偏信任左右亲近,依靠奸佞邪恶,让他们在外主管州郡,在内作为心腹。应该把这批奸佞邪恶之徒陆续加以废黜,调查和审问他们的罪状,进行惩罚。信任忠良,分辨善恶和是非,使邪恶和正直、诽谤和荣誉各有所归。遵照上天的旨意,将官位授给善良的人。果真如此,天象灾异的征兆可以消除,上天的祥瑞指日可待。近来,虽偶尔也有嘉禾、灵芝草、黄龙等出现,但是,祥瑞发生,一定是因为有贤才,福佑降临,一定是由于有善人,如果有恩德,它就是吉祥,没有恩德,它就是灾祸。而今陛下的行为不符合天意,所以不应该庆贺。』奏章呈上后,窦武即称病辞职,并缴还城门校尉、槐里侯的印信。霍谞也上书营救党人。汉桓帝的怒气稍稍化解,派中常侍宦官王甫前往监狱审问范滂等党人。范滂等人颈戴大枷,手腕戴铁铐,脚挂铁镣,布袋蒙住头脸,暴露在台阶下面。甫逐一诘问说:『你们互相推举保荐,象嘴唇和牙齿一样地结成一党,究竟有什么企图?』范滂回答说:『孔子有言:「看见善,立刻学习都来不及。看见恶,就好象把手插到滚水里,应该马上停止。」我希望奖励善良使大家同样清廉,嫉恨恶人使大家都明白其卑污所在。本以为朝廷会鼓励我们这么做,从没有想到这是结党。古代人修德积善,可以为自己谋取多福。而今修德积善,却身陷死罪。我死后,但愿将我的尸首埋葬在首阳山之侧,上不辜负皇天,下不愧对伯夷、叔齐。』王甫深为范滂的言辞而动容,可怜他们的无辜遭遇,于是命有关官吏解除他们身上的刑具。而李膺等人在口供中,又牵连出许多宦官子弟,宦官们也深恐事态继续扩大。于是请求桓帝,用发生日食作为借口,将他们赦免。六月庚申初八,桓帝下诏,大赦天下,改年号。党人共二百余人,都遣送回各人的故乡;将他们的姓名编写成册,分送太尉、司徒、司空三府,终身不许再出来做官。

也亏着窦武以外戚的身份求情,昏庸的汉桓帝总算听进了一次劝。虽然这些党人被释放了,但却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也等于向天下昭示了,朝廷容不下正直的人。

范滂往候霍谞而不谢。或让之,滂曰:『昔叔向不见祁奚,吾何谢焉!』滂南归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千两,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帝,应对宾客。滂谓陶等曰:『今子相随,是重吾祸也!』遂遁还乡里。

范滂前往拜访霍谞,却不肯道谢。有人责备他,范滂回答说:『过去,叔向不见祁奚,我何必多此一谢。』范滂南归汝南郡郡治今河南上蔡县时,南阳今河南南阳市的士绅乘车来迎接他的有数千辆之多。他的同乡殷陶、黄穆站在他身边侍卫,为他应接对答宾客。范滂对殷陶等人说:『而今你们跟随我,是加重我的灾祸!』于是,他便悄悄逃回故乡。

范滂所说的『叔向不见祁奚』,出自【左传】记载。春秋时期,晋国大臣叔向因为亲人犯罪,被牵连入狱。另一位大臣祁奚认为叔向是难得的人才,劝国君将其赦免。叔向获释后并没有去感谢祁奚。因为他认为,祁奚是站在国家的利益角度,劝国君释放他的,并非是因为私人情谊。如果自己去感谢祁奚。别人就会质疑祁奚此举并非出于公心,而是私心。因此为了避嫌,就没有去感谢祁奚。
范滂是上了朝廷黑名单的人,如果这么多人来迎接他出狱,很容易被认为是向朝廷示威对抗的意思。为了众人的安全起见,范滂悄悄避开了他们。

初,诏书下举钩党,郡国所奏相连及者,多至百数,唯平原相史弼独无所上。诏书前后迫切州郡,髡笞掾史。从事坐传舍责曰:『诏书疾恶党人,旨意恳恻。青州六郡,其五有党,平原何治而得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不同。他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陷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收郡僚职送狱,遂举奏弼。会党禁中解,弼以俸赎罪。所脱者甚众。

最初,下诏搜捕党人,各郡、各封国奏报检举,牵连所及,多的以百计数,只有平原国封国都城位于今山东平原县国相诸侯国行政长官史弼,一个党人也没有奏报。诏书前后多次下达,严厉催促州郡官府,限期奏报;掾史等属吏甚至受到髡kūn剃去头发和鞭刑。青州今山东北部、东部一带从事刺史的属官坐在平原国的传舍接待出差官员的宿舍,质问史弼说:『诏书对党人痛恨入骨,皇帝的旨意如此诚恳痛切。青州共有六个郡国,其中五个郡国都有党人,平原国何治理得独无党人?』史弼回答说:『先王治理天下,划分州郡国县境界,水土有不同,风俗有差异。其他郡国有的,平原国恰恰就没有,怎么能够相比。如果仰望上司长官的旨意,诬陷善良无辜的人,甚至依靠严刑酷罚,使非理的举动得逞,则平原国的人民,家家户户都是党人。我这个封国国相,只有一死而已,坚决不能做出这种事情。』从事勃然大怒,立即逮捕史弼的所有属吏,送往监狱囚禁,然后弹劾史弼。正好遇着汉桓帝下令解除党禁,史弼用薪俸赎罪,所救脱的人很多。

在这场席卷全国的疾风骤雨中,能顶住重重压力,坚守道德良知。能做到这一点,十分的不容易。

窦武所荐:朱寓、沛人;苑康,勃海人;杨乔、会稽人;边韶,陈留人。乔容仪伟丽,数上言政事,帝爱其才貌,欲妻以公主,乔固辞,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

窦武所推荐的人有:朱寓,沛国封国都城位于今安徽淮北市相山区人;苑康,勃海郡郡治今河北沧州市人;杨乔,会稽郡郡治今浙江绍兴市人;边韶,陈留郡郡治今河南开封市祥符区人。杨乔容貌和仪表壮美,多次上书奏陈朝廷政事,汉桓帝喜爱他的才华和美貌,打算把公主嫁给他为妻,杨乔坚决推辞。桓帝不许,杨乔闭口绝食,七日而死。

哪有强迫别人做驸马的,难道堂堂公主找不到男人了吗?汉桓帝真是可气又可笑。

秋,八月,巴郡言黄龙见。初,郡人欲就池浴,见池水浊,因戏相恐,『此中有黄龙,』语遂行民间,太守欲以为美,故上之。郡吏傅坚谏曰:『此走卒戏语耳。』太守不听。

秋季,八月,巴郡郡治今重庆市上报说,发现黄龙。最初,一群人想去池塘洗澡,看到池塘的水浑浊,因此大家互相开玩笑地恐吓说:『里面有一条黄龙!』于是这句开玩笑的话在民间传播开来,郡太守认为这是美事,所以将它上报朝廷。郡府属吏傅坚劝阻说:『这只是差役的一句戏言,怎能当真?』郡太守不听规劝。

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拍马屁的机会,岂能放过?反正那时候没有相机,有没有还不是他说了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就喜欢听奉承话,底下人当然使足了劲去编。

六月,大水,勃海溢。

六月,发生大水灾,渤海海水倒灌泛滥。

海水倒灌对于沿海农业简直是致命打击。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辅,张奂遣司马尹端、董卓拒击,大破之,斩其酋豪,首虏万余人,三州清定。奂论功当封,以不事宦官故不果封,唯赐钱二十万,除家一人为郎。奂辞不受,请徙属弘农。旧制,边人不得内徙,诏以奂有功,特许之。拜董卓为郎中。卓、陇西人,性粗猛有谋,羌胡畏之。

冬季,十月,先零部羌民攻打三辅地区,张奂派遣司马主将的属官尹端、董卓率军阻击,大败羌民,斩杀酋长、豪帅等,加上俘虏,共一万余人。幽州今河北北部、北京、天津、辽宁、朝鲜国一带、并州今山西一带、凉州今陕西西部、青海东部、宁夏、甘肃一带等三州动乱全部平定。张奂按照功劳应该晋封侯爵,但他不肯奉承宦官,结果没能晋封侯爵,只赏赐钱二十万,任命他家中一人为郎宫廷侍卫,预备官员。张奂推辞不肯接受,只请求朝廷准许将他家的户籍迁移到弘农郡郡治今河南灵宝市著籍。按照过去的法令规定,边郡人士不准迁居内地。汉桓帝下诏,因张奂有功,特别给予批准。任命董卓为郎中宫廷侍卫,预备官员。董卓是陇西郡郡治今甘肃临兆县人,性情粗暴勇猛而有智谋,羌人、胡人都畏惧他。

著名的乱世枭雄董卓登场了。

汉桓帝这个人,糊涂了一辈子,临死前因为这场实际上和他没啥关系的大胜仗。得到了『桓』这个不错的谥号武定四方曰桓,克敌服远曰桓,也算是够走运了。可是也因为此人名声太差,糟蹋了这个谥号,后世君王几乎没有被谥为桓帝的了。

十二月,壬申,复瘿陶王悝为勃海王。

十二月壬申二十三日,重新改封瘿yǐng陶王刘悝为勃海王。

丁丑,帝崩于德阳前殿。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初,窦后既立,御见甚稀,唯采女田圣等有宠。后素忌忍,帝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城门校尉窦武议立嗣,召侍御史河间刘鯈,问以国中宗室之贤者,鯈称解渎亭侯宏。宏者,河间孝王之曾孙也,祖淑,父苌,世封解渎亭侯。武乃入白太后,定策禁中,以守光禄大夫,与中常侍曹节并持节将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奉迎宏,时年十二。

丁丑二十八日,汉桓帝在德阳前殿驾崩。戊寅二十九日,尊皇后窦妙为皇太后。窦太后临朝主持朝政。起初,窦妙被立为太后,但很少能见到桓帝,只有采女宫女田圣等人受到桓帝的宠爱。窦后忌妒而又残忍,当桓帝的棺材还停在德阳前殿时,她就下令处死田圣。城门校尉窦武为了商议确定新皇帝人选,征召侍御史监察官河间国封国都城位于今河北雄县人刘鯈tiáo,向他询问刘姓皇族中的贤才,刘鯈推荐解渎亭侯刘宏。刘闳是河间王刘开的曾孙,祖父刘淑,父亲刘苌,两世都封为解渎亭侯。于是窦武入宫秉报窦太后,在宫禁中决策。任命刘鯈为守光禄大夫皇帝的顾问,和中常侍曹节共同持节,率领中黄门宦官、虎贲武士宫廷侍卫、羽林军禁卫军等一千人,前往迎接刘宏。当时,刘宏年仅十二岁。

汉桓帝去世的时候,是三十六岁。这个年龄在古代没有子嗣,说明他身体不正常。这个时候朝臣居然还不选一个成年宗室来继承皇位,而是继续选个小孩子,延续主少国疑的困难局面。这些人也是私心太重,想找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然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当年汉昭帝去世后,霍光连续立的两个皇帝,昌邑王和汉宣帝,都是成年人,这才是出于公心。

汉孝灵皇帝建宁元年戊申西元168年

春,正月,壬午,以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前太尉陈蕃为太傅,与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

春季,正月壬午初三,升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任命前太尉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军政官陈蕃为太傅,和窦武以及司徒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行政官胡广统领尚书台行政中枢事宜。

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畏惧,多托病不朝。陈蕃移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今帝诈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自偃在床,于义安乎!』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这时,正逢汉桓帝死亡的大丧,继位皇帝还没有即位,尚书们都内心畏惧,很多人假装生病不敢入朝理事。陈蕃写信责备他们说:『古人树立名节,君王虽然死亡,我们事奉他,犹如他仍生存。而今新皇帝尚未即位,政事更加紧迫,各位怎么可以在这样艰苦的处境中,推卸自己应尽的职责,而躺在床上休息?这在大义上又怎么能够安心?』尚书们惶惧恐怖,都纷纷入朝治理政事。

政局混沌不明,这些官员是害怕站错了队,干脆不去上班了。真是一群废物。这帮人执掌中枢,国家能好到哪里去?

已亥,解渎亭侯至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已亥二十日,解渎亭侯刘宏抵达夏门亭位于洛阳城北门。窦太后命窦武持节代表皇帝的信物,用皇子封王时专用的青盖车,将刘宏迎接入宫。庚子二十一日,刘宏即皇帝位,为汉灵帝,改年号。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曰威宗。

二月辛酉十三日,汉将桓帝安葬在宣陵位于今河南洛阳市洛龙区白草坡村,庙号为威宗。

辛未,赦天下。

辛未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初,护羌校尉段熲既定西羌,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诏问熲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时辑定,欲令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略。』熲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势,欲更招降,坐制强敌耳。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势,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诸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 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帝许之,悉听如所上。于是熲将兵万余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指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虏兵盛,熲众皆恐。熲乃令军中长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余级。太后赐诏书褒美曰:『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钱二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敕中藏府调金钱、彩物增助军费,拜熲破羌将军。

起初,护羌校尉段熲既已平定西羌,然而,东羌先零等部尚未归服。度辽将军负责汉朝北部边境防卫皇甫规、中郎将禁卫军高级将领张奂,连年不断地进行招抚,羌人不断归降,又不断起兵进行反叛。汉桓帝下诏询问段熲说:『东羌先零等部羌民作恶反叛,然而皇甫规、张奂各拥有强兵,不能及时平定,我想命令你率军到东方讨伐,不知道是否恰当,请认真考虑一下战略。』段熲上书说:『我认为先零以及东羌诸部,虽然数度反叛,但向皇甫规投降的,已有二万余大小帐落,善恶已经分明,残余的叛羌所剩无几。而今张奂所以徘徊踌躇,久不进兵,只因为顾虑已归服朝廷的羌人,仍跟叛羌相通,大军一动,他们必然惊慌。并且,从冬天开始,直到现在,已是春季,叛羌屯聚集结不散,战士和马匹都十分疲惫,有自行灭亡的趋势,想再一次招降他们,坐着不动便可制服强敌。我认为,叛羌是狼子野心,很难用恩德感化。当他们势穷力屈时,虽然可以归服,一旦朝廷军队撤退,又重新起兵反叛。唯一的办法,只有用长矛直指他们的前胸,用大刀直加他们的颈项。共计东羌诸部只剩下三万余个帐落,全部定居在边塞之内,道路没有险阻,并不具备战国时代燕、齐、秦、赵等国纵横交错的形势。可是,他们却长久地扰乱并、凉二州,不断侵犯三辅地区,迫使西河郡郡治今山西离石县和上郡郡治今陕西榆林市的太守府都已迁徙到内地,安定郡郡治今甘肃镇原县、北地郡今宁夏吴忠县又陷于孤单危急。自云中郡郡治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五原郡郡治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到汉阳郡郡治今甘肃甘谷县,二千余里,土地全被匈奴人、羌人据有。这就等于恶疮暗疾,停留在两胁之下,如果不把他们消灭,势力将迅速膨胀。倘若用骑兵五千人、步兵一万人、战车三千辆,用三个冬季和两个夏季的时间,足可以击破平定,约计用费为钱五十四亿。这样,就可以使东羌诸部尽破,匈奴永远归服,迁徙到内地的郡县官府,也可以迁回故地。据我计算,自安帝永初年代中期起,诸部羌人起兵反叛,历时十四年,用费二百四十亿。顺帝永和年代末期,羌人再度起兵反叛,又历时七年,用费八十余亿。如此庞大的消耗,尚且不能把叛羌诛杀灭尽,以致残余羌众重新起兵反叛,遗害至今天。而今如果不肯使人民忍受暂时劳累的痛苦,则永久的安宁便遥遥无期。我愿竭尽低劣的能力,等待陛下的节制调度。』桓帝批准,完全采纳段所提出的上述计划。于是,段熲率军一万余人,携带十五日粮食,从彭阳今宁夏彭阳县直接插到高平今宁夏固原市原州区,在逢义山位于今宁夏固原市北部跟先零等部羌民决战。羌军强大,段熲部众都很恐惧。段熲便下令军中,使用长箭头和锋利的大刀,前面排列三重举着长矛的步兵,挟持着强劲有力能够射远的弓弩,两边排列着轻装的骑兵,掩护着左右两翼。他激励将士说:『现在,我们远离家乡数千里,向前进则事情成功,逃走一定大家全死,共同努力争取功名!』就大声呐喊,全军跟随呐喊,步兵和骑兵同时发动攻击,先零羌军崩溃,段熲军队斩杀羌众八千余人。窦太后下诏褒奖说:『等到东羌全部平定,再合并论功行赏。现在,暂时赏赐段钱二十万,任命段家一人为郎中。』并且,命令中藏府调拨金钱等钱帛财物,帮助军费,擢升段熲为破羌将军。

段熲一个人撑起了汉朝西面的天空。

闰月,甲午,追尊皇祖为孝元皇,夫人夏氏为孝元后,考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为慎园贵人。

闰月甲午疑误,追尊汉灵帝祖父刘淑为孝元皇,祖母夏氏为孝元后,父亲刘苌为孝仁皇,母亲董氏为慎园贵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夏季,四月戊辰疑误,太尉周景去世。司空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监察官宣酆被免官;擢升长乐卫尉守卫太后宫殿的禁卫军统领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五月丁未朔初一,发生日食。

以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

擢升太中大夫皇帝的顾问刘矩为太尉。

六月,京师大水。

六月,京都洛阳发生大水灾。

癸巳,录定策功,封窦武为闻喜侯,武子机为渭阳侯,兄子绍为侯,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侯者凡十一人。

癸巳十七日,论拥立皇帝的功劳,封窦武为闻喜侯,窦武的儿子窦机为渭阳侯,侄儿窦绍为侯,窦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共封侯爵十一人。

又来了,每一次立新君,都会产生一大批新贵。这些人真的有功吗?如果他们选的是一位有道明君,那还好说。可这位汉灵帝是啥货色,大家都知道。

涿郡卢植上书说武曰:『足下之于汉朝,犹旦、奭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岂可横叨天功以为已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锺,性刚毅,有大节。少事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盼,融以是敬之。

涿郡郡治今河北涿州市人卢植上书劝说窦武说:『你现在在汉朝所处的地位,犹如周公旦、召公奭shì在周王朝所处的地位一样,拥戴圣明君主,关系到全国人民,谈论者认为你的功劳中,这是最为重大的了。皇室的血统关系,本是一脉先后相传,你只不过按照图牒的次序,确立皇帝人选,这又有什么功勋?岂可贪天之功,当作自己的力量。我建议你,应该辞去朝廷给你的大赏,保全你的身分和名誉。』窦武不能采纳。卢植身长八尺二寸,说话的声音犹如洪钟一样响亮,性情刚正坚毅,有大节。年少时跟随马融学习儒家经书,马融性格豪放不羁,常让女伎在面前载歌载舞。卢植在座下听讲多年,从来没有斜视一眼,马融因此对他十分敬重。

卢植是东汉末年的大儒,为人正直。日后他培养出了一代雄主--刘备。

太后以陈蕃旧德,特封高阳乡侯。蕃上疏让曰:『臣闻割地之封,功德是为。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许。蕃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窦太后为了感激陈蕃旧日对她的恩德,特封他为高阳乡侯。陈蕃上书辞让说:『我听说分割国家土地,作为封爵食邑,应该以功劳或恩德作为标准。我虽然没有清白廉洁的品行,但我羡慕正人君子「不是用正当的方法得到的东西,不能接受。」倘若我接受封爵而不辞让,捂住脸面坐上这个位置,将使皇天盛怒,降灾祸于百姓。这样,我渺小的身子,又向何处寄托!』窦太后不准。陈蕃坚决辞让,奏章前后上呈有十次之多,终于不肯接受封爵。

陈蕃认为自己对国家没有功劳,仅凭对太后的私恩便接受国家的爵位是不合适的。这种观念和上面卢植的想法是一样的,体现了士人的风骨。和宦官外戚动辄封侯形成了鲜明对比。

段熲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兼行,与战于奢延泽、落川、令鲜水上,连破之。又战于灵武谷,羌遂大败。秋,七月,熲至泾阳,余寇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

破羌将军段熲,率领轻装部队穷追残余羌众,出桥门谷,日夜兼程,先后在奢延泽位于今内蒙古乌审旗西南、落川、令鲜水位于今内蒙古鄂托克前旗等地接连发生战斗,取得一连串胜利。尔后,又追到灵武谷位于今宁夏贺兰县西北,大败羌众。秋季,七月,段熲率军追击到泾阳今甘肃平凉市,残余羌众只剩下四千余个帐落,全都逃散进入汉阳郡的各个山谷里。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段熲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诏书下,熲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圣朝明监,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事势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饰润辞意,云臣兵「累见折」,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以反覆,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昔邢为无道。卫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澍,岁时丰稔,人无疵疫。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自桥门以 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寇,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徵。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鲠,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蛇虺于室内也。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规三岁 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期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护匈奴中郎将负责管理归降匈奴事务张奂向朝廷上书说:『东羌虽然被击破,但是残余羌民很难全部消灭,段熲性情轻率而果敢,应考虑到东羌诸部的失败,难以保持经常。最好是以恩德招降,就永远不会后悔。』朝廷下诏,将张奂的建议转告段,段熲再次向朝廷上书说:『我原本知道东羌虽然人数众多,然而,他们的力量软弱,容易制服。所以,才不断向朝廷陈述我的愚见,想做永远安宁的打算。可是,中郎将张奂总是强调羌人力量强大,难以击破,应该采用招降的策略。圣明朝廷明镜高悬,采纳我的犹如瞽者的妄说,所以,我的谋略才得以施行,而张奂的计划才被搁置不用。只因为事态的发展,跟张奂原来所预料的恰恰相反,张奂便心怀猜疑忌妒,听信叛羌的申诉,润饰言辞和文意,指责我的军队「不断受到挫折」,又宣称:「羌人和汉人都是上天所生,不能诛杀灭尽,山谷广阔高大,不能空着无人居住。流血污染原野,有伤和气,招致天灾。」我低头思考,周朝、秦朝时代,西戎、北狄为害。汉朝中兴以来,羌人的侵犯为害最大,杀也杀不完,虽然归降,不久又起兵反叛。而今先零等诸部羌人,多次反复无常,攻陷县邑,抢夺人民财物,挖掘坟墓棺木,暴露死尸,使生人和死者都遭受灾祸。于是上天盛怒,才借我所统御的大军之手,对他们进行诛杀。过去,春秋时代,邢国暴虐无道,卫国对它进行讨伐,大军出动之日,上天及时降雨。我率军征战,经过夏天,接连获降及时雨,庄稼丰收,人民也没有瘟疫疾病。上应天心,不降灾异伤害;下受人民拥戴,大众齐心,出师获胜。从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旧有的宫殿和县城聚邑,互相连接,并不是穷山恶水的绝域地带,车辆马匹,都能安全行驶,不会遭到毁伤损坏。张奂身为汉朝官吏,担任武职,到任二年,仍不能扫平贼寇,徒想兴修文教,止息干戈,招降八凶悍的敌人,这纯粹是虚诞无用之说,安全不能得到验证。为什么这么说呢?过去,先零羌众侵犯边塞,赵充国把他们迁居到边塞之内;煎当羌众扰乱边塞,马援把他们迁移到三辅地区。他们开始时全都降服,而后来终于起兵反叛,至今仍为祸害。所以,凡是有远见卓识的人士,都深感忧虑。而今沿边各郡,汉人户口稀少,常常遭受羌人的毒害。如果再把大批降羌内迁,让他们和汉人杂居在一起,这就犹如把荆棘种到良田,把毒蛇豢养在卧室一样。所以,我依靠大汉朝廷的威名,建立长久安宁的计策,打算彻底地铲除病根,使它再不能发生。本来规划三年的经费,支用五十四亿,迄今一载,消耗不到一半,然而,残余的叛羌,已象灰烬一样,濒临灭绝。我每次拜读诏书,对军事行动朝廷绝不干预。但愿把这个精神贯彻到底,凡事都交由我全权处理,临事应变,不失军机。』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强则寇盗,弱则卑伏。羌人反复无常,今天投降明天复叛,这种事已经近百年了。张奂作为边军大将,居然还能说出如此蠢笨的话来,简直不可思议。之前他打败先零羌,靠得是安抚、招降吗?此人无非就是自己没能封侯,又不敢怨恨真正害他的宦官,反而嫉妒战友立下大功,此人人品太差了。

八月,司空王畅免,宗正刘宠为司空。

八月,司空王畅被免官,擢升宗正九卿之一,掌管皇族事务刘宠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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