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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录之格物无分动静之二

传习录作者:王阳明发布:延章

2022-5-9 00:29

问:『「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
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复有「惟一」也。「精」字从「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纯然洁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春簸筛拣「惟精」之工,则不能纯然洁白也。春簸筛拣是「惟精」之功,然亦不过要此米到纯然洁白而已。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约礼」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诚意」之功,「道问学」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诚身」之功。无二说也。』
『知者行之始, 行者知之成。 圣学只一个工夫, 知行不可分作两事。』
『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说之。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曾点言志,夫子许之。圣人之意可见矣。』

译文
陆澄问:『怎样才能做到「惟精」、「惟一」呢?』
先生说:『「惟一」是「惟精」的主意,「惟精」是「惟一」的功夫,并非在「惟精」之外又有一个「惟一」。「精」的部首为「米」,就以米来作比吧!要使米纯净洁白,这便是「惟一」的意思。如果没有舂簸筛拣这些「惟精」的工夫,米就不可能纯净洁白。春簸筛拣是「惟精」的工夫,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米纯净洁白。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都是为了获得「惟一」而进行的「惟精」功夫。其他的比如,「博文」是「约礼」的功夫,「格物」「致知」是「诚意」的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明善」是「诚身」的功夫,除此而外别无解释。』
『知为行的开始,行为知的结果。圣学只有一个功夫,知行不能分开当作两码事。』
『漆雕开说:「吾斯之未能信」,孔子听后十分满意。子路指使子羔做费城的邑宰,孔子认为是害人子弟。曾点谈论自己的志向,得到孔子的称赞,圣人之意一目了然啊!』

评析
玉,也是石头中的一种,之所以珍贵,因它润泽而有光彩。色彩鲜明好象有君子的风度,不分内外,表里如一,没有一点瑕疵污秽。触摸它有柔顺之感,对着光亮望着它又感到十分幽深。用来照面可以见到眼眸,连秋毫之末都可以照见。它的光泽可以映照昏暗,它的声音舒缓而上扬。玉所以具有这些特性,是因为它比其它石头纯净光洁。为人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问:『宁静存心时,可为未发之中否?』
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气。当其宁静时,亦只是气宁静、不可以为未发之中。』
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
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有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主,何尝不宁静?以宁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译文
陆澄问:『宁心静气之时,可否称为「未发之中」?』
先生说:『现在人的宁心,也只是为了静气。在他安静之时,也只是气的宁静,不可妄称为未发之中。』
陆澄说:『未发就是中,宁静是求中的功夫吗?』
先生说:『只要去人欲、存天理,就可称为功夫。静时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动时也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无论宁静与否。如果依靠宁静,不仅渐渐会有喜静厌动的毛病,而且其中诸多毛病,只是暗藏下来,最终不能铲除,遇事随时而生。如果以遵循天理为重,怎么会不宁静?以宁静为主,但不一定能遵循天理。』

评析
求得内心的宁静在于心静,环境在其次。一些清修的人喜欢远离尘嚣隐居山林,以求得宁静。其实,这种环境虽然宁静,但如果不能去人欲、存天理,忘却世俗中事,内心依然会是烦杂。要得到内心的真正宁静,就必须完全扬弃我相和动静不一的主观思想,静时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动时也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惟此,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身心解放,才不会失去我们人的本真。

问:『「孔门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少实用。及曾皙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如何?』
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著一边,能此未必能彼。曾点之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点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译文
陆澄问:『孔门弟子共聚一堂,畅谈志向。子路、冉求想主持政事,公西赤想主管礼乐,多多少少还有点实际用处。而曾皙所说的,似乎是玩耍之类的事,却得到孔圣人的称许,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说:『子路、冉求、公西赤有凭空臆想和绝对肯定的意思,有了这两种倾向,就会向一边偏斜,顾此一定失彼。曾皙的志向比较实际,正合【中庸】中所谓的「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前三个人是「汝器也」的有用之才,而曾皙是「君子不器」的仁德通达之人。但是前三个人各有独特才干,不似世上空谈不实的人,所以孔子也赞扬了他们。』

评析
明代的著名学者吕坤在【呻吟语】中说:『从天子到平民百姓,从尧舜到行路人,都一定有迫切追求的理想,而后德业精进,事业有成。所以说:鸡鸣即起,帝舜、盗跖那样的人都有执著追求的目标。……【易】中说:「君子进修德业,要及时行动。」』 吕坤的话和阳明先生这段话的意思是相通的。人们所追求的理想和人生目标各不相同,但追求理想的执著是相似的。

问:『知识不长进,如何?』
先生曰:『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能识认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聪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须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养来。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译文
陆澄问:『知识不见长进,如何是好?』
先生说:『为学必须有个根本,要从根本上下苦功夫,循序渐进。仙家用婴儿作比,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譬如,婴儿在母腹中,纯是一团气,有什么知识?脱离母体后,方能啼哭,尔后会笑,后来又能认识父母兄弟,逐渐能站、能走、能拿、能背,最后天下的事无所不能。这都是他的精神日益充足,筋力日益强壮,智慧日益增长。这并非从母体娩出后所能推究得到的。所以要有一个本源。圣人能让天地定位、万物化育,也只是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修养得来。后世儒生不明白格物的主张,看到圣人无所不晓,无所不会,就想在开始时把一切彻底研究,哪有这番道理?』先生接着说:『立志用功,宛若种树。开始生根发芽,没有树干;有了树干,没有枝节;有了枝节,然后有树叶;有了树叶,然后有花果。刚种植时,只顾栽培浇灌,不要想枝,不要想叶,不要想花,不要想果。空想有何益?只要不忘记栽培浇溉的功夫,何愁没有枝叶和花果?』

评析
孟子说过:『流水这东西啊,不灌满坑洼就不前进;道德高尚的人立志学习道义啊,不积累深厚而至素养见于仪表,就不能通达圣道。』孟子以流作比喻,与阳明先生『栽培灌溉』的比喻一样,阐述学者进德修业,也必须循序渐进、渐积而前;先求充实,然后才能通达。

问:『看书不能明,如何?』
先生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为旧时学问。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更无工。此是为学头脑处。』
『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译文
陆澄问:『读书而不懂,如何是好?』
先生说:『之所以读不懂,主要是因为死扣文义。如此,倒不如去学程朱的学问。他们看得多,解释也通。他们虽然讲得清楚明白,但终生无所得。应该在心体上下苦功夫,大凡不明白、行不通的,必须返回自身,在自己心上体会,这样就能通。四书、五经说的就是心体,亦所谓的「道心」,体明即道明,再无其他。这正是为学的关键所在。』
『虚灵不昧之心体,众理具备而万事由此产生。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评析
先儒学者们对于礼、乐、射、御、书、数等六种技艺,都是用心彻底推究一两项,深刻地加以钻研,慎重地加以体验,使其可以见诸行动。就象大禹那样一辈子治理水土,象后稷那样一辈子教导耕种,象皋陶那样一辈子专管刑罚,象契那样一辈子只管教化。又象仲由专管军事,冉求专管富民,公西华专管接待。他们之所以都成了圣人和贤人,正是由于他们的学习方法体现了『究心』、『深之』、『重之』、『施行』,并以此达到了『泽及苍生』、『体明大道』的目的。

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此语如何?』
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
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

译文
有人这样问道:『晦庵先生 ( 朱熹 ) 讲:「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这句话正确吗?』
先生说:『心即性,性即理,说一个「与」字,未免将心理一分而
为二了。这需要学者善于观察发现。』
有人说:『人都有这颗心,心即理。为什么有人行善,有人行不善呢?』
先生说:『恶人的心,失去了心之本体。』

评析
『心即理』即是指心才是『理』之主宰,舍弃心,没有『理』的存在。换言之,『心即性,性即理』,心与理并无二至,心性一体,才是心之本源,才是天理。

问:『「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言如何?』
先生曰:『恐亦未尽。此理岂容分析?又何须凑合得?圣人说「精一」,自是尽。』
『省察是有事时存养,存养是无事时省察。』

译文
陆澄问:『朱熹在【大学或问】中说:「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这句话正确吗?』
先生说:『恐怕不完全正确。这个理怎么能分析?又怎么可凑合而得?圣人说「精一」,已经囊括全部了。』
『省察是有事时的存养,存养是无事时的省察。』

评析
能够了解别人优点的人是明智的,能够省察自已缺点的人是聪明。胜过别人是有能力的表现,克服自己缺点的人是真正的存养。知道满足的人,总感到富有和充实,不畏挫折的人,始终乐观向前。

澄尝问象山在人情事变上做工夫之说。
先生曰:『除了人情事变,则无事矣。喜怒哀乐,非人情乎?自视、听、言、动以至富贵、贫贱、患难、死生,皆事变也。事变亦只在人情里,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谨独」。』

译文
陆澄曾经就陆九渊关于在人情事变上下功夫的现点请教于先生。
先生说:『除了人情事变,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喜怒哀乐,难道不是人情吗?从视、听、言、动到富贵、贫贱、患难、生死,都是事变。事变含在人情中,关键在于「致中和」,「致中和」在于「谨独」。』

评析
中庸之道主张『致中和』、『中立不倚』,就是调节自已的思想和行为,使之符合礼仪的准则。所以说,圣人所遵循的叫做『道』,所行的叫做『事』。『道』象金钟石磬,其声调是不改变的;『事』象琴瑟,每根弦都可以改变声调。要想乐曲和谐,就要先调好琴弦,这种『调节』的功夫就是『圣算』。

澄问:『仁、义、礼、智之名,因已发而有?』
曰:『然。』
他日澄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性之表德邪?』
曰:『仁、义、礼、智也是表德。性一而已,自其形体也谓之天,主宰也谓之帝,流行也谓之命,赋于人也谓之性,主于身也谓之心。心之发也,遇父便谓之孝,遇君便谓之忠。自此以往,名至于无穷,只一性而已。犹人一而已,对父谓之子,对子谓之父,自引以往,至于无穷,只一人而已。人只要在性上用功,看得一性字分明,即万理灿然。』

译文
陆澄问:『仁、义、礼、智的名称,是从已发上出现的吗?』
先生说:『是那样的。』
一天,陆澄又问:『恻隐、羞恶、辞让,是非,都是性的表德吗?』
先生说:『仁、义、礼、智也属于表德。性只有一个,就形体而言为天,就主宰而言为帝,就流行而言为命,就赋于人而言为性,就主宰人身而言为心。心的活动,遇父就为孝,遇君就为忠。以此类推,名称可达无数之多,但仅一个性而已。比如,人就是这么一个人,对父亲而言为子,对儿子而言为父,以此类推,名称可达无数之多,但仅一个人而已。人只要在性上做功夫,把「性」字认识清楚了,那么,天下万理皆通。』

评析
这段论述精辟、简明、通俗、易懂,用人伦关系为喻,把『天』、『帝』、『命』、『性』、『心』等名异而理同的概念生动地展示出来,一揭谜底,恍然大悟。原来圣人的算盘珠子颗颗都敲在『性』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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