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1 18:44
季布
楚人也．為任俠有名．應劭曰：『任謂有堅完可任託㠯事也．』如淳曰：『相與信為任．同是非為俠．』師古曰：『任謂任使其氣力．俠之言挾也．㠯權力俠輔人也．任音人禁反．俠音下頰反．』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如淳曰：『窘．困也．』師古曰：『窘音求閔反．』．項籍滅．高祖購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三族．師古曰：『舍．止．匿．隱也．』布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漢求將軍急．跡且至臣家．師古曰：『跡謂尋其蹤跡也．』能聽臣．臣敢進計．即否．願先自剄．』布許之．迺髡鉗布．衣褐．師古曰：『衣．著之也．褐．毛布之衣也．』置廣柳車中．服虔曰：『東郡謂廣轍車為廣柳車．』鄭氏曰：『作大柳衣車．若周禮喪車也．』李奇曰：『廣柳．大隆穹也．』晉灼曰：『周禮說「衣翣柳」．柳．聚也．眾飾之所聚也．此為載㠯喪車．欲人不知也．』師古曰：『晉．鄭二說是也．隆穹．所謂車軬者耳．非此之謂也．軬音扶晚反．』并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師古曰：『朱家．魯人．見游俠傳．』朱家心知其季布也．買置田舍．迺之雒陽見汝陰侯滕公．師古曰：『夏侯嬰也．本為滕令．遂號為滕公．』說曰：『季布何罪．臣各為其主用．職耳．師古曰：『職．常也．言此迺常道也．一曰職．主掌其事也．』項氏臣豈可盡誅邪．今上始得天下．而㠯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廣也．且㠯季布之賢．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夫忌壯士㠯資敵國．此伍子胥所㠯鞭荊平之墓也．師古曰：『子胥．伍員也．荊即楚也．子胥之父伍奢為平王所殺．子胥奔吳．教吳伐楚．平王已卒．其後吳師入郢．子胥掘平王之墓．取屍鞭之三百也．』君何不從容為上言之．』師古曰：『從音千容反．』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布匿其所．迺許諾．侍間．果言如朱家指．師古曰：『侍．侍於天子．間謂事務之隙．』上迺赦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布能摧剛為柔．師古曰：『多猶重也．』朱家亦㠯此名聞當世．布召見．謝．拜郎中．
孝惠時．為中郎將．單于嘗為書嫚呂太后．師古曰：『嫚謂辭語褻污也．嫚讀與慢同．』太后怒．召諸將議之．上將軍樊噲曰：『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諸將皆阿呂太后．師古曰：『阿．曲也．曲從其意．』㠯噲言為然．布曰：『樊噲可斬也．夫㠯高帝兵三十餘萬．困於平城．噲時亦在其中．今噲奈何㠯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面謾．師古曰：『謾．欺誑也．音嫚．又音莫連反．』且秦㠯事胡．陳勝等起．今瘡痍未瘳．師古曰：『痍．傷也．瘳．差也．痍音夷．瘳音丑留反．』噲又面諛．欲搖動天下．』是時殿上皆恐．太后罷朝．遂不復議擊匈奴事．
布為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召欲㠯為御史大夫．人又言其勇．使酒難近．應劭曰：『使酒．酗酒也．』師古曰：『言因酒霑洽而使氣也．近謂附近天子為大臣也．』至．留邸一月．師古曰：『邸．諸郡朝宿之舍在京師也．』見罷．師古曰：『既引見而罷．令還郡也．』布進曰：『臣待罪河東．陛下無故召臣．此人必有㠯臣欺陛下者．師古曰：『謂妄言其賢．故云欺也．』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毀臣者．夫陛下㠯一人譽召臣．一人毀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者聞之．有㠯窺陛下．』師古曰：『窺見陛下淺深也．』上默然．慚曰：『河東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布之官．
辯士曹丘生數招權顧金錢．孟康曰：『招．求也．㠯金錢事權貴．而求得其形勢㠯自炫耀也．』李奇曰：『持權屬㠯請人．顧㠯金錢也．』師古曰：『二家之說皆非也．言招求貴人威權．因㠯請託．故得他人顧金錢也．』事貴人趙談等．李奇曰：『宦者趙談也．』與竇長君善．服虔曰：『景帝舅．』布聞．寄書諫長君曰：『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及曹丘生歸．欲得書請布．師古曰：『欲得竇長君書與布．為己紹介也．』竇長君曰：『季將軍不說足下．師古曰：『說讀曰悅．』足下無往．』固請書．遂行．使人先發書．師古曰：『使人先致書於布．發．視也．』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則揖布曰：『楚人諺曰「得黃金百．不如得季布諾」．師古曰：『諺．傳也．』足下何㠯得此聲梁楚之間哉．且僕與足下俱楚人．使僕游揚足下名於天下．顧不美乎．師古曰：『顧．念也．』何足下距僕之深也．』布迺大說．師古曰：『說讀曰悅．』引入．留數月．為上客．厚送之．布名所㠯益聞者．曹丘揚之也．
布弟季心氣蓋關中．遇人恭謹．為任俠．方數千里．士爭為死．嘗殺人．亡吳．從爰絲匿．長事爰絲．師古曰：『絲．爰盎字．言㠯兄長之禮事也．』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嘗為中司馬．如淳曰：『中尉之司馬．』中尉郅都不敢加．少年多時時竊借其名㠯行師古曰：『詐自稱為心之賓客徒黨也．』．當是時．季心㠯勇．布㠯諾．聞關中．
布母弟丁公．晉灼曰：『楚漢春秋云薛人．名固．』師古曰：『此母弟為同母異父之弟．』為項羽將．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漢王急．顧謂丁公曰：『兩賢豈相厄哉．』孟康曰：『丁公及彭城賴齮追上．故曰兩賢也．』師古曰：『孟說非也．兩賢．高祖自謂并謂固耳．言吾與固俱是賢．豈相厄困也．故固感此言而止也．雖與賴齮俱追．而高祖獨與固言耳．』丁公引兵而還．及項王滅．丁公謁見高祖．㠯丁公徇軍中．師古曰：『徇．行示也．音辭俊反．』曰：『丁公為項王臣不忠．使項王失天下者也．』遂斬之．曰：『使後為人臣無傚丁公也．』
欒布
梁人也．彭越為家人時．嘗與布游．師古曰：『家人．猶言編戶之人也．』窮困．賣庸於齊．為酒家保．孟康曰：『酒家作保．保．庸也．可保信．故謂之保．』師古曰：『謂庸作受顧也．為保．謂保可任使．』數歲別去．而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為其主家報仇．服虔曰：『為買者報仇也．』燕將臧荼舉㠯為都尉．荼為燕王．布為將．及荼反．漢擊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迺言上．請贖布為梁大夫．使於齊．未反．師古曰：『反．還也．』漢召彭越責㠯謀反．夷三族．梟首雒陽．下詔有收視者輒捕之．布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㠯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祠而哭之．與反明矣．師古曰：『若．汝也．』趣亨之．』師古曰：『趣讀曰促．促．急也．』方提趨湯．師古曰：『提．舉也．舉而欲投之於湯也．趨讀曰趣．趨．嚮也．』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彭城．敗滎陽．成皋間．項王所㠯不能遂西．徒㠯彭王居梁地．師古曰：『徒．但也．』與漢合從苦楚也．師古曰：『從音子容反．』當是之時．彭王壹顧．與楚則漢破．與漢則楚破．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師古曰：『微．無也．』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漢〕帝壹徵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疑㠯為反．反形未見．㠯苛細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亨．』上迺釋布．拜為都尉．
孝文時．為燕相．至將軍．布稱曰：『窮困不能辱身．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於是嘗有德．厚報之．有怨．必㠯法滅之．吳楚反時．㠯功封為鄃侯．蘇林曰：『鄃音輸．清河縣也．』復為燕相．燕齊之間皆為立社．號曰欒公社．
布薨．子賁嗣侯．師古曰：『賁音奔．』孝武時坐為太常犧牲不如令．國除．
田叔
趙陘城人也．蘇林曰：『陘音刑．』其先．齊田氏也．叔好劍．學黃老術於樂鉅公．師古曰：『姓樂．名鉅也．公者．老人之稱也．』為人廉直．喜任俠．師古曰：『喜．好也．音許吏反．』游諸公．師古曰：『諸公．皆長者也．』趙人舉之趙相趙午．言之趙王張敖．㠯為郎中．數歲．趙王賢之．未及遷．
會趙午．貫高等謀弒上．事發覺．漢下詔捕趙王及群臣反者．趙有敢隨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十餘人赭衣自髡鉗．隨王至長安．趙王敖事白．得出．師古曰：『白．明也．』廢王為宣平侯．迺進言叔等十人．上召見．與語．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師古曰：『材不勝．』上說．師古曰：『說讀曰悅．』盡拜為郡守．諸侯相．叔為漢中守十餘年．
孝文帝初立．召叔問曰：『公知天下長者乎．』對曰：『臣何足㠯知之．』上曰：『公長者．宜知之．』叔頓首曰：『故雲中守孟舒．長者也．』是時孟舒坐虜大入雲中免．上曰：『先帝置孟舒雲中十餘年矣．虜常一入．孟舒不能堅守．無故士卒戰死者數百人．長者固殺人乎．』叔叩頭曰：『夫貫高等謀反．天子下明詔．趙有敢隨張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鉗．隨張王．㠯身死之．豈自知為雲中守哉．漢與楚相距．士卒罷敝．師古曰：『罷讀為疲．下亦同．』而匈奴冒頓新服北夷．來為邊寇．孟舒知士卒罷敝．不忍出言．士爭臨城死敵．如子為父．㠯故死者數百人．孟舒豈敺之哉．師古曰：『敺與驅同．言不敺之令戰也．敺字從攴．攴音普木反．』是迺孟舒所㠯為長者．』於是上曰：『賢哉孟舒．』復召㠯為雲中守．
後數歲．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殺漢議臣爰盎．景帝召叔案梁．具得其事．還報．上曰：『梁有之乎．』對曰：『有之．』『事安在．』師古曰：『索其狀也．』叔曰：『上無㠯梁事為問也．師古曰：『言不須更論之也．』今梁王不伏誅．是廢漢法也．如其伏誅．太后食不甘味．臥不安席．此憂在陛下．』於是上大賢之．㠯為魯相．
相初至官．民㠯王取其財物自言者百餘人．叔取其渠率二〔千〕十人笞．怒之師古曰：『渠．大也．』曰：『王非汝主邪．何敢自言主．』魯王聞之．大慚．發中府錢．使相償之．師古曰：『中府．王之財物藏也．』相曰：『王自使人償之．不爾．是王為惡而相為善也．』師古曰：『不爾．是則王為惡．』
魯王好獵．相常從入苑中．王輒休相就館．相常暴坐苑外．師古曰：『於外自暴露而坐．』終不休．曰：『吾王暴露．獨何為舍．』王㠯故不大出遊．
數年㠯官卒．魯㠯百金祠．少子仁不受．曰：『義不傷先人名．』
仁㠯壯勇為衛將軍舍人．張晏曰：『衛青也．』數從擊匈奴．衛將軍進言仁為郎中．至二千石．丞相長史．失官．後使刺三河．還．如淳曰：『為刺史於三河郡．三河謂河南．河內．河東也．』奏事稱意．拜為京輔都尉．月餘．遷司直．數歲．戾太子舉兵．仁部閉城門．令太子得亡．坐縱反者族．師古曰：『遣仁掌閉城門．迺令太子得出．故云縱反也．』
贊曰：㠯項羽之氣．而季布㠯勇顯名楚．身履軍搴旗者數矣鄧展曰：『履軍．戰勝蹈履之．』李奇曰：『搴．拔也．』孟康曰：『搴．斬取也．』師古曰：『謂勝敵拔取旗也．鄧．李二說皆是．搴音騫．今流俗書本改履謂屢．而加典字．云身屢典軍．非也．』．可謂壯士．及至困厄奴僇．苟活而不變．何也．師古曰：『僇．古戮字也．奴僇．謂髡鉗為奴而賣之也．』彼自負其材．受辱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概而自殺．非能勇也．師古曰：『感概．謂感念局狹為小節．概音工代反．』其畫無俚之至耳．張晏曰：『言其計畫道理無所至．故自殺耳．』蘇林曰：『俚．賴也．言其計畫無所成賴．』晉灼曰：『揚雄方言曰「俚．聊也」．許慎曰「賴也」．此為其計畫無所聊賴．至於自殺耳．』師古曰：『晉說是也．』欒布哭彭越．田叔隨張敖．赴死如歸．彼誠知所處．如淳曰：『太史公曰「非死者難．處死者難」也．』雖古烈士．何㠯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