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缮性第十六(二)

庄子集释作者:郭庆藩发布:懋基

2020-10-5 23:44

古之人.在混芒之中.與一世而得澹漠焉.當是時也.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人雖有知.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當是時也.莫之為而常自然

謂三皇之前.玄古無名號之君也.其時淳風未散.故處在混沌芒昧之中而與時世為一.冥然無跡.君臣上下不相往來.俱得恬澹寂漠無為之道也

『在混』胡本反.『芒』莫剛反.崔云:混混芒芒.未分時也.『澹』徒暫反

任其自然而已

當是混沌之時.淳樸之世.舉世恬惔.體合無為.遂使陰昇陽降.二氣和而靜泰.鬼幽人顯.各守分而不擾.炎涼順序.四時得節.既無災眚.萬物不傷.群生各盡天年.終無夭折.人雖有心知之術.無為.故無用之也

『不擾』而小反

物皆自然.故至一也

均彼此於無為.混是非於恬惔.物我不二.故謂之至一也.莫.無也.莫之為而自為.無為也.不知所以然而然.自然也.故當是時也.人懷無為之德.物含自然之道焉.◎慶藩案:自然.謂自成也.廣雅:然.成也.大戴禮武王踐阼篇毋曰胡殘.其禍將然.謂禍將成也.楚辭遠遊無滑而魂兮.彼將自然.言彼將自成也.郭云物皆自然.語未晰

一.闕誤引張君房本得作應

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羲始為天下.是故順而不一.德又下衰.及神農黃帝始為天下.是故安而不順.德又下衰.及唐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𣝨淳散朴.離道以善.險德以行.然後去性而從於心.心與心識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後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滅質.博溺心.一〇然後民始惑亂.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一一

夫德之所以下衰者.由聖人不繼世.則在上者不能無為而羨無為之跡.故致斯弊也

世已失一.惑不可解.故釋而不推.順之而已

逮.及也.古者茹毛飲血.與麋鹿同群.及至燧人始變生為熟.伏羲則服牛乘馬.創立庖廚.畫八卦以制文字.放蜘蛛而造密網.既而智詐萌矣.嗜欲漸焉.澆淳樸之心.散無為之道.德衰而始為天下.此之謂乎.是順黎庶之心.而不能混同至一也

『燧人』音遂

安之於其所安而已

夫德化更衰.為弊增甚.故神農有共工之伐.黃帝致蚩尤之戰.祅氣不息.兵革屢興.是以誅暴去殘.弔民問罪.苟且欲安於天下.未能有順於群生者也

聖人無心.任世之自成.成之淳薄.皆非聖也.聖能任世之自得耳.豈能使世得聖哉.故皇王之跡.與世俱遷.而聖人之道未始不全也

夫唐堯虞舜.居五帝之末.而興治行化.冠三王之始.是以設五典而綱紀五行.置百官而平章百姓.百姓因此而澆訛.五行自斯而荒殆.枝流分派.迄至於茲.豈非毀淳素以作澆訛.散樸質以為華偽

『興治』直吏反.『(水梟)』古堯反.本亦作澆.『醇』本亦作淳.音純

善者.過於適之稱.故有善而道不全

夫虛通之道.善惡兩忘.今乃捨己效人.矜名企善.善既乖於理.所以稱離也

『之稱』尺證反

行者.違性而行之.故行立而德不夷

險.危阻也.不能率性任真.晦其蹤跡.乃矯情立行以取聲名.實由外行聲名浮偽.故令內德危險.何清夷之有哉.◎慶藩案:離道以善.險德以行.郭注訓為有善而道不全.行立而德不夷.望文生義.於理未順.善字疑是為字之誤.言所為非大道.所行非大德也.淮南俶真篇雜道以偽.雜當為離字之誤.偽.古為字.為亦行也.儉德以行.儉險.古字通.曾子本孝篇不興儉行以徼幸.漢慎令劉脩碑動乎儉中.儉並當作險.荀子富國篇俗儉而百姓不一.楊倞注:儉當為險.即本於此

以心自役.則性去也

離虛通之道.捨淳和之德.然後去自然之性.從分別之心

彼我之心.競為先識.無復任性也

彼我之心.更相謀慮.是非臧否.競為前識者也

『心與心識』.如字.眾本悉同.向本作職.云:彼我之心.競為先職矣.郭注既與向同.則亦當作職也

忘知任性.斯乃定也

夫心攀緣於有境.知分別於無崖.六合為之煙塵.八荒為之騰沸.四時所以愆序.三光所以彗〔孛〕.斯乃禍亂之源.何足以定天下也.◎家世父曰:郭象云.彼我之心.競為先識.無復任性也.諸本皆以心與心識為句.向秀本作職.云.彼我之心.競為先職矣.疑心與心.非彼我之有異心也.心自異也.本然者一心.然引之而動者又一心.引之而動.一念之覺而有識焉.冬則識寒.夏則識暖是也.因覺生意而有知焉.食則知求甘.衣則知求溫是也.佛家以意識分兩境.知者.意之發也.故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識者.內心之炯.知者.外心之通也.知識並生而亂始繁矣.烏足以定天下哉.◎俞樾曰:識知二字連文.詩曰.不識不知.是識知同義.故連言之曰識知也.心與心識知而不足以定天下.明必不識不知而後可言定也.諸家皆斷識字為句.非是.向本作職.尤非

一〇

文博者.心質之飾也

〔既〕使心運知.不足以定天下.故後依附文書以匡時.代增博學而濟世.不知質是文之本.文華則隱滅於素質.博是心之末.博學則沒溺於心靈.唯當絕學而去文.方會無為之美也

『博溺』乃瀝反.郭奴學反

一一

初.謂性命之本

文華既〔隱〕滅於素質.博學又沒溺於心靈.於是蠢民成亂始矣.欲反其恬惔之情性.復其自然之初本.其可得乎.噫.心知文博之過

一.世德堂本𣝨作𤀴

二.隱字依上句疏文補

由是觀之.世喪道矣.道喪世矣.世與道交相喪也.道之人何由興乎世.世亦何由興乎道哉.道無以興乎世.世無以興乎道.雖聖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隱矣

夫道以不貴.故能存世.然世存則貴之.貴之.道斯喪矣.道不能使世不貴.而世亦不能不貴於道.故交相喪也

喪.廢也.由是事跡而觀察之.故知時世澆浮.廢棄無為之道.亦由無為之道.廢變淳和之世.是知世之與道交相喪之也

『世喪』息浪反.下及注皆同.◎慶藩案:文選江文通雜體詩注引司馬云:世皆異端喪道.道不好世.故曰喪耳.釋文闕

若不貴.乃交相興也

故懷道聖人.高蹈塵俗.未肯興弘以馭世.而澆偽之世.亦何能興感於聖道也

今所以不隱.由其有情以興也.何由而興.由無貴也

澆季之時.不能用道.無為之道.不復行世.假使體道聖人.降跡塵俗.混同群生.無人知者.韜藏聖德.莫能見用.雖居朝市.何異山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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