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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代表人物] 论荀子的儒学之道 之八 荀学史上屡受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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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扬鸿 發表於 2020-7-9 01:48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自司马迁以孟、荀合传,而牵率多士,蔓引错叙,所以明二子为当时必不可少之人。及刘向、扬雄,亦并尊孟、荀。下逮唐杨惊、韩愈皆然。愈称孟子醇乎醇者也,荀与扬也,大醇而小疵。殆百世之定论欤?至有宋诸儒,始痛绳荀卿,谓不足以与于道。噫,亦过矣。汉重训诂,其源半出荀卿(详见汪氏中《荀卿子通论》),故多美荀卿。宋专性理,实有以上接孟氏之统,故独推孟子。然汉无训诂,宋儒生二千余年后,何所禀承?荀卿不述六经以传于世,虽以孟子之尽力卫道,后人亦将不之信也!夫训诂自游、夏以及荀卿,而汉郑氏继焉。性理自颜、曾以及孟子,而宋朱子继焉。《汉书》但传儒林,而《宋史》别崇道学,谓此耳。嗟乎!后之尊朱子者,固未尝废康成而不用矣,即安得弃荀卿于孟子外哉!

清末,更有学者建议使荀子重祀孔庙,如姚谌《拟上荀卿子从祀议》曰: 昔者圣王既没,大道不行,其政教之所遗,载在六籍。六籍之文,自孔子后,惟荀卿得其传。臣尝考之传记,毛公、申公之《诗》,左氏、谷梁《春 秋》之传,皆出于荀卿传授。而其学尤深于礼。《修身》《大略》《礼论》《乐 论》诸篇,著于大、小戴《礼》,自汉世列之为经,至今不能废。盖自孔子之没,百家并兴,人挟异端,逞邪说,以诬民而惑世,惟荀卿能述礼乐,考六艺,诵孔氏之遗言,以与之辨,隐然为战国老师。道既不行,则退以其学传之门人。遭秦燔书,而六籍卒得不泯于世,其有功于孔氏甚巨。向微荀卿,则经典散亡,异说争鸣而不可止,后之人虽欲尊崇孔氏,孰从而得其书 耶?其书之不存,则于其道何有?世之陋者,不考本末,妄生异议,并属一辞,遂使命世巨儒,不获舆于学官之祀,斯礼典之阙也。考荀卿同时学孔氏者,惟孟子一人。孟子之道仁义,称尧舜,其言视荀氏为醇。至论诸侯 之礼,则以为未学,述井田班禄之制,亦略而不详。其记问之学,疑不若荀卿之密,然后人推崇其书,至以上配《论语》,盖孟子之学,为宋儒所自出,而荀卿之学,独传于汉儒。世方尊行宋儒之书,宜乎荀卿之见绌也。世议 荀卿者,惟以性恶一言,与孟子异。夫言性者,当折衷于孔子。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惟上知与下愚不移”。韩氏因之有性三品之说。然则性固有善有不善,孟子称上智,荀卿贬下愚,其为说不同,要其归,使人 迁善改过则一也。必以孟子之言绳之,则荀卿言性恶诚非矣。虽孟子之言性善,固亦未尽也。或又以《非十二子》议之,此诚荀卿之偏,然孔子门人游、夏之徒,已有各持一端相非议者,要不失为贤人,不足为荀卿病。且 据《韩诗外传》所引。无子思、孟子二人,则此或出后人附益,而非其本真也。至以李斯之乱秦,归狱于卿,则尤诞而不足辨矣。我朝受命,阐扬正学,于前世说经诸儒,多赐褒录,列于祀典,独荀卿传道之功,未蒙表章,不称尊经重儒之意。臣愚以为宜下礼官集议,以荀卿从祀孔子庙廷,位次七 十子下,颁其书天下,与孟子并列于学官。

严可均亦言荀子当从祀,谓“前明黜其从祀,非万世之公议。”“荀子当从祀,实万世之公议也。”俞樾提倡《荀子》应当入经部,荀子应当和孔、孟并尊为“一圣二贤”。当代有十名学者联名上书荀子入祀孔庙。荀子之学实出孔子,荀子之博厚,足以羽翼圣人之道,荀学显,更显孔子之大,重祀荀子于孔庙,其在兹乎!其在兹乎!势也,理也,岂可逆哉!

朱子曰荀子尽有好处,而未明言选录,四年前,吾尝编《荀子粹言选》,如下:

荀子,战国与孟子齐名之大儒也,秦汉以来,孟荀并列。至宋兴理学,尊信孟子,孟子言性善,而荀子言性恶,程子曰:“一句性恶,大本已失。”以不合圣人之道也,而黜荀子于道统之列,加弟子有韩非、李斯之叛道,荀子遂蒙恶名,其学晦而不显,颂其书者鲜矣,况选其文,为之注解乎!或以其隆礼重法,目为法家,儒家无礼乐刑政乎?法非法家专属,儒者有重法者,而非若法家偏重于法也,必以礼先于法,荀子亦曰:“有治人,无治法。”未尝以法为治也,何得目之为法家乎!余读其书,尊仁义,明礼乐,贵王道,言必称周孔,韩退之谓其“大醇小疵”,余亦信然,岂法家之专事刻核乎?明者辨之,荀子亦圣人之徒,惟不识性,认欲为性,同乎告子,而为大诟耳,然荀子之长在文制,心性非所长也,专以此责荀,又岂理之公乎!其文,学者之文也,谨严而有条理,有非孟子所及者,其论政术,议兵道,亦有管子、孙子所不及。余以闲暇,翻阅《荀子》,特选其言之醇而理之要者以示学者焉,亦以自警也。

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草木畴生,禽兽群焉,物各从其类也。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众鸟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故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蹞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螾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八跪而二螯,非蛇蟺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

《劝学》

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虽欲无进,得乎哉!小人反是:致乱而恶人之非己也;致不肖而欲人之贤己也;心如虎狼,行如禽兽,而又恶人之贼己也。谄谀者亲,谏争者疏,修正为笑,至忠为贼,虽欲无灭亡,得乎哉!

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君子之求利也略,其远害也早,其避辱也惧,其行道理也勇。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安燕而血气不惰,劳倦而容貌不枯,怒不过夺,喜不过予。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惟仁之为守,惟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天不言而人推其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其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夫此顺命,以慎其独者也。善之为道者,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父子为亲矣,不诚则疏;君上为尊矣,不诚则卑。夫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唯所居以其类至。操之则得之,舍之则失之。操而得之则轻,轻则独行,独行而不舍,则济矣。济而材尽,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

《修身》

有狗彘之勇者,有贾盗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争饮食,无廉耻,不知是非,不辟死伤,不畏众强,牟牟然惟利饮食之见,是狗彘之勇也。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戾,牟牟然惟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也。轻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鯈魾者,浮阳之鱼也,胠于沙而思水,则无逮矣。挂于患而思谨,则无益矣。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

荣辱之大分,安危利害之常体: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荣者常通,辱者常穷;通者常制人,穷者常制于人:是荣辱之大分也。

《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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