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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论语集释作者:程树德,钱穆,杨伯峻发布:华夏士子

2020-6-28 04:11

〇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考異【釋文】:『道』本或作『導』.【皇本】作『導』.宋高宗【石經】『敬』作『欽』.避翼祖諱

考證朱子【四書或問】:此義疑馬氏爲可據.蓋如馬說.則八百家出車一乘.如包說.則八十家出車一乘.甲士步卒合七十五人.而牛馬兵甲糧糗芻茭具焉.恐非八十家所能給.然與【孟子】.【王制】之說不同.疑孟子未嘗盡見班爵分土之籍.特以傳聞言之.故不能無少誤.若【王制】則固非三代古書.其亦無足據矣.崔述【三代經界通考】:先儒惑於【司馬法】之文.以爲一乘之卒七十有二人.遂致魯頌之言先後牴牾.乃謂車計通國之賦.徒指出軍之賦以曲解之.不知【司馬法】乃戰國時人所撰.原不足據也.且【傳】又有之:衛文西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晉城濮之戰.全軍皆出.僅七百乘.鞌之戰.軍帥半行.乃八百乘.平邱之會.有甲車四千乘.衛地與民非能十倍其初.晉地雖闢.豈能數倍於文公之世.然則貧故車少.富故車多.不盡稱徒以造車.亦不盡計民以賦車也.晉之伐鄭也.敗其徒兵於洧上.車與徒分道以禦敵.而初不必相參.則車之多寡固不必盡準乎其徒之數.則亦不必盡準乎其民之數.惟是地廣則國富.國富則車多.故大國曰千乘.乃大略言之耳.夫安得拘拘焉以八百家或八十家出車一乘爲一成之例也.【劉氏正義】:案注包馬異說.皇.邢【疏】如文釋之.無所折衷.後人解此.乃多轇轕.從馬氏則以千乘非百里所容.從包氏則以【周禮】爲不可信.紛紛詰難.未定一是.近人金氏鶚【求古錄】說此最明最詳.故備錄之.其說云:『孟子言「天子千里.大國百里.次國七十里.小國五十里.」又言「萬乘之國.千乘之家.千乘之國.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是千里出車萬乘.百里出車千乘.十里出車百乘也.子產言「天子一圻.列國一同.圻方千里.同方百里.」亦如孟子之說.以開方之法計之.方里而井.百里之國.計有萬井.萬井而出車千乘.則十井出一乘矣.若馬氏說百井出一乘.則百里之國止有百乘.必三百一十六里有奇乃有千乘.與孟子不合.包氏合於孟子.是包氏爲可據矣.哀十二年【公羊傳】注言:「軍賦.十井不過一乘.」此一證也.馬氏之說.則據【司馬法】.鄭注【小司徒】亦引【司馬法】云:「井十爲通.通三十家.爲匹馬.士一人.徒二人.通十爲成.成百井.三百家.出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十成爲終.終千井.三千家.革車十乘.士百人.徒二百人.十終爲同.同方百里.萬井.三萬家.革車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賈疏】:「通九十夫之地.宮室涂巷三分去一.又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三夫受六夫之地.是三十家也.」案【司馬法】一書.未必真周公之制.所言與孟子.子產皆不合.信【司馬法】何如信孟子耶.【坊記】云:「制國不過千乘.家富不過百乘.」今謂大夫百乘.地方百里.等于大國諸侯.必不然矣.或謂:「【司馬法】車乘有兩法:一云兵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一云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賈公彦以士十人.徒二十人爲天子畿內采地法.以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爲畿外邦國法.此言千乘之國.是畿外邦國也.一乘車士卒共七十五人.又有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厩養五人.樵汲五人.共一百人.馬牛芻茭具備.此豈八十家所能給哉.」不知天子六軍出于六鄉.大國三軍出于三鄉.蓋家出一人爲兵也.又三遂亦有三軍.三鄉爲正卒.三遂爲副卒.鄉遂出軍而不出車.都鄙出車而不出兵.孔仲達成元年「丘甲」疏云:「古者天子用兵.先用六鄉.六鄉不足.取六遂.六遂不足.取都鄙及諸侯.昔諸侯出兵.先盡三鄉三遂.鄉遂不足.然後徧徵境內.」賈公彦【小司徒疏】亦云:「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皆出于鄉遂.猶不止.徧境出之.是爲千乘之賦.」然則都鄙固不出兵也.江慎修云:「七十五人者.兵乘之本法.三十人者.調發之通制.【魯頌】『公車千乘.公徒三萬』正與【司馬法】合.」此說得之.然則都鄙卽至出兵.而調發之數惟用三十人.豈八十家所不能給哉.至於丘乘之法.八十家而具七十五人.無過家一人耳.此但備而不用.惟蒐田講武乃行.又何不給之有.農隙講武.正當人人訓練.家出一人.不爲厲民也.若夫車馬之費.亦自不多.古者材木取之公家.山林而無禁.則造車不難.馬牛畜之民間.可給民用.不過暫出以供蒐田之用耳.芻茭則尤野人所易得者也.且以八十家而出一車四馬.又何患其不給乎.或又謂:「百里之國.山川林麓城郭宮室涂巷園囿三分去一.三鄉三遂又不出車.又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三夫受六夫之地.則三百乘且不足.安得有千乘乎.」不知百里之國以出稅之田言.非以封域言也.【孟子】言頒禄.正是言田.其曰地方百里者.地與田通稱.故井地卽井田也.百里以田言.則山川林麓以及涂巷園囿等固已除去矣.頒禄必均.若不去山川.山川天下不同.則禄不均矣.苟境內山川甚多.而封域止百里.田稅所出.安足以給用乎.故知大國百里.其封疆必不止此.【周禮】所以有五百里四百里之說.蓋兼山川附庸而言也.【孟子】則專言榖土耳.城郭宮室涂巷等雖有定數.然亦非榖土.則亦不在百里之內也.先儒三分去一之說.亦未必然.【孟子】言方里而井.百里七十里五十里皆以井計數.方里不必其形正方.以方田之法算之.有九百畝則曰方里.地方百里等方字皆如是也.然則百里之國不謂封疆.其里亦非廣長之里矣.【孟子】言一夫百畝.而【周禮】有不易百畝.一易二百畝.再易三百畝之說.蓋【孟子】言其略.【周禮】則詳言之也.分田必均.【周禮】以三等均之.其說至當.【左傳】:「井衍沃.牧隰臯.」鄭氏謂「隰臯九夫爲牧.二牧而當一井」是也.是則一井不必九百畝.百里之國亦不必九百萬畝.以通率二井當一井.當有一千八百萬畝矣.【孟子】但舉不易之田.故曰「一夫百畝.大國百里」也.鄉遂之民皆受田.則亦有車乘.但其作之之財受于官府.故曰不出車.非無車也.夫如是.百里之國豈不足於千乘哉.包氏之說.可無疑矣.』物茂卿【論語徵】:萬乘.千乘.百乘.古言也.謂天子爲萬乘.諸侯爲千乘.大夫爲百乘.語其富也.如千金之子.孰能計其囊之藏適若干而言之乎.古來注家布算求合.可謂『不解事子雲』矣

【論語徵】十卷.日本物茂卿撰.議論通達.多可採者.惟中土少傳本.俞樾【春在堂隨筆】錄十餘條.大旨好與宋儒牴牾.茲擇其議論純正者錄而存之.
方觀旭【論語偶記】:【集解】云:『融依【周禮】.包依【王制】.【孟子】義疑.故兩存焉.』近時經師從馬氏.竊以【泰伯篇】曾子曰『可以寄百里之命』.謂攝國君之政令.【先進篇】冉有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謙不敢當千乘之國.則千乘之國爲百里甚明.以他經解【論語】.何如以【論語】證【論語】.

如方氏之說.千乘之爲百里.毫無可疑.【周禮】僞書.不足據也.
俞樾【湖樓筆談】:千乘之國.馬包異說.當以包說爲長.子路曰『千乘之國』.冉求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蓋子路所說者.百里之國.故冉求從而遞減之.爲六七十五六十也.若從馬說.千乘之賦其地千成.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似過大矣.大約古人言百里之國使爲大國.故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六尺以極小言.百里以極大言.不極小不足見託孤之難.不極大不足見寄命之難.後人生大一統之世.提封萬里.遂覺百里之地小若彈丸.此古今之勢異也.鄭浩【論語集注.述要】:千乘有二說:【馬注】一成八百家出一乘.千乘爲方三百一十六里.【包注】十井八十家出一乘.千乘適爲百里之地.朱子前嘗是馬說.及爲【集注】.又不實指.僅曰『其地可出兵車千乘』.豈因二者皆難知其孰確.不欲多費力於無用之地乎.以下凡名物度數無關本文要旨.紛議莫能確定者準此.

延章曰:千乘之國雖為大國,然執事惟仁,行政合義,即治平非為難事。敬事守職,而有信於民,是惟仁;節用有度,而愛民以禮,又不違時宜,是合義。守職,則君不虛,君不虛則臣望其德,有信,則臣能行,臣能行則民從其政;又立禮以義,無度不用,非時不使,則民安然自得,民有得則君享國。

集解馬曰:『道.謂爲之政教也.【司馬法】「六尺爲步.步百爲畝.畝百爲夫.夫三爲屋.屋三爲井.井十爲通.通十爲成.成出革車一乘.」然則千乘之賦其地千成.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惟公侯之封乃能容之.雖大國之賦亦不是過焉.』包曰:『道.治也.千乘之國者.百里之國也.古者井田.方里爲井.十井爲乘.百里之國.適千乘也.』融依【周禮】.包依【王制】.【孟子】.義疑.故兩存焉.包曰:『爲國者舉事必敬慎.與民必誠信也.節用者.不奢侈也.國以民爲本.故愛養之也.作事使民.必以其時.不妨奪農務也.』

唐以前古注【詩小雅信南山正義】引【鄭注】【司馬法】云:井十爲通.通十爲成.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周禮.小司徒篇】引【鄭注】: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皇疏】:千乘.大國也.天子萬乘.諸侯千乘.千乘尙式.則萬乘可知也.此以下皆導千乘之國法也.爲人君者.事無小大悉須敬.故云『敬事』也.【曲禮】云『毋不敬』是也.又與民必信.故云『信』也.雖富有一國之財.而不可奢侈.故云『節用』也.雖貴居民上.不可驕慢.故云『愛人』也.使民.謂治城及道路也.以時.謂出不過三日.而不妨奪民農務也.然人是有識之目.愛人則兼朝廷也.民是瞑闇之稱.使之則唯指黔黎也

集注道.治也.千乘.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乘者也.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於民也.時.謂農隙之時.言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

餘論【四書賸言】:【王制】:『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而【周官】均人又以豐凶較公旬之政.豐年三日.中年二日.無年一日.此云『使民』.不止公旬.有卽以農事使民者.如『三日于耜.四日舉趾』.則使民耕植之時.『九月築塲圃.十月納禾稼』.則使民刈穫之時.『龍見而畢務.火見而致用』.則使民興築之時.『仲夏斬陽木.仲冬斬陰木』.則使民樵棌之時.『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則使民謹出入修橋道之時.故【春秋傳】曰『凡啟塞從時』.謂凡事之啟塞皆當從其時也.【黃氏後案】:陸稼書說:『敬是遇事謹慎之意.不必言包括眾善.信者不用權詐.不朝更夕改.惟此真確之誠.表裏如一.始終如一.雖事勢之窮.亦濟以變.而守常之時多.濟變之時少也.節用不必說.節非褊嗇.而當節者.務欲返一國奢靡之習而同歸於淳樸.愛人不必說.愛非姑息.而當愛者.務欲合一國臣民之衆而共遊於蕩平也.』式三案後儒標示心學.說敬太過.失之.於此章尤不合.信與節愛.近解亦過求深.尋繹經恉.陸氏說是.【楊注】云『未及爲政』.未可據.敬信節愛時使自有實功實效.以發所存之正.朱子【與張敬夫書】曰:『徒言正心而不足以識事物之要.是腐儒迂闊之論.不足與論當世之務.』然則論治未有專言所存者.朱子蓋節取其論所存而錄之歟.朱子作【集注】.意在詳錄宋儒之說.而說之未醇者亦存之.意在節取也.讀注者或誤衍之.或以此攻朱子矣.【東塾讀書記】:【道千乘之國章】.【朱注】采程子曰:『此言至淺.然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此於聖人之言頗有不滿之意.似不必采之

宋儒中如伊川之迂腐.龜山之庸懦.當時皆負有盛名.則以朱子標榜之力爲多.讀【集注】者當分別觀之

發明【焦氏筆乘】:『敢問事業如何.』仲脩曰:『事業正自爲學中來.只如作一郡.行得【論語】中三句便用之不盡.』彦平曰:『願聞之.』仲脩曰:『「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是也.』彦平佩服其言.每曰:『吾平生操心行己.立朝事君.皆趙君之言有以發之.』【四書讀】【四書辨證】引:不曰治而曰道者何.治者.法術之名.道者.仁義之用也.若千乘固是舉以爲例.第夫子時.上而周室不能有爲.下而小國不足有爲.惟大國可以自奮.然不曰大國而卽兵車言者.蓋當時大國惟利是務.其於敬信五者闕焉弗講.夫子蓋有爲而言也

白話譯文
論語新解】先生說:『領導一個能出千乘兵車的大國,臨事該謹慎專一,又要能守信。該節省財用,以愛人為念。使用民力,要顧及他們的生產時間。』
論語譯注】孔子說:『治理具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就要嚴肅認真地對待工作,信實無欺,節約費用,愛護官吏,役使老百姓要在農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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