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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逞刑戮苻生纵虐 盗淫威张祚杀身 之二

两晋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2

未几,果以忧愤告终。丞相雷弱儿,刚直敢言,见赵韶董荣等用事,导主为恶,往往面加指斥,不肯少容。荣等遂暗地进谗,诬他构逆,生因杀死弱儿,并及他九子二十二孙。弱儿系南安羌酋,素得羌人信服,至无辜受诛,羌人当然怨生。生不以为意,名为居丧,仍然游饮自若,弯弓露刃,出见朝臣,锤钳锯凿,备置左右。即位未几,凡后妃公卿,下至仆隶,已被杀毙五百余人。司空王堕,又为董荣所谮,说是天变相关,把他处斩。堕甥洛州刺史杜郁,亦连坐受诛。

一日,生在太极殿召宴群臣,命尚书辛牢为酒监,概令极醉方休。群臣饮至尽醉,牢恐他失仪,不便相强。生大怒道:『汝何不使人饮酒,乃坐视无睹么?』

说至此,手中已取过雕弓,搭矢射去,适贯牢项,便即倒毙。吓得群臣魂魄飞扬,不敢不满觥强饮,甚至醉卧地上,失冠散发,吐食污衣,弄得一塌糊涂。生反拍手欢呼,引为大乐,又连喝了数大觥,也自觉支持不住,方返身入寝去了。群臣如蒙恩赦,乃踉跄散归。

越年二月,生谕征东将军晋王柳,命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凉州,招谕归附。凉州牧张重华,自击退赵兵后,重任谢艾,事必与商。应五十回。偏庶长兄长宁侯祚,与内侍赵长等,表里为奸,交谮谢艾,惹得重华也起疑心,复出艾为酒泉太守。嗣是重华不免骄怠,希见宾佐。

晋廷尝遣御史俞归,册授重华为侍中,都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封西平公,重华方谋为凉王,不愿受诏,经归再三劝导,方才无言。嗣因燕降将王擢,为秦所逼,率众奔凉,即命擢为秦州刺史,使与部将张弘宋修,会兵攻秦,被秦将苻硕杀败,掳去弘修,惟擢得脱身逃还。重华不加擢罪,再拨众二万,使复秦州。擢感激思奋,拚死报恩,果得大败苻硕,仍将秦州夺还。重华乃拜表晋廷,请会师伐秦。晋但遣使慰谕,实授重华为凉州牧。重华因晋未出师,也不敢冒昧用兵。

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最难堪的是中冓贻丑,敝笱含羞,防不胜防,说无可说,遂令一位年富力强的藩帅,酿成心疾,郁郁而亡。史未详言重华病因,作者读书得间,故有此论。重华嫡母严氏,奉居永训宫,生母马氏,奉居永寿宫。

马氏本有姿色,为重华父骏所宠,骏殁时年将四十,还是丰容盛鬋,螓首蛾眉。就中有一个登徒子,暗暗垂涎,靠着那宗室懿亲,脂韦媚骨,出入宫禁,侍奉寝帷,费尽了许多心思,竟得将马氏勾搭上手,演成一回鹑鹊缘。那马氏美等宣姜,淫同夏姬,倒也不惜屈尊降贵,甘献禁脔,两口儿朝栖暮宿,非常狎昵,只瞒过了一个张重华。后来年深月久,不免暴露,竟被重华闻知,懊恼得不可名状。

看官道淫夫为谁?就是重华庶长兄长宁侯祚。祚虽非马氏所生,名分上也称母子,此时以子烝母,怎得不使重华恨煞?重华意欲诛祚,计尚未定,忽有厩卒入报,厩马四十匹,一夜都自断后尾,转令重华惊愕得很,只恐诛祚生变,未敢径行。既而十月闻雷,日中现三足鸟,变异迭出,益使重华寒心,且忧且愤,竟致成病,渐渐的沈重起来。乃命子耀灵为世子,且手诏征谢艾入侍。艾尚未至,重华已殁,年才二十有四。【晋书】作二十七。在位只八年。

耀灵甫及十龄,承袭父位,内事由祖母马氏主张,外政当然被伯父张祚,把持了去。名为伯父,实可呼为祖父了。右长史赵长尉缉等,向与祚秘密往来,结为异姓兄弟。至是矫托遗命,授祚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祚意尚未足,再嗾长等建议,说是时难未平,应立长君,一面自求马氏,乞从长意,立己为主。马氏身且委祚,哪有不从之理?这是枕席效劳的好处。

当下废耀灵为宁凉侯,由祚自立,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祚既得志,索性大肆淫虐,重华妃裴氏,年方花信,也生得妩媚可人,他竟召令入室,逼使伴寝;就是重华妾媵,俱胁与宣淫,甚至未嫁诸妹,也公然纳入,轮流奸污。专喜奸淫本家妇女,也是奇癖。

重华有女,才阅十龄,玲珑娇小,未解风情,偏又被祚引诱入内,强褫下衣,任情摆布。幼女怎堪承受,徒落得床褥呻吟,无从诉苦。三代被淫,不知是何果报。凉州人士,争赋墙茨三章,作为讽刺,祚还管甚么清议,但教自快肉欲,彻夜寻欢罢了。

越年正月,赵长尉缉等,复上书劝进,祚竟就谦光殿中,僭登王位,【晋书】作帝位,但观他尊三代为王,当是称王无疑。立宗庙,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礼乐,下书谓:『中原丧乱,华夷无主,因勉徇众请,摄行大统,俟得扫秽二京,再当迎帝旧都,谢罪天阙』云云。

先是凉州遵晋正朔,未尝改元,惟沿用愍帝建兴年号,直至祚篡位时,尚称建兴四十一年,及是乃改建兴四十二年为和平元年,赦殊死,赐鳏寡粟帛,加文武爵各一级,追尊曾祖轨为武王,祖实为昭王,从祖茂为成王,父骏为文王,弟重华为明王。立妻辛氏,次妻叱干氏,俱为王后。何不立马裴二氏?长子泰和为王太子,次子庭坚为建康王,弟天锡为长宁王,耀灵弟玄靓为凉武侯。

是夕,天空有光,状如车盖,声若雷霆,震动城邑。翌日,大风拔木,日中如晦。祚反诱诛谢艾,大肆淫威。尚书马岌,直谏免官;郎中丁琪,再谏被杀。适晋征西大将军桓温入关,见前回。秦州刺史王擢,时镇陇西,遣使白祚,谓:『温善用兵,如得克秦,必将及凉。』

祚不禁惶惧,又恐擢乘急反噬,仍召马岌复位,与谋刺擢。密遣心腹将往陇西,不得下手,反被擢查出杀死。祚得报益骇,号召士卒,托词东征,实欲西保敦煌。嗣闻温已南归,更遣平东将军牛霸等攻擢。擢拒战失利,奔降苻秦。河州刺史张瓘,为祚宗室,外镇枹罕,士马盛强,祚常加猜忌,容忍了一年有余,不能再止,乃遣部将易揣张玲,带领步骑万余人,往击张瓘,并发兵三十余道,分剿南山诸夷。

张掖人王鸾,素通术数,入殿白祚道:『军不可行,出必不还。凉州将有大变,不可不防。』

祚叱为妖言。

鸾即直陈祚恶,说他无道三大事,恼得祚气冲牛斗,立命推出斩首。鸾至法场大呼道:『我死后不出二十日,兵败王死,定难幸免了。』

想鸾亦自知该死,故自来徼祸。祚不但杀鸾,又夷鸾族,然后发兵,再遣张掖太守索孚,往代张瓘。瓘不肯依令,斩孚誓众,出击易揣张玲。玲正前驱渡河,瓘军掩至,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尽入洪波。只易揣尚在岸上,单骑奔回。瓘遂济河追蹑,直逼凉州,且传檄州郡,拟将祚废去,仍立耀灵。

骁骑将军宋混,与弟澄聚众应瓘,引瓘并进。祚情急仓皇,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计策,潜令亲将杨秋胡,趋入东苑,拉死耀灵,埋尸沙坑。他还道是斩草除根,免得外兵借口,哪知宋混等越觉有词,即为耀灵缟素举哀,一片白旗白甲,直捣姑臧。姑臧就是凉州的治所,祚愈急愈愤,命收瓘弟琚及瓘子嵩,先拟加诛。琚与嵩召集市人数百名,随处传呼道:『张祚淫虐无道,我父兄纠合义旅,已到城东,若再敢与祚同恶,无故拿人,罪及三族。』

兵民等相率袖手,不敢干预。琚嵩等便杀死门吏四百余人,斩关招纳外军。祚避入神雀观,祚将赵长等惧罪,急忙入阁,呼马太后出谦光殿,改立耀灵弟玄靓为主,一面大开宫门,迎宋混等趋入殿中,顿时齐声已经平乱,便出观慰劳,谁知殿外列着,统是宋混等军,此时已无从躲避,只好拔剑大呼,饬令左右死战。左右无一答应,纷纷避去。从前极力逢迎的赵长,反手持长槊,向祚乱刺。祚仗剑招架,短剑不及长槊的利害,竟被刺中面颊,鲜血直喷,自知不能再战,还是逃命要紧,乃转身就跑,驰入万秋阁。兜头来了一个厨子,执刀劈来,正中祚首,立即晕毙阁下。小子有诗咏道:

残贼由来号独夫,况兼烝报效雄狐。

刀光一闪头颅落,如此淫凶应受诛。

欲知厨子姓名,容至下回续详。


〖后评〗

苻生张祚,同时肆恶,一在关中,一在陇右。吾不知两人具何肺肠,而顾若此之稔恶为也,生之好杀过于祚,而祚之好淫,亦甚于生。自古未有好淫好杀,而可以长享国祚者。况无故杀妻,灭绝人伦,公然烝母,遍污亲族,古称桀纣为无道,以苻生张祚较之,吾犹谓其彼善于此矣。宇宙之下,竟有此人面兽心,至于斯极者,虽曰速亡,其亦戾气之独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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