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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篇第十三

论语新解作者:钱穆发布:一叶知秋

2020-5-16 10:24

〔一〕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先之勞之:之.指其民.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故為政者貴能勞其民.先之者.尤貴能以身先其民而勞.故民勞而不怨.此四字當作一句讀.

請益:子路嫌孔子語少.故請益.

無倦:孔子謂只行上語無倦即可.

〖白話試譯〗

子路請問為政之道.先生說:『以身先之.以勞使民.』子路請再加一些指導.先生說:『照上語行之無倦即可了.』

〔二〕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

先有司:先任有司者治其事.一說:以擇有司為先.然擇有司.擇字不可省.任有司.則凡有司必有所任.不煩特多一任字.

赦小過:任有司則責有歸.然小過當赦.則為治不苛.

舉賢才:既當先有司.故必舉賢者任之.

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人將各舉所知.以賢引賢.則賢才自彙進.

〖白話試譯〗

仲弓做了季氏宰.請問為政之道.先生說:『諸事先責成下面的有司.他們有小過失.當寬赦.多舉賢才來分任各職事.』仲弓說:『於何知得賢才而舉之呢.』先生說:『只要舉爾所知.爾所不知的.難道別人會捨他不舉嗎.』

〔三〕

子路曰:『衞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衞君:出公輒.父蒯聵亡在外.衞人立輒而拒之.

必也正名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必先正其名.

子之迂也:迂.謂迂遠不切事情.子路就當時情實.殆謂孔子以魯人出亡在衞.無可為衞之君臣父子間正此名.時人必有以孔子為迂者.子路初不信.今聞孔子言.乃謂誠有如時人之所譏.

野哉由也:野謂粗鄙.責其於所不知不能闕疑.而率爾妄申己見.

言不順:以子拒父.其言不順.言之尚不順.行之何能成事.事無可成.則禮樂不能興.無禮樂而妄施刑罰.刑罰亦必不能中理而合道.斯民眾將無所措其手足.言不知其舉動之何所適宜.

名之必可言:所名必可得而言.既有父子之名.則不可言以子拒父.蒯聵父而名以仇.名不正則不可言.

言之必可行:所言必可得以行.若言拒父.何以號令於國人.

於其言無所茍:一名一言.皆不可茍.否則牽連一切皆茍.豈有茍道而可以治國者.

本章當與『夫子為衞君』一章合參.孔子之答子路.亦就當前言其措置宜然耳.然使孔子果為政於衞.究將如何措置.後人紛加億測.不知詳審於事而轉昧於理者亦多矣.此皆子路『奚其正』之見識.讀者於此等處.惟當存其理而置其事可矣.

〖白話試譯〗

子路問道:『如衞君有意等待先生來主政.先生對衞事將何從下手呀.』先生說:『首先必該正名吧.』子路說:『先生真個迂到這樣嗎.這名又何從正呀.』先生說:『真太粗野了.由呀.君子對於自己不知的事.該闕去不談.若果名不正.便說來不順.說不順口的.做來便不成事.做不成事.便不能興禮樂.禮樂不興.單用刑罰.刑罰也必不能中肯.刑罰不中肯.民眾將會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呀.因此君子定下名.必然要說得出口.說來必然要做得成事.君子對任何一句話.總求沒有苟且就得了.』

〔四〕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學稼:種五榖曰稼.樊遲學稼.或欲如神農.后稷以稼穡教民.或值年歉.有感而請.

學為圃:種菜蔬之地曰圃.為.治理義.孔子以不如老農之言拒樊遲.樊遲或疑學稼事重.嫌不勝任.故繼請學為圃.

不用情:情.情實也.用情者.猶言民皆以忠實對其上.

襁負其子而至:襁.負兒之衣.背負以行.四方之民皆來至其國.斯不待教民以稼.而民之從事於稼者將大增.古者井地授田.耕戶有去留之自由.

本章樊遲請學稼圃.亦言為政之事.非自欲為老農老圃以謀生.然時有古今.後世文治日隆.臨政者不復能以教稼自務.孔子非不重民食.然學稼學圃.終是小人在下者之事.君子在上臨民.於此有所不暇.戰國時.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孟子辭而闢之.亦孔子本章之意.然李悝亦出儒門.而仕魏有盡地力之教.樊遲之問.可謂已開其先聲.

〖白話試譯〗

樊遲請學稼穡之學.先生說:『我不如老農呀.』樊遲又請學治理園圃之學.先生說:『我不如老圃呀.』樊遲退出後.先生說:『真成一個在野小人了.樊遲呀.君子在上位.只要能好禮.民眾便莫敢不敬.只要能好義.民眾便莫敢不服.能好信.民眾便莫敢不用他們的真心和實情來對上.政治能做到這地步.四方民眾都會背負了他們的孩子來請入籍.那就耕戶日增.耕地日闢.何必自己學稼穡之事呀.』

〔五〕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詩三百:【詩】有三百五篇.言三百.舉成數.【詩】實西周一代之歷史.其言治閨門之道者在【二南】.言農事富民之道在【豳風】.平天下.接諸侯.待羣臣之道在【大.小雅】.【頌】乃政成治定後始作.而得失治亂之情.則【變風】.【變雅】悉之.故求通上下之情.制禮作樂以治國而安民者.其大綱要旨備於【詩】.誦此三百首.便當達於為政.

專對:謂出使以己意應對.不隨時請示於本國之朝廷.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若學【詩】而仍不能言.則如不學也.

雖多:【詩】三百.已不少.今誦此而仍不達於為政.出使仍不能專對.則雖多學.亦無為.

孔門設教.主『博學於文』.然學貴能用.學於【詩】.便須得【詩】之用.此即『約之以禮』也.若學之不能用.僅求多學.雖多亦仍無用.決非孔門教人博學之意.學者於此不可不辨.

〖白話試譯〗

先生說:『誦習了三百首詩.授他以政事.不能通達.派他出使四方.不能單獨作主應對.那雖多學些別的.亦有何用呀.』

〔六〕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令.教令.【顏淵篇】:『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本篇下章又云:『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皆與本章同義.或說:此義蓋孔子屢言之.故門弟子亦不憚煩而屢記之.

〖白話試譯〗

先生說:『他身正了.不待下令.那事也就行了.他身不正.就使下令.下面也不會聽從.』

〔七〕

子曰:『魯衞之政.兄弟也.』

魯.周公之後.

衞.康叔之後.本為兄弟之國.而其政亦相似.或說:兩國政俗猶賢於他國.所謂『魯一變至於道.』或說:兩國衰亂相似.恐當從後說.蓋此章乃孔子之歎辭.

〖白話試譯〗

先生說:『魯衞兩國的政事.真像是兄弟呀.』

〔八〕

子謂衞公子荊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衞公子荊:公子荊.衞大夫.因魯亦有公子荊.故此特加一衞字.

善居室:居室猶云治理家室.治家指人事.居室指財務器物之經營.

苟合矣:苟.將就苟且義.合.足義.家之百物必相配.故曰合.僅始有.尚未足.即曰此亦可以為足也.

少有:稍增義.

富有:繼續多增義.

僅少有.尚未備.即云此亦可以為備.富有.未必美.即曰此亦聊可謂美.可證其心平淡.而居室有方.故能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亦不以富貴肆志.故孔子稱之.

〖白話試譯〗

先生說:『衞公子荊可稱得善於處理家業了.』當他財貨器用始有之時.便說:『將就凑合了.』到他稍多時.便說:『將就完備了.』到他更多時.便說:『將就算得是美了.』

〔九〕

子適衞.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僕:御車也.古禮.幼卑者為尊長御車.

庶矣哉:庶.眾也.言衞人口多.

〖白話試譯〗

先生到衞國.冉有為先生趕車.先生說:『衞國人口真多呀.』冉有說:『人口多了.再加些什麼呢.』先生說:『設法教他們富.』冉有說:『富了又如何呢.』先生說:『再加以教化.』

〔一〇〕

子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朞亦作期.期月.一周年.

可也:可.僅可而有不足之意.

有成:孔子謂苟有能用我當政者.一年可樹立規模.三年可有成功.使此規模充實完成.

【史記】此章為衞靈公不能用而發.或云:本章孔子為門人釋疑.當時有佛肸及公山不狃之召.孔子皆欲往.而門人疑之.故孔子言此.

〖白話試譯〗

先生說:『苟有能用我之人.一周年的時間便好了.若經三年.定會有成功.』

〔一一〕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

勝殘去殺: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去殺.不用刑罰戰鬬.

善人為邦百年:有善人相繼為國.至於百年之久.

誠哉是言:上引乃古語.而孔子稱之.

周自平王東遷.諸侯力爭.民之困於殘暴刑殺者二百餘年.使有善人為國.求能勝去殘暴.使殺伐不復興.已非一人一世所能.必相繼歷百年而始可冀.此章蓋歎世之習於亂.而痛斯民之未易見治平之運.

本章當與上章合參.三年即可有成.何其為效之速.待之百年之久.而後可以勝殘去殺.又何其為期之遙.聖人言各有當.學者試細參之.

〖白話試譯〗

先生說:『古人說過:「有善人來主持國政.經歷一百年之久.纔可以化去殘暴.消滅殺伐.」這話真對呀.』

〔一二〕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三十年為一世.王者起.一天下而治之.與『善人為邦』不同.然求仁道之化行於天下.亦必以三十年為期.蓋舊被惡化之民.經三十年一世而皆盡.新生者漸漬仁道三十年.故其化易成.

〖白話試譯〗

先生說:『如有一位王者興起.也必三十年時間.纔能使仁道行於天下呀.』

〔一三〕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從政.猶為政.苟能正其身.則為政一切不難.

〖白話試譯〗

先生說:『苟能自己身正了.這於從事政治還有何難呀.若不能正其身.又怎能正人呢.』

〔一四〕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

冉子退朝:冉有時為季氏宰.退朝.謂退於季氏之私朝.此稱冉子.或說乃其門人所記.然此章於冉有加貶斥.似非其門人記之.或本作冉有.當從之.

何晏也:也.同邪.問辭.晏.晚義.古人之朝.天微明.辨色即入.冉有退朝晚.故孔子問之.冉有仕於季氏而猶在孔門.退朝稍晏.孔子問之.師弟子親如父子家人.固不獨於顏子一人為然.

有政:有國政討論.故退遲.

其事也:也.亦同邪.疑問辭.事指私事.謂季氏之家事.或說有所更改匡正為政.所行常事為事.今按:此處當從公私言.尤見嚴正.其時季氏專魯政.有不與同列議於公朝.而獨與其家臣議之私朝者.孔子如為不知.言此必季氏家事.若係國政.當公議之.我嘗為大夫.今雖不用.猶當預聞.其言嚴而婉.而所以教冉子者深矣.

雖不吾以:以.用義.

〖白話試譯〗

冉有在季氏的私朝退下.來見先生.先生說:『怎麼這樣晚呀.』冉有對道:『因有國政討論.』先生說:『怕是季氏的家事吧.果有國政.此刻我雖不見用.也該預聞到.』

〔一五〕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其幾也:三字連上讀.幾.期望義.與下『不幾乎』.兩『幾』字義別.

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言為君別無可樂.只有一事.即出一言而臣眾莫敢違.為可樂.

一言而喪邦:即『樂乎莫予違』之一言也.

本章孔子專指在上者之居心言.後儒承之.以正心誠意為治國平天下之本.言雖近而指則遠.亦古今通義.

〖白話試譯〗

定公問道:『只一句話便可興國.有嗎.』孔子對道:『說話不能如此般的期望呀.有人說:「做君難.做臣不易.」若果知道做君之難.那就庶幾乎一句話可以興邦了.』定公又問:『一句話便可失國.有嗎.』孔子對道:『說話不能如此般期望呀.有人說:「我對做君不覺有何可樂處.只是說了話沒人敢違拗.」儻是說的善.沒人違拗.不好嗎.若說的不善.沒人敢違拗.而你認此為可樂.那就庶幾乎一句話可以失國了.』

〔一六〕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

說.同悅.近者悅其政澤.故遠者聞風來至.

〖白話試譯〗

葉公問行政之道.先生說:『近的人歡悅.遠的人來附.』

〔一七〕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莒父.魯邑名.

無.通毋.戒止之辭.欲速則急遽失序.故反有不達.見當前之小利.則所就小而轉失其大處.

〖白話試譯〗

子夏當了莒父宰.問行政之道.先生說:『不要求速成.不要只見小利.求速成.則達不到目的.只見小利.則不能成大事.』

〔一八〕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直躬:或說其人名躬.因行直.人稱之曰直躬.一說其人姓名不傳.因其行直.故稱直躬.猶如一狂人行近孔子之輿.故稱狂接輿.似後說為是.

其父攘羊而子證之:攘.竊取義.子即直躬.其父盜人之羊.直躬證其父之行盜.

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隱.掩藏義.隱惡而揚善.亦人道之直.何況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此乃人情.而理即寓焉.不求直而直在其中.

〖白話試譯〗

葉公告訴孔子說:『我們這裏有一個能行直道的人.他父親盜竊人羊.他出來證明了.』孔子說:『我們的直道和此相異.父親替兒子隱瞞.兒子替父親隱瞞.直道便在其中了.』

〔一九〕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居處恭:居處.一人獨居.恭.不惰不放肆.

執事敬:執事猶言行事.敬.不懈不怠慢.

不可棄:謂不可棄去不行.

【衞靈公篇】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與此章語相類.或疑此章『問仁』乃『問行』字誤.然仁者人道.乃人與人相處之道.人道以恭敬忠信為主.夷狄亦人類.故雖至夷狄.此道仍不可棄.則本章明言仁.不必改字.或曰:雖至夷狄之邦.能恭敬忠信.亦不為夷狄所棄.則轉言效應.與孔子平日教人意不類.且不為所棄.非不可棄.今仍從前解.

〖白話試譯〗

樊遲問仁道.先生說:『平常獨居當能恭.執行有事當能敬.待人要能忠.這幾項.就使去夷狄之邦.也不可棄去不行呀.』

〔二〇〕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行己有恥:心知有恥.則有所不為.此指其志有所不為.而其才足以有為者.『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即其足以有為.孝弟之士.其本已立.而才或不足.故其次.

言必信.行必果:果.必行之義.【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

硜硜:小石堅確貌.不務求大義.而專自守於言行之必信必果.此見其識量之小.而才亦無足稱.故稱之曰小人.然雖乏才識.亦尚有行.故得為孝弟之次.

今之從政者何如:子貢蓋自有所不滿.而以質於孔子.

噫:心不平歎聲.

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斗容十升.筲容五升.【說文】作.斗筲之人.言其器小.一說:謂其僅知聚歛.算.數義.猶今云不足算數.【論語】言辭和婉.然多於至和中見至剛.於至婉中見至直.如此處即是.

〖白話試譯〗

子貢問道:『如何纔算士.』先生說:『他行為能知有恥.出使四方.能不辱沒君命.可算是士了.』子貢說:『敢問次一等如何呢.』先生說:『宗族稱他孝.鄉黨稱他弟.』子貢又說:『敢問再次一等如何呢.』先生說:『出一言必信.不反悔.做一事必果決.不轉變.堅確地像塊石頭般.那是小人呀.但也可算是次一等的了.』子貢又問:『現在那些從政的人如何呢.』先生說:『呀.那些都只是一斗五升之人.何足算數呀.』

〔二一〕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孟子】【盡心篇】: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狂者.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又其次也.』今按:中行.行得其中.孟子所謂中道.即中行.退能不為.進能行道.兼有二者之長.後人捨狂狷而別求所謂中道.則誤矣.

又按:伊尹聖之任.狂者也.伯夷聖之清.狷者也.狂狷皆得為聖人.惟不如孔子仕止久速之時中.時中.即時時不失於中行.即時而狂.時而狷.能不失於中道.故狂狷非過與不及.中行非在狂狷之間.【中庸】『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不能移說此章之中行.

〖白話試譯〗

先生說:『我不得中道之士和他在一起.那只有狂狷了.狂者能進取.狷者能有所不為.』

〔二二〕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南人:南方之人.

不可以作巫醫:古代巫道與醫事相混.作.為義.此有兩說:一謂無恆之人.即巫醫賤業亦不可為.又一說:古人不以巫醫為賤業.【周禮】司巫.司醫.皆由士大夫為之.此乃謂無恆之人.亦不可作巫醫.就【論語】文義.仍以前說為當.惟南人之言.正是重巫醫.故謂無恆者不可付以此任.

善夫:此孔子稱述南人之言而善之.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託死生.無恆之人何足任此.專一之業尚然.何論於廣大之道.故孔子特取此言.

不恆其德.或承之羞:此【易】【恆卦】九三爻辭.或.常義.承.續義.言人無恆德.常有羞辱承續其後.

子曰:不占而已矣:此處復加『子曰』字.以別於前引之【易】文.孔子言:其人無恆德.亦惟有不為之占問吉凶.因即為之占.亦將無準.

本章孔子引南人言.見人之無恆.不可成業.又引【易】爻辭.言無恆之人亦無可為之助.

〖白話試譯〗

先生說:『南方人有句話說:「人若無恆.不可當巫醫.」這話真好呀.』【易卦】上也說:『其德不恆的.常會有羞辱隨後.』先生說:『這也只有不替他占問就罷了.』

〔二三〕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無乖戾之心.

同者.有阿必之意.

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故不能和.或說:『和』如五味調和成食.五聲調和成樂.聲味不同.而能相調和.『同』如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所嗜好同.則必互爭.今按:後儒言大同.即太和.仁義即大同之道.若求同失和.則去大同遠矣.

〖白話試譯〗

先生說:『君子能相和.但不相同.小人只相同.但不相和.』

〔二四〕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一鄉之人.若宜有公論.然亦各自為類以為好惡.若一鄉同好.恐是同流合污之人.一鄉同惡.或有乖世戾俗之嫌.惡人不之惡.疑其茍容.善人不之好.見其無可好之實.然則公論貴乎合道.不貴以多少數為衡量.

〖白話試譯〗

子貢問道:『一鄉之人都喜好他.如何呢.』先生說:『未可就說是好呀.』子貢又問:『一鄉之人都厭惡他.如何呢.』先生說:『未可就不說是好呀.不如鄉人中的善人喜好他.不善的人厭惡他.』

〔二五〕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易事:易與共事.或說:易服侍.

難說:說.同悅.猶云難討他歡喜.君子悅人之有道.故無道之人不易得君子之歡悅.

器之:君子貴重人才.因其材器所宜而使用之.故能恕人所不能.

求備焉:小人之心苛刻.故求全責備.卒至無可用之人.

〖白話試譯〗

先生說:『君子易於和他共事.但難於得他喜歡.你討他喜歡不合道.他還是不喜歡.待他使用你時.卻量你的才具.小人易於討他喜歡.但難於和他共事.你只要討他喜歡.縱不合道.他仍會喜歡你.待他使用你時.卻求全責備.凡他想要你做的.你都得做.』

〔二六〕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泰.安舒義.

驕.矜肆義.

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故不驕.然心地坦然.故常舒泰.小人矜己傲物.惟恐失尊.心恆戚戚.故驕而不泰.然亦有不驕而未能泰者.亦有泰而或失之驕者.求不驕易.求能泰難.此又不可不知.

〖白話試譯〗

先生說:『君子舒泰.但不驕矜.小人驕矜.但不舒泰.』

〔二七〕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剛謂強志不屈撓.毅是果敢.木是質樸.訥是鈍於言.此四者.其天姿近仁.孔子又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剛毅者決不有令色.木訥者決不有巧言.兩章相發.

〖白話試譯〗

先生說:『剛強的.堅毅的.質樸的.訥言的.那四者都近仁.』

〔二八〕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偲偲.相切責之貌.怡怡.和順貌.或說:孔子語至『可謂士矣』止.下乃門人記者所加.朋友以義.兄弟尚恩.若混施之.則兄弟有賊恩之禍.朋友有善柔之損矣.然亦不當拘說.朋友非全不須怡怡.兄弟亦非全不須切切偲偲.

或說:溫良和厚之氣.此士之正.至於發強剛毅.亦隨事而見.子路行行.斯切切怡怡之意少矣.故孔子以此箴之.

〖白話試譯〗

子路問道:『如何可算為士了.』先生說:『須有切磋.又能和悅.這樣可算為士了.切磋以處朋友.和悅以處兄弟.』

〔二九〕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古人約言數字.常舉奇數.如一三五七九是也.三載考績.七年已踰再考.此乃言其久.

即.就義.

戎.兵事.

民知親其上.死其長.故可用之使就戰陣.

〖白話試譯〗

先生說:『善人在位.教民七年之久.也可使他們上戰場了.』

〔三〇〕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以.用義.必教民以禮義.習之於戰陣.所謂明恥教戰.始可用.否則必有破敗之禍.是猶棄其民.

此兩章見孔子論政不諱言兵.惟須有善人教導始可.

〖白話試譯〗

先生說:『用不經教練的民眾去臨戰陣.只好說是拋棄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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