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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三十一年

左传白话文作者:左丘明发布:福哥

2018-6-14 17:50

春秋經

三十有一年三十有一年:耶元前542年春王正月.

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楚宮:杜注云『襄公適楚,好其宮,歸而作之』

秋九月癸巳.子野子野:襄公之子卒.

己亥.仲孫羯卒.

冬十月.滕子滕子:滕成公來會葬.

癸酉.葬我君襄公.

十有一月.莒人弒其君密州密州:莒犂比公,傳作『買朱鉏』,音近,故不同

左傳

三十一年春王正月.穆叔至自會.見孟孝伯.語之曰:『趙孟將死矣.其語偷偷:苟且偷安,無遠慮.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諄諄諄諄:語絮絮不休,嘮叨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趙孟死.為政者其韓子韓子:韓起乎.吾子盍與季孫言之.可以樹善樹善:早與其結好.君子也.晉君將失政矣.若不樹焉.使早備魯早備魯:早為魯準備.既而政在大夫.韓子懦弱.大夫多貪.求欲無厭.齊.楚未足與未足與:不足與交,靠不住也.魯其懼哉.』孝伯曰:『人生幾何.誰能無偷.朝不及夕.將安用樹.』穆叔出而告人曰:『孟孫將死矣.吾語諸趙孟之偷也.而又甚焉.』又與季孫語晉故故:事.季孫不從.

白話翻譯
三十一年春,周曆正月,穆叔從澶淵會議回國,去進見孟孝伯,對他說:『趙孟快要死了。他的話苟且偷安,不像個主持國政的人。而且年齡還不滿五十,卻嘮嘮叨叨像八九十歲的人一樣,他活不久了。如果趙孟去世,擔任執政的恐怕是韓起吧?您何不與季孫去說,這個人可以及早與他交好,他是個君子。晉君將失去政權,如果不早點與他交好,讓他早些為我們魯國考慮,到晚些時政權落在大夫們手中,韓起性格懦弱,大夫們又多貪婪,要求與欲望沒有滿足的時候,齊國、楚國又靠不住,魯國恐怕危險了!』
孝伯說:『一個人能活多久呢?誰能做到不苟且偷安?早晨活著到晚上也許就死了,哪裡用得著及早去和人交好?』
穆叔出門後告訴別人說:『孟孝伯將要死了。我和他談論趙孟苟且偷安,他卻比趙孟更加苟且偷安。』
又和季孫說晉國的情況,季孫沒聽從他的建議。

及趙文子卒趙文子卒:在昭公元年.晉公室卑.政在侈家.韓宣子為政.不能圖諸侯圖諸侯:謀為諸侯之霸.魯不堪晉求.讒慝弘多弘多:很多.是以有平丘之會平丘之會:在昭公十三年

白話翻譯
到了趙孟去世,晉公室地位卑下,政權落在奢侈的大夫手中。韓起任執政,不能圖謀諸侯擁護維持霸主地位。魯國難以負擔晉國的要求,姦邪小人很多,因此有了在平丘的會議。

齊子尾害害:患,擔心閭丘嬰.欲殺之.使帥師以伐陽州陽州:在今山東東平縣北.我問師故.

白話翻譯
齊子尾認為閭丘嬰是個禍害,打算殺死他,便派他領兵攻打陽州。我國起兵向齊問罪。

夏五月.子尾殺閭丘嬰.以說說:解釋于我師.工僂灑.渻竈.孔虺.賈寅工僂灑、渻shěng竈、孔虺、賈寅:四人都是閭丘嬰同黨出奔莒.出群公子.

白話翻譯
夏五月,子尾殺死閭丘嬰以向我軍作交代。工僂灑、渻竈、孔虺、賈寅出逃到莒國。齊國放逐了公子們。

公作楚宮.穆叔曰:『【大誓】大誓:今【尚書·泰誓】無此文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君欲楚也夫.故作其宮.若不復適楚.必死是宮也.』

白話翻譯
襄公建造楚宮。穆叔說:『【大誓】說:「人民所要求的,上天一定滿足他。」君王是想成為楚國人吧,所以建造這宮殿。如果不再去楚國,就必然會死在這宮殿裡。』

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叔仲帶竊其拱璧拱璧:大璧.以與御人.納諸其懷.而從取之.由是得罪得罪:杜注『得罪謂魯人薄之,故子孫不得志于魯。』

白話翻譯
六月辛巳,襄公在楚宮中去世。叔仲帶偷竊襄公的大璧,把它交給侍御,放在侍御懷裡出宮後又取出來,因此而得罪。

立胡女敬歸敬歸:襄公妾,胡國人,歸姓之子子野.次于季氏.

白話翻譯
立胡國女子敬歸的兒子子野為君,暫住在季氏家中。

秋九月癸巳.卒.毀毀:悲傷過度也.

白話翻譯
秋九月癸巳,子野去世,是因為過度悲傷。

己亥.孟孝伯卒.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裯.穆叔不欲.曰:『大子死.有母弟則立之.無則長立.年鈞鈞:同『均』擇賢.義鈞則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喪而不哀.在慼慼:憂。父母死曰在慼而有嘉容嘉容:喜色.是謂不度不度:不孝.不度之人.鮮不為患.若果立之.必為季氏憂.』武子不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孝服.衰衽衽:衣襟。古喪服衣襟比衣長,掩於裳際如故衰如故衰:三次都相同。指弄得很髒.於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

白話翻譯
己亥,孟孝伯去世。立敬歸的妹妹齊歸的兒子公子裯為君,穆叔不同意,說:『太子死,有同母弟就立同母弟,沒有就在庶子中立年長的。年齡相同就選擇其中賢明的,賢明相當就通過占卜來認定,這是古代傳下來的規矩。不是嫡嗣,何必一定要立他母親妹妹的兒子?再說這個人,在處理喪事時不悲哀,在服孝期間面有喜色,這叫做不孝。不孝的人,很少不造成禍患的。如果立了他,一定給季氏帶來憂患。』季武子不聽,最終還是立了他。等到安葬襄公,三次給他換喪服,他仍然把喪服的衣襟弄成沒換時一樣髒。這時候昭公已經十九歲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貪玩,君子由此知道他沒有好結果。

冬十月.滕成公來會葬.惰惰:不敬而多涕.子服惠伯曰:『滕君將死矣.怠於其位.而哀已甚.兆兆:預兆於死所死所:指葬禮矣.能無從乎.』

白話翻譯
冬十月,滕成公來參加襄公葬禮,表現不恭敬而流了很多眼淚。子服惠伯說:『滕君快要死了!他在位子上表現不恭敬,但卻過分的悲哀,這預兆已經通過葬禮表示出來了。他能不跟著死嗎?』

癸酉.葬襄公.

白話翻譯
癸酉,安葬襄公。

公薨之月.子產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子產使盡壞其館館:接待外賓的舘舍之垣.而納車馬焉.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盜充斥.無若諸侯之屬諸侯之屬:諸侯的臣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完:修繕客所館.高其閈閎閈閎:閈為大門,閎為裡巷之門,此指館舍的大門.厚其牆垣.以無憂客使.今吾子壞之.雖從者從者:指子產的隨從能戒.其若異客異客:他國的賓客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完:此與下牆對舉,當為『院』字,指圍牆葺牆.以待賓客.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共命:供應其他賓客的需要。共,同『供』.寡君使匄請命.』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誅求誅求:責求。指責成鄭國貢獻禮物無時.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賦:指財物.以來會時事時事:朝見聘問.逢執事之不閒.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不敢輸幣輸幣:獻納禮物。幣,財帛之類.亦不敢暴露.其輸之.則君之府實府實:府庫中的物品也.非薦陳薦陳:朝聘向主人獻禮,必先陳列於庭,稱薦陳之.不敢輸也.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朽蠹:朽爛,殘毀.以重敝邑之罪.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卑庳:卑小.無觀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廄繕修.司空以時平易易:修治道路.圬人圬人:泥水匠以時塓塓:粉刷牆壁館宮室.諸侯賓至.甸甸:甸人,管薪火之官設庭燎庭燎:庭中設大燭照明.僕人巡巡:巡視,警衛宮.車馬有所.賓從有代有代:代僕役服勞役.巾車巾車:管車輛的官脂轄脂轄:給車軸上塗油。轄本為裹在車軸上的鐵皮,此代指車軸.隸人隸人:指司灑掃的人牧圉牧圉:牧牛羊看馬匹的人各瞻瞻:照顧,管理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展:陳列其物.公不留留:耽擱。不留賓,謂隨到隨見賓.而亦無廢事事:指意外.憂樂同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賓至如歸.無寧無寧:豈但沒有菑患.不畏寇盜.而亦不患燥濕.今銅鞮之宮銅鞮之宮:晉君別宮,在今山西沁縣南數里.而諸侯舍於隸人舍於隸人:住在奴僕所住的地方.門不容車.而不可踰越.盜賊公行.而夭厲夭癘:因遭疾疫而早死。或作『天厲』,疑誤不戒.賓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將何以命之.雖君之有魯喪.亦敝邑之憂也.若獲薦幣.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

白話翻譯
襄公去世的那個月,子產輔相鄭簡公去晉國,晉平公由於我國有喪事,沒有會見他們。子產讓人把招待外賓的館舍的圍牆全都拆毀,讓車馬進入館舍安放。
士文伯責備他,說:『
敝邑因為政事與刑法不能修明,以致盜賊到處都是,這對於屈尊來存問寡君的諸侯的臣屬來說是無可奈何的事,因此命令官吏修繕賓客居住的館舍,使大門高敞,牆壁厚實,來使賓客沒有盜賊之憂。
如今您把它拆毀了,即使您的隨從能夠戒備,但別的國家的賓客怎麼辦?由於敝邑是諸侯的盟主,修葺圍牆,以接待賓客,如果全都拆毀了,那將怎樣供應其他賓客的需要呢?寡君派我來求教您拆毀圍牆的用意何在。』
子產回答說:『
因為敝邑狹小,又處在大國之間,大國不斷責成敝邑貢獻禮物,所以我們不敢安居,儘量搜索敝邑的財物,前來朝見。正碰上執事沒有空閒,而沒能見到,又沒得到指示,不知道什麼時候召見,不敢把禮物獻納,也不敢讓它放在露天。
如果獻上,這些東西就是貴國國君倉庫中的財物,可是不經過朝見陳列在庭上的儀式,我們不敢奉獻。
如果讓它們放在露天,又恐怕有時乾燥有時潮濕東西會朽爛,這樣便加重了敝邑的罪過。
我聽說當年文公做盟主的時候,他的宮室低矮狹小,沒有供賞玩的臺榭,而把接待諸侯的館舍造得高大寬敞,如同現在國君的寢宮。
對館舍中的倉庫、馬廐加以繕修,司空按時平整修治道路,泥水匠按時粉刷館舍宮室的牆壁。
諸侯賓客到來,甸人在庭院中點起大燭照明,僕人巡視房舍,車馬有一定的地方安置,賓客的僕從有專人替代,管車的官給車軸加好油,管灑掃的隸人與養牛羊、管馬的,都各自做好各自的事,百官們各人陳列他的禮品。
文公對賓客隨到隨見從不滯留,而一切應有的禮節從不廢除,與賓客同憂樂,有意外的事發生就格外注意巡視,賓客有不懂的事就加以教導,對他們的缺乏加以接濟。
賓客到這裡就好像回到家裡一樣,豈但沒有什麼災患,不怕盜賊,也不怕乾燥潮濕。
如今貴國的銅鞮別宮寬廣數裡,而讓諸侯住在如同奴隸住的屋子裡。大門進不去車,又有圍牆阻隔車不能越過。盜賊公開搶劫,而天災又無法防止。沒有一定的時間接見賓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發佈召見我們的命令。
如果還不拆毀圍牆,就沒有地方藏禮物,這樣就更加重我們的罪過了。
謹此詢問執事,您對我有什麼指教?雖然貴國國君遭到魯國的喪事,但這對我們也是同樣感到憂戚的事。
如果能夠獻上禮物,我們願把牆修好才走,這是君王的恩惠,豈敢害怕辛勤勞苦?』

文伯復命.趙文子曰:『信.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垣以贏贏:受,這裡指接待、容納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謝不敏焉.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厚其宴好:厚加燕禮、多送禮物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

白話翻譯
士文伯覆命,趙孟說:『他講的對!我們實在沒有德行,而用奴隸居住的屋子接待諸侯,這是我們的罪過。』派士文伯去賠禮道歉。晉平公接見鄭簡公,增加禮儀,厚加款待,贈送禮物豐厚,然後讓他回去。於是就建築接待諸侯的賓館。

叔向曰:『辭辭:辭令,口才之不可以已不可以已:不可以廢也如是夫.子產有辭.諸侯賴之.若之何其釋辭釋辭:放棄辭令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所引詩見【詩·大雅·板】。輯,和。繹,喜悅。莫,安定.」其知之矣.』

白話翻譯
叔向說:『辭令不可以廢棄就像這樣子吧!子產善於辭令,諸侯因此而得利,為什麼要放棄辭令呢?【詩】說:「把話說得很和諧,人民融洽又齊心。把話說得很動聽,人民高興又安定。」他是懂得這道理了。』

鄭子皮使印段如楚.以適晉告.禮也杜注:『得事大國之禮。』

白話翻譯
鄭子皮派印段去楚國,報告去晉國的事,這是合乎禮的。

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輿.既立展輿.又廢之.犁比公虐.國人患之.

白話翻譯
莒犂比公生去疾與展輿,已經立展輿為太子,又把他廢除了。犂比公殘暴,國人對他不滿。

十一月.展輿因因:依靠,憑藉國人以攻莒子.弒之乃立.去疾奔齊.齊出齊出:齊女所生也.展輿.吳出也.書曰『莒人弒其君買朱鉏』.言罪之在也.

白話翻譯
十一月,展輿依靠國人攻打犂比公,把他殺了,自立為君。去疾逃往齊國,他是齊國女子所生。展輿是吳國女子所生。【春秋】記載說:『莒國人殺死他們的國君買朱鉏』。這是說罪責在於莒犂比公。

吳子吳子:吳王夷末使屈狐庸屈狐庸:巫臣之子,任行人聘于晉.通路通路:指溝通兩國外交關係也.趙文子問焉.曰:『延州來季子延州來季子:季劄,封延陵,又加封州來.其果立乎.巢隕諸樊巢隕諸樊:襄公二十五年,吳王諸樊死於攻巢.閽戕戴吳戴吳:吳王餘祭。被閽人殺死,事見襄公二十九年.天似啟之啟之:開闢做國君的大門.何如.』對曰:『不立.是二王之命也.非啟季子也.若天所啟.其在今嗣君乎.甚德而度度:行為有法度.德不失民.度不失事.民親而事有序.其天所啟也.有吳國者.必此君之子孫實終之.季子.守節者也.雖有國不立.』

白話翻譯
吳王夷末派屈狐庸到晉國聘問,是為了溝通兩國之間友好關係。趙孟詢問他說:『延州來季子是不是終於做了國君了?巢地戰役死了諸樊,守門人殺死了戴吳,上天似乎專為他打開了做國君的大門,結果怎麼樣?』屈狐庸回答說:『他沒有做國君。你說的是二位君王自己命不好,不是上天為季子打開大門。如果說上天打開大門,恐怕是為現在繼位的國君打開的。他很有德行又行為有法度。有德行人民就擁護他,有法度就能辦成事,人民親附而事情有次序,他才是上天所要打開大門的人。享有吳國的,最終一定是這位君王的子孫。季子是講究節操的人,就是把國家給他,他也不肯做國君。』

十二月.北宮文子北宮文子:北宮佗相衛襄公以如楚.宋之盟故也.過鄭.印段迋迋:同往,『辶』與『彳』同為『走』部勞:慰問于棐林棐林:即北林,在今河南新鄭市北.如聘禮而以勞辭以勞辭:用郊勞之辭.文子入聘.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逆客.事畢而出.言於衛侯曰:『鄭有禮.其數世之福也.其無大國之討乎.【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所引詩見【詩·大雅·桑柔】。執熱,驅除炎熱。逝,發語詞。濯,沐浴.」禮之於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

白話翻譯
十二月,北宮文子輔助衛襄公去楚國,是為了履行在宋國訂的盟約。經過鄭國,印段前往棐林犒勞他們,行聘問的禮而用郊勞的辭令。文子入鄭都還聘。鄭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出來迎賓。聘禮結束後文子出城,對衛襄公說:『鄭國有禮,他們幾世都將因此有福,恐怕不會有大國討伐了吧!【詩】說:「要想驅除炎熱,誰能不通過沐浴?」禮對於政事來說,就好比熱了能夠沐浴。沐浴用來消除炎熱,怎麼會有禍患呢?』

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美秀:容貌清秀而文文:習于典章詩文,故言談有文采.公孫揮公孫揮:即子羽能知四國之為四國之為:四面國家的行動.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獲:得其當,正確。此言裨諶為人喜靜不喜鬧,所以在野外思考問題才能有正確的判斷.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宮文子所謂有禮也.

白話翻譯
子產參與政事,選擇有才能的人分別使用他們。馮簡子能決斷大事。子大叔容貌清秀而言談有文采。公孫揮能夠預料四方諸侯的行動,並對各國大夫的家族姓氏、祿秩爵位、身份的貴賤、才能的高低都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又善於辭令。裨諶能夠出謀劃策,他在安靜的野外思考能有正確的判斷,在熱鬧的城邑中就不行。鄭國將與諸侯打交道,子產就向子羽詢問四方諸侯的行動,並且讓他準備好多套應答辭令。子產給裨諶車乘前去野外,讓他考慮這次行動是否可行。而把考慮的結果告訴馮簡子,讓馮簡子作出決斷。計畫完成,就交給子大叔讓他執行,與賓客交往應答。子產這樣做,因此很少有把事情辦壞的時候。這就是北宮文子所說的有禮。

鄭人游于鄉校鄉校:鄉間公共場所,既是學校,又是人民聚會議事的地方.以論執政.然明然明:即鬷蔑謂子產曰:『毀鄉校何如.』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退:工作完畢後休息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忠善:忠於為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遽止:馬上可以制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道:疏導.不如吾聞而藥之藥之:當作治病的藥石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後知吾子之信信:確實可事也.小人實不才.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唯二三臣.』仲尼仲尼:孔子。孔子時方十歲,此語當系以後所說聞是語也.曰:『以是觀之.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

白話翻譯
鄭國有些人聚集在鄉校裡,評論執政的得失。
然明對子產說:『把鄉校封閉了怎麼樣?』
子產說:『為什麼呢?這些人早晚休息時間聚在一起,議論執政官政令的好壞。他們認為好的,我就實施;他們認為不好的,我就改正。他們實際上是我的老師,我為什麼反而要封閉鄉校呢?我聽說憑藉忠於為善可以消弭怨恨,沒聽說用強硬的手段來防止怨恨會有效。用強硬手段未嘗不能馬上把他們的嘴堵住,不過這就像防河水一樣,一旦決了大口子,受傷害的人一定很多,我就沒法挽救了。不如開個小口子,因勢利導,不如讓我聽到了而用來匡救我的過失。』
然明說:『我現在才知道您的確是能成大事的人,像我這樣的小人實在沒出息。要是照您的做法做下去,鄭國就有了依靠,豈止對我們幾個做臣子的有利?』
孔子後來聽說了這件事,說:『從這點來看,如果有人說子產不仁,我不會相信他。』

子皮欲使尹何尹何:子皮的家臣為邑.子產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願:為人謹厚.吾愛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榱:椽子崩.僑將厭厭:同『壓』焉.敢不盡言.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其為美錦不亦多乎.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貫:同『慣』,熟練則能獲禽.若未嘗登車射御.則敗績敗績:指車碰壞厭覆是懼.何暇思獲.』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遠遠:有『疏忽』之意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遠而慢慢:輕視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他日:以前我曰:「子為鄭國.我為為:治理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後知不足.自今請雖吾家.聽子而行.』子產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謂危.亦以告也.』子皮以為忠.故委政焉.子產是以能為鄭國.

白話翻譯
子皮想委任尹何做自己封邑的長官。
子產說:『他年紀太輕了些,不知道行不行。』
子皮說:『他為人忠厚老實,我喜愛他,他不會背叛我。讓他去邊學邊幹,時間長了他就懂得怎麼治理了。』
子產說:『不行!一個人喜愛另一個人,總要讓被愛的人得到好處。現在您愛一個人,卻讓他管理政事,這如同讓一個不知道怎樣拿刀的人去割東西,會使他大大受到傷害。您愛別人,而使所愛的人受傷害,還有誰敢親近您呢?您對於鄭國,好比是房子的棟樑,棟樑折斷了,椽子將崩毀,我也將會被壓在底下,怎敢不暢所欲言呢?您有一匹漂亮的錦緞,一定不會隨便讓人用它學裁剪。大官、大邑,是您自身的依託庇護,您卻讓人去學著治理,這樣做豈不是把漂亮的錦緞看得比大官大邑還要重嗎?我只聽說學習好了才去從政,沒有聽說過用從政來作為學習的。如果這樣,一定會有所不利。這好比打獵,獵手對射箭、駕車都富有經驗,就能夠獲得禽獸,如果獵手從來沒有登過車,不會射箭與駕車,他一定會害怕車輛崩毀翻倒壓壞自己,哪裡還有時間去想獵獲禽獸呢?』
子皮說:『你說的對極了!這是我考慮不周到。我聽說君子考慮的是重大深遠的事,小人則只注意眼前的小事。我是一個小人,衣服穿在我的身上,我知道愛惜它。大官大邑是我身體所依託庇護的,我反而疏略輕視它。不是你的提醒,我還不知道這道理。從前我說過:「您治理鄭國,我管好我的家族,讓我有所依託庇護,也就足夠了。」現在看來,這樣做還不行。從今以後,我請求即使是我的家事,也得遵照您的指示去辦。』
子產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好像人們的面貌各不相同一樣。我怎敢說您的面貌同我的一樣呢?不過是我心裡覺得您這樣做很危險,所以就以實相告了。』
子皮認為子產是個忠誠的人,所以把鄭國的國政委託給他。子產因此能夠把鄭國治理得很好。

衛侯在楚.北宮文子見令尹圍之威儀.言於衛侯曰:『令尹似君矣.將有他志他志:謂將有殺王以代之志.雖獲其志.不能終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所引詩見【詩·大雅·蕩】.」終之實難.令尹其將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所引詩見【詩·大雅·抑】.」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民所不則.以在民上.不可以終.』公曰:『善哉.何謂威儀.』對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所引詩見【詩·邶風·柏舟】。棣棣,安和貌。選,計,數.」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所引詩見【詩·大雅·既醉】。攸,所。攝,佐.」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周書】周書:逸書,下引語今人古文【尚書·武成】數文王之德.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懷其德.」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所引詩見【詩·大雅·皇矣】.」言則而象之也.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於是乎懼而歸之.可謂愛之.文王伐崇.再駕而降為臣.蠻夷帥服.可謂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誦而歌舞之.可謂則之.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度:法制.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章:條理.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

白話翻譯
衛襄公在楚國,北宮文子見到令尹公子圍的舉止行為,對衛襄公說:『令尹與國君相仿了,他將要動別的腦筋。不過他雖然成功,卻沒有好結果。【詩】說:「萬事都有個開頭,很少有個好結果。」有好的結果確實很難,令尹恐怕難以免除禍患。』
衛襄公說:『你從哪點上知道?』
北宮文子說:『【詩】說:「舉止行為要謹慎,人民以此為標準。」令尹舉止行為不謹慎,人民就沒有了標準。人民不效法的人,卻居民上,就不會有好結果。』
衛襄公說:『說得好!那麼用來說舉止行為的「威儀」又怎麼解釋呢?』
北宮文子說:『
有威嚴而使人敬畏叫做威,有儀表而使人能仿效叫做儀。
國君有國君的威儀,他的臣子敬畏他而擁護他,以他為榜樣而仿效他,所以能保有他的國家,美好的名聲流傳百世。
臣子有臣子的威儀,他的屬下敬畏他而擁護他,所以能保住他的官職,保護他的家族,使家庭和睦。依此類推,都是如此,所以能上下不亂互相鞏固。
【衛詩】說:「威儀安和端莊,多得無法計算。」是說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大小都有各自的威儀。
【周詩】說:「朋友之間相互輔佐,所用的就是威儀。」是說朋友之道,一定要互相用威儀來教導。
【周書】列舉文王的德行,說:「大國畏懼他的力量,小國感懷他的恩德。」是說對他敬畏而擁戴。
【詩】說:「好像不知又不覺,順乎天帝的準則。」是說以他為榜樣而仿效他。
紂囚禁文王七年,諸侯都跟隨著他去坐牢。紂因此而感到害怕,放了文王,諸侯稱得上愛戴文王了。文王攻打崇國,兩次出兵,把崇國降服,蠻夷就相繼歸順,可稱得上敬畏文王了。
文王的功勞,天下贊誦而歌舞,可稱得上以他為榜樣。
文王的政令,到現在仍然作為法則,可稱得上仿效他。這就是因為他有威儀的緣故。
所以君子在位使人敬畏,賞賜給人使人擁戴,進退可以讓人作為法制,與人打交道可以讓人作為規則,形容舉止可以供人觀摩,做事可以讓人仿效,道德行為可以讓人視為典型,聲音氣度可以使人快樂,舉動優雅,言語有條理,以此對待下人,稱之為有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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