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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看黃花夜雨談心

桃花影作者:烟水散人发布:福哥

2018-4-21 19:37

詞曰:

晝靜半窗淒雨,夜闌繞砌哀蛩;孤涼只有客途中,謾道悲秋唯宋。

利鎖名韁難卸,機心癡念無窮;如高枕伴長松,不作紅塵虛夢。

【右調 西江月】

這首詞,是說那為客的,聽著雨響蛩吟,未免有悲秋之念。至如人在客邊,不為名,即為利,所以機心難撇,反不如隱在丘園,粗茶淡飯,倒覺白在清閒。說話的為何表此數句,只因玉卿美色緣深,功名事早,不妨在熱鬧場中,略講幾句清涼說話。傳中再表鹿鳴宴後,玉卿將欲榮歸,因為半癡僧,曾訂在九月十三燕子磯相會,雖則過期亦不可不去尋他,遂雇了牲口,出城前去,離那燕子磯尚隔數裡,忽聞路旁有人高聲喚道:『魏春元,貧僧在此等候多時了。』玉卿抬頭一看,原來就是半癡。急忙跨下馬來,向前相見,半癡道:『貧衲自重陽以後,便在燕磯專等,想必試後事多,是以來遲麼?』玉卿道:『愆期之罪,誠如何諭,只許老師闊別許久,途次不能罄談,奈何?』半癡道:『此去三裡,一羊氏廢圃,聞得有菊花盛開,意欲同君一訪,並向爐頭沽酒,以作竟夜之談,不識君意以為可否?』玉卿笑道:『黃花相對,知己談心,誠快事也,何不可之有?』遂聯轡而行。須臾已至羊圃,剛及門,大雨驟至,玉卿道:『此即賓主所謂辭塵成契,冒雨相邀,不意今日,我輩有此韻事。』半癡笑道:『恨無柴桑主人,以酒同醉,空使我兩個,只見南山。』及進內一觀,果見紫白紅黃將及百種,俱是枝葉鮮妍,高有數尺,其名色甚多,不能盡記,單數那最妙的幾種。卻是:

金寶相銀寶柏,黃鶴翎,白鶴翎,爪子白,狀元紅粉褒姒,金盞銀台錦西施,白繡球,玫瑰紫紅,芍藥白,嫦娥醉楊妃合瓣粉西施。

原來雖是廢圃,尚存書館數間,有一姓傅的,借居在側,所以培植澆灌,有此名花,玉卿一一看畢,讚賞不絕。那姓傅的詢知是新科舉人,連忙邀入草堂。玉卿看那壁上,曾有許多遊人看菊,題詠詩詞,遂細細看過,也有做得工致的;也有勉強塗抹的,直至後邊,又有楷書一首道:

幽香習習藹籬東,初出名姿屬化工;

解佩孰酬傾國笑,晚煙空惜傲霜容。

攜來茗椀宜清賞,詠入騷詞豈俗同;

元亮不逢誰是主,至今猶自恨西風。

重陽後四日姑蘇王氏婉娘題

玉卿念了一遍,不勝愛賞,又朗朗的,哦了數次,看到後邊落款,是姑蘇王氏婉娘,笑向半癡道:『此詩清新婉麗,幽怨無窮,雖是易安草創,淑真潤色,不過是也。』心下又默然轉道:『與我前日所遇簾內美媛名姓相同,設或是他?為何又寫姑蘇人氏?』正在沉吟,半癡微微的笑道:『此乃郎君自失良期,何必躊躇不定?』玉卿不解其意,轉覺狐疑。時已天色將晚,只見那姓傅的,沽了一罐酒,買了些鮮肴素物,走進門來,原來是半癡囑咐他置辦的。

當夜下著小雨,兩個對坐窗下,把杯徐酌,剪燭細談。初時只說些名山勝水,以至騷人墨客之事,將及夜分,半癡又提起看詩,笑對玉卿道:『聞得詠菊之人,與君已曾會過了。』玉卿愕然道:『其實不解其故,萬望老師明白指示。』半癡道:『此女之父,原是蘇州與貧衲亦是至契,因為遷徙到京,在十五歲上,招贅本城倪雲為婿,成親半載,雲即暴亡,今已守寡二年,只與老母作伴,其容色豔麗,足下已經目賭,不待細言。然我所以約在十三日,燕磯相會者,預知此女必以是日到此看菊,故欲引君一會,以就良緣。不料君竟不來,卻非貧衲之故。』玉卿趺腳悔恨,又再四問道:『不知還能相會,老師可以撮成其事否?』半癡道:『那日看花,曾落下玉釵一股,卻被貧僧拾得,今以付君,君可制一情詞,並那玉釵,著人送去,看他怎生回答,則事之成否,便可決矣!』就在袖中,取出釵兒,付與玉卿。玉卿珍若至寶,慌忙藏過,又複斟酒各飲數杯,半癡道:『今世姻緣,皆由前生註定,不要說夫妻之事,就如貧衲,與君今日相會,亦非偶然。只因郎君前世造福,所以累世良偶,我不過就中指說,豈敢以淫邪相誘,只是他日功名既成,亦宜急流勇退。那做官的,譬如泛海,不至複溺,能有幾個。況且白日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間,總是一場大夢,何苦把那富貴縈心,恩愛牽惹,以致無了無休,沒有一個出頭日子。故貧衲今夜與君一晤之後,便把欲網跳出,再不向閻浮世界,另尋生活,九洲五嶽,從此逝矣!』話畢,時已遠寺鐘殘,城樓鼓絕,遂向草榻,和衣假寐。少頃起來,就與玉卿作別,問以後期。半癡搖首道:『後會未定,難以輕約。』即加鞭飛馬而去。玉卿亦急急入城,回至寓所,只見花氏甚有不悅之色,再三笑問道:『賢卿為何煩惱?』花氏只是不睬,玉卿道:『我昨夜自與故人看菊,秉燭談心,你莫非疑我又在煙花隊裡,另尋樂處,所以見怪麼?』花氏道:『那裡有個故人剛剛相遇,憑你自說,我只是不信。』玉卿又陪了許多笑臉;方才回嗔變喜,又捉空做下一詩,並把玉釵封固,竟著褚貴投遞,不題。

卻說王氏婉娘,寡居二載,雖則玉潔冰清,末免懷春抱恨,自那日立在簾下,看見玉卿走過,其有張緒風流,何郎粉面,怎奈四目相視,半語難通,既不識鄉貫姓名,又安能傳情寄意。自此曉夜相思懨懨成病,其母馬氏,多方寬慰,又勸他九月十三親到羊圃看菊,及見了端籬秋色,婉娘心下愈覺愁煩,遂借菊[扌離]懷,題名粉壁。臨轉身,又落掉了玉釵一股,回至家裡,病勢更深。

忽一日,已是亭午,勉強起來,倚欄閑看,只見其母,手中持一封袋,慌忙趨至,道:『外邊有一客人,著秀童傳進來的,道有玉釵在內,兒可拆開一看,以便回覆他去。』婉娘拆開看時,果有所墜之釵,並小箋一幅。上面寫道:

畫簾瞥遇,奏綠綺以無由,羊圃尋花,觀陽春而莫和,然玉釵墜下,卿縱無心而鄙人拾之。天須有意,孤兔窺妝,漫守廣寒之寂,雙蛾臨鏡,願[扌離]京兆之毫,趙璧先歸,用申代聘,巴吟並奏,聊展微忱。

又詩一絕道:

自遇芳姿意欲狂,幾回月下想明璫;

幽情已見黃花詠,休把相思誤玉郎。

雲間魏瑢頓首啟

婉娘淑姬妝次

婉娘念畢,莞然而笑道:『兒所雲簾前相遇的,即是此生也。原來就是松江魏瑢,前見試錄已曾中在二十七名,天幸那股釵兒落在此生之手。據孩兒鄙意,欲於今夜就要約他相會,以訂終身,未卜母親主意若何?』馬氏見他病得骨瘦伶仃,十分憐愛,便即一口許允。婉娘取過文房四寶,援筆寫道:

來劄殷殷,足承雅愛,第妾臥病,不能備述愁衷,更析移玉,晚間即至寒居,妾當焚香以候,慎勿虛卻。半窗明月外呈小詩一絕,幸恕草草。

未必郎心真念妾,可知妾病為思郎;

枕邊不及多題恨,紙上聊傳淚幾行。

原來外邊的就是褚貴,接了回書,急忙回寓,遞與玉卿。玉卿拆開一看,心中大喜,巴巴等到日斜,留著楮貴在寓,托以他故,辭了花氏,獨自揚鞭垮馬而去。到了那邊,自有秀童接引進內,婉娘聞得玉卿已到,飛步出迎,相見之際,如拾至寶。馬氏料想不能無事,吃完晚飯,先向房內自去睡了。玉卿坐在床上,略略話了幾句,便把婉娘一把摟在懷內,細看豐龐果是十分瘦減,然膩臉暈霞,越是美麗,又伸手摸那東西,酥潤光肥,其是牝戶珍寶,遂即鬆開扭扣,卸下衣裙,將欲上床,先將火燭吹滅,只是牝戶甚小,陽具甚是粗大,乍合之際,急切不能聳入,雖以唾末塗潤,終覺緊澀難容,直待摩弄移時,才見其半。然婉娘已顰首皺眉,忙以雙手推住道:『郎無再進,只此足矣!』玉卿不得已,略為抽送,將有百余,婉娘道:『內中稍覺停痛,何不再進其半?』玉卿遂直聳至根,來往甚驟,婉娘又覺不堪,哀聲喚道:『願姑徐徐,郎無苦我。』玉卿乃緩緩而進,又有五百餘抽,婉娘乃有笑聲,又低低喚道:『妾已興至,任郎馳驟,無所懼矣!』玉卿亦覺興狂難遏,乃盡根抽頂,往來甚急,如此者又有二千餘抽。婉娘怡然而笑,雙股加湊起,又低低喚道:『妾雖之結縭半載,然當雲雨之際,長止五寸,抽止數百,那知郎君竟有如此之妙,使妾身體飄飄,如在雲霧,若不暫停,妾其死矣!』玉卿乃以雙手摩弄酥乳,複以婉娘唾沫,咽進口中。稍停半晌,仍又緊緊抽送,立至三換羅巾.方才畢事。

自後日夕邀歡,一住五日,不提防隔壁有一開酒店的,叫做馮美成;對門有一個破落戶,叫做嚴七,俱是酗酒宿娼,地方奸棍。平日窺見婉娘姿色;守寡經年,都有垂涎之意。不時立在門前,探頭探腦,故意把那風月說話,彼此亂嚼,有時又買幾件香袋汗巾,誘那秀童送進,意欲打動婉娘,與他私通來往。那知婉娘知香識臭,愛慕風流,怎肯把這些蠢頭顱、糟嘴臉,放在心上。所以二人俱蓄怨恨,正欲尋事中傷,值湊玉卿留戀數日,牆卑室淺,早被那馮美成探知消耗,急忙報與嚴七,嚴七道:『既有此事,須要多喚幾個弟兄,日夜守住門首,等他出來,一把拿住,若肯私和也便甘休。設或不識時務,即忙捉到官司,便可以喪盡那婆娘的體面了。』馮美成大喜道:『有理!有理!』登時就去報與賣狗肉的丘二;做丘八的阮二;又有一個做皮匠的顧一郎,俱是些沒體面的閑漢,分頭守把,日夜等候。還虧內中有一計向高,時常把那秀童刮屁股的,便將聲息暗告秀童,秀童慌忙進內,報知玉卿,玉卿驚得面色如灰,慌張無措,倒是婉娘略無憂色,坦然道:『郎君請自放心,諒那鄰里無有捉姦之理,等至三朝五日,不見蹤影,自然散去,那時便可以從容回寓了。』玉卿見說,也就安心住下,只有褚貴在寓,一連等了數日,不見家主回來,心下著忙,急急走去探聽消息。恰好遇著秀童,秀童便把鄰近知風,等候捉姦的事,說了一遍。褚貴驚呆了半晌,只得回寓報與花氏,花氏大驚道:『既有此事,教我怎麼處?』又氣又恨道:『這是自己尋出來的。也與別人無涉。等他受些磨難,方肯轉頭。』又進房躊躇了一會,走出來道:『我家官人,只在早晚回來,不如等他到家,再作計議。』不料丘慕南杳無歸信,那些閑漢,一傳兩,兩傳三,日多一日,倏忽間,一住月餘,已是十二月望後,褚貴逐日捱望,無計可施。

忽一日遇著舉人史維翰,是本地人,與玉卿同榜,又是年齒彷佛,所以氣誼相投,往來會敘,曾經數次。那一日忽見褚貴,即時慌忙問道:『你家相公,聞得榮旋已久,爾還是回去又來的麼?』褚貴就把前事一一告稟,史舉人道:『原來卻有這個緣故,為何不來早對我說。』就帶褚貴到家,喚取童僕二十余人,一徑直到王氏門前。史舉人走進客座,高聲喚道:『魏年兄,小弟在此,快些出來一會。』玉卿只認得是那班光棍趕進來,寒戰戰伸頭一望,卻是史維翰,忙與婉娘揮淚作別,趨走出來。史舉人一把推上牲口,遂一鬧而出。那班光棍曉得是本城史鄉官,眼睜睜不敢動手,各自沒趣一哄而散。

再說史舉人直留玉卿到家,正色勸勉道:『年兄前程萬里,為何不自貴重至此,豈不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把身軀,置在險地,今已年近歲逼,不如留在敝居,以待新正,一同北上,兄意可否?』玉卿滿面惶恐,殷殷致謝道:『小弟深悔不能老成,致有此事,然非年兄錯愛,幾為奸棍所辱。今已公車日迫,歸亦無益,就此留在敝寓,若得新春,隨轅北路,尤為生幸。』史舉人急忙置備酒肴,直留玉卿飲至更余,方令人掌燈送到寓所。花氏一見,雖有十分憐愛,未免帶著一二分惱意,遂絮叨叨的,面叱了一頓。

是年丘慕南竟不回家,兩個倒像夫婦一般,雙雙的過了除夕,到得正月初三,史維翰便來相約,遂令褚貴收拾行李,擇日起程。花氏含淚相送,幾番叮嚀,回來必須再會。玉卿點頭唯唯而別,不知春試便能聯捷否?

要知後來端的,下回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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