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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五十一 汉孝灵皇帝中平六年

资治通鉴白话文作者:金色轰炸机发布:金色轰炸机

2023-1-13 15:45

汉孝灵皇帝中平六年己巳西元189年

袁绍复说何进曰:『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但坐言语漏泄;五营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窦氏反用之,自取祸灭。今将军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以垂名后世,不可失也!』进乃白太后,请尽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补其处。太后不听,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事乎!』进难违太后意,且欲诛其放纵者。绍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纳号令,今不悉废,后必为患。而太后母舞阳君及何苗数受诸宦官赂遗,知进欲诛之,数白太后为其障蔽;又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太后疑以为然。进新贵,素敬惮中官,虽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

袁绍又向何进建议说:『从前窦武他们想要消灭宦官,反而被宦官所杀害,只是因为消息泄露。五营兵士一向畏惧宦官的权势,而窦氏反而利用他们,所以自取灭亡。如今将军兄弟同时统帅禁军劲族,部下将领官吏都是俊杰名士,乐于为您效命,事情全在掌握之中,这是天赐良机。将军应该一举为天下除去大害,垂名后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何进于是向太后建议,请求全部撤换中常侍及以下的宦官,委派三署郎官宫廷侍卫,预备官员代替他们的职务。何太后不答应,说:『从古至今,都是由宦官来管理皇宫内的事情,这条汉朝的传统制度,不能废掉。何况先帝刚刚去世,我怎能衣冠整齐地与士人相对共事呢!』何进难以违背太后的意思,打算暂且诛杀最跋扈的宦官。袁绍认为宦官最亲近太后和皇帝,百官的奏章及皇帝诏命都由他们来回传递,现在如果不彻底除掉,将来一定会有后患。但是何太后的母亲舞阳君和弟弟何苗多次接受宦官们的贿赂,知道何进要消灭宦官,屡次向何太后进言阻止,又说:『大将军擅自杀害左右近臣,专权独断,削弱国家。』太后心中疑虑,认为他们的话有理。何进新近掌握重权,但他一向对宦官们既尊敬又畏惧,虽然羡慕得到除去宦官的美名,但心中不能当机立断,因此事情拖下来,久久不能决定。

在这场斗争里,何太后并不完全支持他的哥哥何进,反而几乎处处与何进作对。因为在当时,宦官是唯一能在宫廷里抗衡何进的力量,如果宦官力量完全消灭,让何进势力独大,何进有篡位的风险。何进篡位成功,改朝换代,她的太后之位就保不住了,这反而损害了她的利益。自古以来,太后提携娘家人,会让他们尽可能地掌握权势,但有一条红线,绝不能让他们威胁到皇权。当年王莽能篡位,就是因为他的姑姑王政君过度提携娘家人,最后玩脱了,面对王莽的逼宫,只能无奈地摔玉玺。鉴于王莽的教训,何太后对自己这位哥哥,还是有所防范的。

绍等又为画策,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之。主簿广陵陈琳谏曰:『谚称「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而反委释利器,更微处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祗为乱阶耳!』进不听。典军校尉曹操闻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至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袁绍又为何进出谋划策,劝他多召各地的猛将和英雄豪杰,让他们都率军向京城洛阳今河南洛阳市进发,以此来威胁何太后,何进同意了这一计划。主簿掌管文书的属官、广陵郡郡治今江苏扬州市人陈琳劝阻说:『民间有一句谚语,叫「闭起眼睛捉麻雀」。像那样的小事,尚且不可用欺诈手段达到目的,何况国家大事,怎么可以用欺诈办成呢?如今将军身集皇家威望,手握兵权,龙行虎步,为所欲为。这样对付宦官,好比是用炉火去烧毛发。只要您发动,用雷霆万钧之势当机立断,发号施令,那么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很容易达到目的。然而如今反而放弃手中的权柄,去征求外援。等到各地大军聚集时,强大者就将称雄,这样做就是所谓倒拿武器,而把手柄交给别人一样,必定不会成功,只会带来大乱罢了。』何进不听。典军校尉禁卫军将领曹操听说后笑着说:『在宫中服务的宦官,古今都应该有,只是君王不应该给予大权和宠信,使他们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既然要惩治他们,应当除去首恶,只要一个狱吏就足够了。何至于纷纷攘攘地征召各地部队呢!假如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事情必然会泄露,我将看到此事的失败。』

袁绍的这个主意简直馊到家了,地方兵马一旦入京,大权必将落入那些军阀手里,到时候何进和宦官谁说了也不算了。其实以何进当时的力量,无论是诛宦官的首恶,还是诛杀所有宦官,都是有能力的。只是前者何进担心除不尽宦官反生祸患,后者何进又下不了决心和太后翻脸。最后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错误的道路。

初,灵帝征董卓为少府,卓上书言:『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言:「牢直不毕,禀赐断绝,妻子饥冻。」帝挽臣车,使不得行。羌、胡憨肠狗态,臣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增异复上。』朝廷不能制。及帝寝疾,玺书拜卓并州牧,令以兵属皇甫嵩。卓复上书言:『臣误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嵩从子郦说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与董卓耳。今怨隙已结,势不俱存。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民。彼度京师政乱,故敢踌躇不进,此怀奸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无不济也。』嵩曰:『违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书以闻。帝以让卓。卓亦不奉诏,驻兵河东以观时变。

起初,汉灵帝征召董卓入朝担任少府九卿之一,掌管皇家府库。董卓上书说:『我所统领的湟中地区今青海西宁市一带的志愿附属军以及羌、胡兵都来见我,说:「没有发给足够的粮饷,没有赏赐,妻子儿女都饥寒交迫。」把我的车子拖住,使我无法动身。这些羌、胡人都心肠险恶,很难驾驭,我不能让他们听从命令,只能先留下来进行安抚。有新的情况,再随时汇报。』朝廷无法约束董卓。到灵帝病重时,下诏任命董卓为并州今陕西北部、山西一带州牧一州行政长官,命令他把军队交给皇甫嵩指挥。董卓又上书说:『我得到陛下信任,掌兵达十年之久。在全军上下,久已培养起感情,他们眷恋我的恩德,愿意一朝为我效死。请求陛下准许我把这支军队带到并州,为国家守卫边疆。』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向皇甫嵩建议说:『全国的军权,主要握在您和董卓手中。现在双方已结下仇怨,势必不能共存。董卓接到命令他交出军权的诏书,但他却上书请求带走军队,是违抗皇帝的诏命。他认为朝中政治混乱,所以敢于拖延时间,按兵不动,这是心怀奸诈。这两项都是不能赦免的大罪。而且他凶暴残忍,不受将士拥戴。您现在身为元帅,倚仗国威去讨伐他,对上表示您的忠义,又为下边消除一个祸害,无往不利。』皇甫嵩说:『尽管董卓违抗诏命有罪,但不得朝廷批准,就擅自讨伐他,也有罪,不如公开奏报这件事,由朝廷来裁决。』于是,上书奏明。灵帝下诏责备董卓。董卓仍不肯服从,把军队驻扎在河东郡郡治今山西夏县,以观察时局变化。

汉灵帝还活着的时候,董卓的野心就暴露了。拥兵自重,抗拒朝廷命令。这种人必为朝廷大患。皇甫嵩那时候讨伐他,名正言顺,可惜皇甫嵩这人做事太循规蹈矩。在地方实力派已经失控的东汉末年,他这样的人很吃亏,注定一事无成。

何进召卓使将兵诣京师。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宜在速决。』尚书卢植亦言不宜召卓,进毕不从。泰乃弃官去,谓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

何进召董卓率军到洛阳来。侍御史监察官郑泰劝谏说:『董卓为人强悍,不讲仁义,又贪得无厌。假如朝廷依靠他的支持,授以兵权,他将为所欲为,必然会威胁到朝廷的安全。您作为皇帝国戚,掌握国家大权,可以依照本意独断独行,惩治那些罪人,实在不应该依靠董卓作为外援!而且事情拖得太久,就会起变化,先前窦武之事的教训并不久远,应该赶快决断。』尚书中枢行政官卢植也认为不应当召董卓,何进都不接受。郑泰于是辞职而去,告诉荀攸说:『何进是个不容易辅佐的人。』

董卓这种野心充分暴露的人,何进也敢招他进京,可见何进这人真是愚蠢至极。郑泰辞职走人的做法很对,大厦将倾,既然无力去扶,就只能保住自身性命了。

进府掾王匡,骑都尉鲍信,皆泰山人,进使还乡里募兵;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成,使武猛都尉丁原将数千人寇河内,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

何进的僚属王匡与骑都尉禁卫军骑兵统领鲍信都是泰山郡郡治今山东泰安市人,何进让他们回乡去召募军队。又召东郡郡治今河南濮阳县太守一郡行政长官桥瑁屯兵成,让武猛都尉丁原率领数千人进军河内郡郡治今河南武陟县,焚烧黄河的孟津渡口,火光直照到洛阳城中。这些行动都以消灭宦官作为口号。

董卓闻召,即时就道,并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臣闻扬汤止沸,莫若去薪;渍痈虽痛,胜于内食。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今臣辄鸣钟鼓如雒阳,请收让等以清奸秽!』太后犹不从。何苗谓进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富贵,国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卓到渑池,而进更狐疑,使谏议大夫种邵宣诏止之。卓不受诏,遂前至河南;邵迎劳之,因譬令还军。卓疑有变,使其军士以兵胁邵。邵怒,称诏叱之,军士皆披,遂前质责卓;卓辞屈,乃还军夕阳亭。邵,暠之孙也。

董卓接到何进召他进京的命令,立刻上路出发。同时上书说:『中常侍宦官张让等人,利用得到皇帝宠幸之机,扰乱天下。我曾听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疮痈溃烂虽然疼痛,但胜于向内侵蚀脏腑。从前赵鞅统率晋阳今山西太原市的军队来清除君王身边的恶人,如今我则敲响钟鼓到洛阳来,请求逮捕张让等人,以清除奸邪!』太后仍然不答应。何苗对何进说:『我们当初一起从南阳今河南南阳市来,出身贫贱,都是依靠宦官的扶助,才有今天的富贵。国家大事,又谈何容易,覆水难收,应该多加考虑。应暂且与宦官们和解。』董卓到渑池今河南渑池县时,何进更加犹豫不决,派谏议大夫掌管进谏、议政种邵拿着皇帝诏书去阻止董卓。董卓不接受诏命,一直进军到河南郡治今河南洛阳市。种邵迎接尉劳他的军队,并劝令他退军。董卓疑心洛阳政局已发生变动,命部下用武器威胁种邵。种邵大怒,用皇帝的名义叱责他们,士兵都害怕地散开。于是种邵上前当面责问董卓,董卓理屈辞穷,只好撤军回到夕阳亭位于今洛阳市西郊。种邵是种暠hào的孙子。

到嘴的肥肉,董卓怎么可能会让出去。从招董卓进京的诏书到达董卓手里那一刻,就已经覆水难收了。东汉朝廷必将陷入董卓之手。

袁绍惧进变计,因胁之曰:『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旱决之乎?事久变生,复为窦氏矣!』进于是以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绍使雒阳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奏,欲进兵平乐观。太后乃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所私人以守省中。诸常侍、小黄门皆诣进谢罪,唯所措置。进谓曰:『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袁绍劝进便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进不许。绍又为书靠诸州郡,诈宣进意,使捕按中官亲属。

袁绍怕何进改变主意,便威胁他说:『矛盾已经形成,行动迹象已经显露,将军还想等待什么,而不早作决断?事情拖得太久会发生变化,就要重演窦武被害的惨剧了!』何进于是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掌管京城及周边监察事务,假节可代表皇帝行事,有不经请示就逮捕或处死罪犯的权力。又任命从事中郎宫廷侍卫王允为河南尹管理京城及周边的郡级行政官。袁绍命洛阳县属下的方略武吏县令的参谋属吏去侦察宦官动静,又催促董卓等人,让他们派驿使紧急上奏,在奏章上声称要进军到平乐观位于今洛阳市东北。于是何太后大为恐惧,把中常侍、小黄门等宦官都罢免回家,只留下一些何进所亲信的人守在宫中。诸常侍、小黄门都去向何进请罪,表示一切听从他的处置。何进对他们说:『天下动荡不定,只是由于厌恨你们。如今董卓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早日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去!』袁绍劝何进乘此机会一网打尽,以至再三申明理由,但何进不许。袁绍又用公文通知各州、郡官府,假借何进的名义,要各地逮捕宦官们的亲属。

进谋积日,颇泄,中官惧而思变。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唯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太后;乃诏诸常侍皆复入下。

何进的密谋因时间太长,泄露了不少。宦官们感到恐惧,想改革局面。张让的儿媳是何太后的妹妹,张让向她叩头请求说:『我现在犯下罪责,理应全家回到家乡。想到我家几代蒙受皇恩,如今要远离宫殿,心中恋恋不舍。我愿再入宫侍候一次,得以暂时见到太后,趋承颜色,然后退到沟壑,死也没有遗恨了!』这位儿媳向母亲舞阳君说情,舞阳君又入宫向何太后说情。于是何太后下诏,让诸常侍全都重新入宫服侍。

这时候的宦官真是进退两难,如果离开京城,只要一出城就会被袁绍、王允这些人逮捕处死。可留在京城,等董卓来了也是难逃一死。于是干脆鱼死网破,与何进决一死战。
这里提到『张让的儿媳』,那时候有权势的宦官一般都会收养义子。比如曹操的父亲曹嵩,当年就是宦官曹腾的义子。后来曹操的儿子曹丕建立魏国,追谥曹腾这位曾祖父为高皇帝,这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拥有皇帝称号的宦官。

八月,戊辰,进入长乐宫,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中常侍张让、段珪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入省,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使潜听,具闻其语。乃率其党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伏省户下,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让等诘进曰:『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大甚乎!』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让、珪等为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版,疑之,曰:『请大将军出共议。』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

八月,戊辰二十五日,何进入长乐宫,奏告何太后,请求杀死全体中常侍。中常侍张让、段珪商议说:『大将军何进自称有病,不参加先帝的丧礼,不送葬到墓地去,如今突然入宫,这是什么意图?难道窦武事件竟要重演吗?』派人去窃听何进兄妹的谈话,获知全部谈话内容。于是率领自己的党羽数十人,手持武器,偷偷从侧门进去,埋伏在殿门下。等何进出来,就假传太后的旨意召他。何进入宫,坐在尚书台全国行政中枢中。于是张让等人责问何进说:『天下大乱,也不单是我们宦官的罪过。先帝曾经跟太后生气,几乎废黜太后,我们流着泪进行解救,各人都献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使先帝缓和下来,只是要托身于你的门下罢了。如今你竟想把我们杀死灭族,不也太过分了吗!』于是尚方监掌管御用器物制造渠穆拔出剑来,在喜德殿前杀死何进。张让、段珪等写下诏书,任命前太尉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军政官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看到诏书,觉得可疑,说:『请大将军何进出来共同商议。』中黄门将何进的人头扔给尚书,说:『何进谋反,已被处死了!』

何进被『正规程序』束缚住了手脚,即想除尽宦官,又不敢直接派兵清洗皇宫,非要得到太后那句首肯,或者让宦官自己出宫,再按『法律程序』逮捕处死。而且他认为宦官那边也会遵守规矩,不会直接杀了他,所以居然在已经和宦官势同水火的状态下,孤身一人进宫。殊不知你都把宦官们逼上绝路了,人家干嘛还要和你守规矩?何进属于典型的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进部曲将吴匡、张璋在外,闻进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门闭。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客。会日暮,术因烧南宫青琐门,欲以胁出让等。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少帝及陈留王,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珪;珪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乃免。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绍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即车骑也,吏士能为报雠乎?』皆流涕曰:『愿致死!』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诸宦者,无少长皆杀之,凡二千余人,或有无须而误死者。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何进部下的军官吴匡、张璋在皇宫外,听到何进被杀害,打算率军入宫,但宫门已关闭。虎贲中郎将禁卫军将领袁术与吴匡等共同进攻皇宫,用刀劈砍宫门,中黄门等则手持武器,防住宫门。适逢黄昏,袁术于是纵火烧南宫的青琐门,想以此威胁宫中交出张让等人。张让等人到后宫禀告何太后,说:『大将军何进的部下谋反,纵火烧宫,并进攻尚书门。』他们裹胁着何太后、少帝、陈留王刘协,劫持宫内的其他官员从天桥阁道逃向北宫。尚书卢植手持长戈站在阁道的窗下,仰头斥责段珪,段珪惊恐害怕,于是放开何太后,何太后从窗口跳下,得以幸免。袁绍与他叔父袁隗假传圣旨,召来樊陵、许相,把他们处斩。袁绍与何苗等率兵驻扎在朱誉门下,捉住赵忠等人处斩。吴匡等人一向就怨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而且怀疑他与宦官有勾结,于是号令军中说:『杀死大将军的人就是车骑将军何苗,将士们能为大将军报仇吗?何进部下都流着泪说:『愿拼死为大将军报仇!』于是吴匡就率兵与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mín一起攻杀何苗,把他的尸体扔在宫苑里。于是袁绍关上北宫门,派兵捉拿宦官,不论老少,一律杀死,共二千余人毙命,有人因为未长胡须而被误杀。袁绍乘势率军进攻,扫荡宫禁,有的士兵爬上端门屋,向宫内冲击。

何进手下对禁卫军的掌控程度,远强于当年的窦武,事实证明了,他们攻下皇宫,杀尽宦官完全没有问题。何进的优柔寡断让自己送了命。经过这一场火并,宦官全军覆没,外戚的首领何进也死了,可以说是同归于尽。留下一个基本躺平的京城给董卓。

庚午,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门,夜,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贡厉声质责让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将杀汝!』因手剑斩数人。让等惶怖,叉手再拜,叩头向帝辞曰:『臣等死,陛下自爱!』遂投河而死。

庚午二十七日,张让、段珪等被困宫中,无计可施,只好带着少帝、陈留王刘协等数十人步行出门。夜里,到达小平津位于今河南洛阳市孟津区。皇帝所用的六颗御玺没有随身带上,没有公卿跟随,只有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河南尹下属,掌管监察郡内各县闵贡夜里到达黄河岸边。闵贡厉声斥责张让等人,而且说:『你们如今还不快死,我就要来杀你们!』于是用手中的剑砍死数名宦官,张让等又惊又怕,拱手再拜,又向少帝叩头辞别说:『我们死了,请陛下自己保重!』于是投河而死。

贡扶帝与陈留王夜步逐萤光南行,欲还宫,行数里,得民家露车,共乘之,至雒舍止。辛未,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显阳苑,远见火起,知有变,引兵急进;未明,到城西,闻帝在北,因与公卿往奉迎于北芒阪下。帝见卓将兵卒至,恐怖涕泣。群公谓卓曰:『有诏却兵。』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卓与帝语,语不可了;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卓大喜,以王为贤,且为董太后所养,卓自以与太后同族,遂有废立之意。

闵贡扶着少帝与陈留王刘协,在夜里追着萤火虫的微光徒步向南走,想回到宫中。走了几里地,得到百姓家一辆板车,大家一齐上车,到达洛舍歇息。辛未二十八日,找到马匹,少帝独自骑一匹,陈留王刘协和闵贡合骑一匹,从洛舍向南走,这时才逐渐有公卿赶来。董卓率军到显阳苑位于今河南洛阳市东北,远远望见起火,知道发生变故,便统军急速前进。天还没亮,来到城西,听说少帝在北边,就与大臣们一齐到北芒阪下今洛阳北郊北邙山奉迎少帝。少帝见董卓突然率大军前来,吓得哭泣。大臣们对董卓说:『皇帝下诏,要军队后撤。』董卓说:『你们这些人身为国家大臣,不能辅佐王室,致使皇帝在外流亡,为什么要军队后撤!』董卓上前参见少帝,少帝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于是董卓又与陈留王刘协交谈问起事变经过,刘协一一回答,从始至终,毫无遗漏。董卓十分高兴,觉得刘协贤能,而且又是由董太后养大的,他认为自己与董太后同族,于是心里有了废黜少帝,改立刘协为皇帝的念头。

当时的少帝17岁,陈留王只有9岁。二者面对危机的表现却完全相反。在董卓面前,陈留王顺利通过了『面试』。很多人觉得董卓废掉能力低下的少帝,立聪明的陈留王为帝,表明其没有野心,是忠心辅佐汉室的。这种说法不对。董卓行废立之事,是为了立威。至于宝座上的皇帝聪不聪明,只不过是废立的借口,在权臣绝对的实力面前,皇帝是聪明还是苯毫无作用。君不见这位聪明的陈留王,也就是后来的汉献帝,做了一辈子傀儡也没能翻身。即使是当年没有篡位之心的霍光,在他死之前,『聪明』的汉宣帝也只能如芒在背,任其独揽大权。从董卓后来种种欺君害民的恶行来看,他绝非忠臣。

是日,帝还宫,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失传国玺,尔玺皆得之。以丁原为执金吾。骑都尉鲍信自泰山募兵适至,说袁绍曰:『董卓拥强兵,将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制;及其新至疲劳,袭之,可禽也!』绍畏卓,不敢发,信乃引兵还泰山。

当天,少帝回到宫中,大赦天下,改后号将光熹元年改为昭宁元年。传国御玺丢失了,皇帝六玺中的其他五玺全都找到。任命丁原为执金吾九卿之一,禁卫军统领兼管京城治安。骑都尉鲍信到泰山郡募兵,恰到这时归来,他劝说袁绍:『董卓统率强兵,将有不轨的打算。现在不早作打算,必然会被他控制。应该乘他刚到,兵马都很疲惫,发动袭击,可以生擒董卓!』袁绍畏惧董卓,不敢发动进攻。于是鲍信率领部队返回泰山郡。

这是传国玉玺自雕成以来,第一次下落不明。董卓带来的西凉兵,都是在边疆久经战阵的虎狼之师。战斗力远胜于袁绍手下这些没打过硬仗的禁卫军。袁绍不敢进攻董卓,也是看出了双方的实力差距,明哲保身。

董卓之入也,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恐不为远近所服,率四五日辄夜潜出军近营,明旦,乃大陈旌鼓而还,以为西兵复至,雒中无知者。俄而进及弟苗部曲皆归于卓,卓又阴使丁原部曲司马五原吕布杀原而并其众,卓兵于是大盛。乃讽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刘弘而代之。

董卓到洛阳,手下只有步、骑兵三千人。嫌自己兵力单薄,担心不能使远近慑服。于是,每隔四五天,就派军队夜里悄悄出发到军营附近处,第二天早上,再严整军容,大张旗鼓地返回,让人以为西方凉州今青海西部、甘肃、宁夏一带又派来了援军,而洛阳城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不久,何进与何苗的部下都投靠董卓,董卓又暗中指使丁原部下的司马、五原郡郡治今内蒙古包头市九原区人吕布杀死丁原而吞并了他的部队,从此董卓兵力大增。于是他暗示朝廷,以下雨不停止为理由,让皇帝颁策罢免司空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监察官刘弘的职务,由自己接任。

董卓这招扮猪吃虎太高明了。这下,董卓完全掌控了京城,连皇帝都不得不听从其命令了,一跃成了三公。

初,蔡邕徒朔方,会赦得还。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谤讪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积十二年。董卓闻其名而辟之,称疾不就。卓怒,詈曰:『我能族人!』邕惧而应命,到,署祭酒,甚见敬重,举高第,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为侍中。

起初,蔡邕yōng被流放到朔方郡郡治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遇到大赦后,得以返回家乡。五原郡太守王智是中常侍王甫的弟弟,指控蔡邕诽谤朝廷,于是蔡邕流亡江湖,前后达十二年。董卓听说了蔡邕的名声,便征召他做自己的僚属。蔡邕自称有病,不肯接受征召。董卓大怒,骂道:『我能把蔡邕全族杀得一个不剩!』蔡邕感到恐惧,只得接受命令。他到洛阳后,被任命为司空祭酒司空的属官。董卓对蔡邕十分敬重,以考绩优秀为理由举荐他,使他在三日内连续升迁三次,在三个不同的官署任职,最后被任命为侍中皇帝的顾问

任用清流,给自己涂脂抹粉,这是很多权臣爱干的事。只是董卓这种求贤的方式实在是粗暴。蔡邕被董卓硬拉上贼船后,发现董卓对自己还挺好,也渐渐迷失了初心。

董卓谓袁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董侯似可,今欲立之,为能胜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痴,亦知复何如?为当且尔,刘氏种不足复遗!』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公欲废嫡立庶,恐众不从公议也!』卓按剑叱绍曰:『竖子敢然!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引佩刀,横揖,径出。卓以新至,见绍大家,故不敢害。绍县节于上东门,逃奔冀州。

董卓对袁绍说:『天下的君主,应该由贤明的人来担任。每当想起汉灵帝,就使人愤恨。「董侯」指陈留王刘协看似不错,现在我打算改立他为皇帝,不知他是否能胜过「史侯」指汉少帝刘辩?有的人小事聪明,大事糊涂,谁知道他又会怎样?如果他也不行,刘氏就不值得再留种了!』袁绍说:『汉朝统治天下约四百年,恩德深厚,万民拥戴。如今皇上年龄尚幼,没有什么过失传布天下。您想废嫡立庶,恐怕众人不会赞同您的提议!』董卓手按剑柄,呵叱袁绍说:『小子,你胆敢这样放肆!天下大事,难道不由我决定!我要想这样做,谁敢不服从?你以为董卓的刀不锋利吗!』袁绍勃然大怒,说:『天下的英雄豪杰,难道只有你董公一个人!』袁绍把佩刀横过来,向众人作了一个揖,径直而出。董卓因新到洛阳,见袁绍是累代高官的大家,所以没敢害他。袁绍把司隶校尉的符节悬挂在上东门,离开洛阳逃奔冀州今河北中南部一带

袁家在当时是世家大族,门生故吏遍天下。董卓虽然控制了京城,但也不敢轻易得罪这种家族。否则各地闹起来,他也不一定能镇得住场面。不过袁绍在当时,也没有实力在京城和董卓死磕,只能离开京城。等于双方各让了一步。袁绍走后,没有人能阻止董卓行废立之事了。
这里董卓把少帝刘辩称为『史侯』,陈留王刘协称为『董侯』,是由于当初刘辩出生时,皇子连续夭折,汉灵帝不敢把刘辩养在宫中,就托一个姓史的道人将其养大,于是号称『史侯』。而刘协出生后,其生母王美人被何皇后陷害致死,刘协则由董太后抚养长大,因此号称『董侯』。

九月,癸酉、卓大会百僚、奋首而言曰:『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何如?』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对。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剑。有敢沮大议,皆以军法从事!』坐者震动。尚书卢植独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余,故有废立之事。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罢坐。将杀植,蔡邕为之请,议郎彭伯亦谏卓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隐于上谷。卓以废立议示太傅袁隗,隗报如议。

九月,癸酉疑误,董卓召集文武百官,蛮横地说:『皇帝没有能力,不可以奉承宗庙,做统治天下的君主。如今,我想依照伊尹、霍光的前例,改立陈留王为皇帝,你们觉得怎样?』公卿及以下官员都十分惶恐,没有人敢回答。董卓又高声说:『从前霍光定下废立的大计后,田延年手握剑柄,准备诛杀反对的人。现在有谁胆敢反对这项计划,都以军法从事!』在座的人无不震骇。只有尚书卢植说:『从前商王太甲继位后昏庸不明,昌邑王刘贺有千余条罪状,所以有废立之事发生。现在的皇帝年龄尚幼,行为没有过失,不能与前例相比。』董卓大怒,离座而去。他准备杀卢植,蔡邕为卢植求情,议郎掌管议政、进谏彭伯也劝阻董卓,说:『卢尚书是全国有名的大儒,受人尊敬。现在先杀了他,将使全国都陷入恐怖之中。』董卓这才停止动手,只是免去卢植的官职。于是,卢植逃到上谷郡郡治今河北怀来县隐居起来。董卓派人把废立皇帝的计划送到太傅辅佐皇帝的高级官员,位在三公之上袁隗wěi看,袁隗回报同意。

朝中的清流势力也无法阻止董卓,毕竟口舌敌不过刀剑。卢植的仗义执言,等于这些文臣最后一次向董卓表明态度,也算对得起皇帝了。

甲戌,卓复会群僚于崇德前殿,遂胁太后策废少帝,曰:『皇帝在丧,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今废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协为帝。』袁隗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太后鲠涕,群臣含悲,莫敢言者。

九月甲戌初一,董卓又在崇德前殿召集百官,威胁何太后下诏废黜少帝刘辩,诏书说:『皇帝为先帝守丧期间,没有尽到作儿子的孝心,而且仪表缺乏君王应有的威严。如今,废他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皇帝。』袁隗把少帝刘辩身上佩带的玺绶解下来,进奉给陈留王刘协。然后扶弘农王刘辩下殿,向坐在北面的刘协称臣。何太后哽咽流涕,群臣都心中悲伤,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个废帝的理由,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当初霍光废黜昌邑王刘贺,还找了刘贺的几千件恶行。现在,完全找不出少帝有啥问题,就强行废帝。实在难以服众,董卓也不需要以理服人。手中的军队就是道理。刘协就是东汉最后一位皇帝汉献帝。

卓又议:『太后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乃迁太后于永安宫。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丙子,卓鸩杀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卓又发何苗棺,出其尸,支解节断,弃于道边,杀苗母舞阳君,弃尸于苑枳落中。

董卓又提出:『何太后曾经逼迫婆母董太皇太后,使她忧虑而死,违背了儿媳孝敬婆母的礼制。』于是,把何太后迁到永安宫。大赦天下,把年号昭宁改为永汉。丙子初三,董卓用毒药害死何太后。公卿及以下官员不穿丧服,在参加丧礼时,只穿白衣而已。董卓又把何苗的棺木掘出来,取出尸体,肢解后砍为节段,扔在道边。还杀死何苗的母亲舞阳君,把尸体扔在御树篱墙的枳苑中。

当初何太后兄妹害死董太后,如今董家人又杀了她。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下诏,任命朝中公卿及以下官员的子弟为郎官,以填补原来由宦官担任的职务,在宫殿侍侯皇帝。

乙酉,以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董卓自为太尉,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

乙酉十二日,任命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董卓自己担任太尉,兼前将军,并加赐代表皇帝权力的符节,以及作为仪仗的斧钺和虎贲卫士,进封为郿méi侯。

丙戌,以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

丙戌十三日,任命太中大夫掌管议政和进谏杨彪为司空。

甲午,以豫州牧黄琬为司徒。

甲午二十一日,任命豫州牧黄琬为司徒三公之一,名义上的最高行政官

董卓率诸公上书,追理陈蕃、窦武及诸党人,悉复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孙。

董卓率领三公等大臣上书,请求重新审理陈蕃、窦武以及党人的案件,一律恢复爵位,派使者去祭悼他们的坟墓,并擢用他们的子孙为官。

这又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不过平反被宦官陷害的党人,确实是大快人心之举。

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自六月到九月,大雨连绵不断。

冬,十月,乙巳,葬灵思皇后。

冬季,十月,乙巳初三,安葬何太后。

白波贼寇河东,董卓遣其将牛辅击之。

白波叛军进攻河东郡,董卓派部下将领牛辅率军讨伐。

初,南单于於扶罗既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於扶罗指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於扶罗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郡县。时民皆保聚,钞掠无利,而兵遂挫伤。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乃卡河东平阳。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当初,南匈奴单于於扶罗继位后,谋杀他父亲的南匈奴人于是叛变,共同拥立须卜骨都dōuhòu匈奴的高级大臣为单chán匈奴最高首领。於扶罗到洛阳向朝廷控告他们。正赶上汉灵帝驾崩,天下大乱,於扶罗便率领数千骑兵联合白波叛军共同攻击郡、县。当时百姓都聚集在坞堡一种民间防御性建筑里自守,於扶罗没有抢掠到什么东西,自己的部队却有不少伤亡。他想再回到自己的领地去,但南匈奴人不接纳他,他便停留在河东郡的平阳县今山西临汾市。须卜骨都侯做了一年单于后就去世了,南匈奴于是空下王位,而由须卜骨都侯的父亲代行单于职权。

坞堡是当时百姓面对夷狄、盗贼的侵袭,所建造的一种防卫性建筑。四周有坚固的高墙,中间有瞭望塔观察敌情。

十一月,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十一月,任命董卓为相国。允许他在参拜皇帝时不唱名,上朝不趋行,佩剑穿鞋上殿。

相国这个职位,职权和丞相相同,但地位比丞相高一级。丞相和列侯都佩戴金印紫绶,相国和诸侯王都佩戴金印绿绶。在此之前,汉朝只有开国元勋萧何与曹参被授予相国之职,再往后都是丞相。而『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三个特权,也是汉高祖为萧何所创,以对其『功臣榜第一名』的表彰。董卓此举,使得这三个特权蒙上了一层阴影。后世很多权臣都逼迫皇帝给予其这三个特权,成为了篡位的前兆。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

十二月,戊戌疑误,任命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九卿之一,宫廷侍卫统领荀爽为司空。

初,尚书武威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伍琼,说董卓矫桓、灵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众望,卓从之,命毖、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顒等沙汰秽恶,显拔幽滞。于是征处士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复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迁光禄勋,视事三日,进拜司空。自被微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纪为五官中郎将,融为大鸿胪,卓终不能屈,年七十余,以寿终。卓又以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纪,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无敢不至。独申屠蟠得微书,人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州刺史,陈留孔为豫州刺史,东平张邈为陈留太守,颖川张咨为南阳太守。卓所亲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而已。

起初,尚书、武威郡郡治今甘肃武威市人周毖,城门校尉禁卫军将领、汝南郡郡治今河南平舆县人伍琼劝说董卓矫正汉桓帝、汉灵帝时的弊政,征召天下有名望的士人,以争取民心。董卓采纳了这个建议,命令周毖、伍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顒yóng等淘汰贪脏枉法与不称职的官员,选拔被压抑的人才。于是,征召未作过官的士人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入朝任职。又派使者到荀爽家乡去任命他为平原国封国都城位于今山东平原县国相诸侯国行政长官,荀爽赴任途中走到宛陵今安徽宣州市,又被任命为光禄勋。荀爽到任办公三天,又升任司空。从他被征召,到升任三公,一共九十三天。又任命陈纪为五官中郎将禁卫军高级将领,韩融为大鸿胪九卿之一,主管外交,陈纪是陈寔shí的儿子,韩融是韩韶的儿子。荀爽等人都害怕董卓的残暴,被征召就不敢不来。只有申屠蟠接到被征召的命令后没有动身,别人都劝他前往,他笑而不答。董卓到底没能勉强他作官,他活到七十余岁,在家寿终正寝。董卓又任命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今山东西南部、河南东北部一带刺史一州监察官,陈留郡郡治今河南开封市祥符区人孔为豫州今河南中东部、安徽北部一带刺史,东平郡郡治今山东东平市人张邈为陈留郡太守,颖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人张咨为南阳郡郡治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太守。董卓自己的亲信都没有担任高官,只是在军队中担任中郎将、校尉一类的职务。

董卓入京后,除了废立皇帝,给自己弄个相国这事吃相很难看外,后面这些事做得倒是中规中矩。给人一种新气象的感觉。但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政局的安稳,很快其本性就会暴露。

诏除光熹、昭宁、永汉三号。

下诏废除光熹、昭宁、永汉三个年号,仍称本年为中平六年。

这三个年号是少帝时期的。废除这三个年号,等于从根本上否认少帝的合法地位,将其逐出汉朝皇帝世系。汉灵帝后面直接就是汉献帝了。就像明朝时,明成祖朱棣推翻建文帝后,下令取消建文这个年号,将建文这四年称为洪武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意味着他要直接继承明太祖的皇位,中间没有建文帝什么事了。

董卓性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语宾官曰:『我相,贵无上也!』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杀之。是时,雒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充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剽虏资物,妻略妇女,不避贵戚;人情崩恐,不保朝夕。

董卓性情残忍,一旦控制朝政大权,全国武装力量和国库中的珍宝等全由他掌握,威震天下,欲望没有止境。他对门下的宾客说:『我的相貌,是尊贵无上的!』侍御史扰龙宗晋见董卓汇报事情,没有解下佩剑,立刻就被打死。当时,洛阳城内的皇亲国戚很多,宅第相望,家家都堆满了金银财宝。董卓放纵部下的士兵冲入他们的内宅,强夺财物,奸淫掳略妇女不回避皇亲国威。致使人心惶恐,朝不保夕。

果然,土匪本性这么快就显露了。这种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卓购求袁绍急,周毖、伍琼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购之,势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桀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即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又以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

董卓悬赏捉拿袁绍,催逼急迫。周毖、伍琼对董卓说:『废立皇帝这种大事,不是平常人所能明白的。袁绍不识大体,得罪了您以后,心里害怕而出奔,并没有别的想法。如今急着悬赏捉拿他,势必会使他反叛。袁氏家族连续四世建立恩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假若袁绍收罗豪杰以聚集徒众,其他的豪杰便会乘机起事,那样的话崤山以东地区就不归您所有了。不如赦免袁绍,任命他为一个郡的太守,他因赦免而感到高兴,就必定不会再有后患。』董卓认为有理,于是派使臣去任命袁绍为勃海郡郡治今河北沧州市太守,封邟kàng乡侯。又任命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

术畏卓,出奔南阳。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时县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隽,因白令释之。操至陈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

袁术害怕董卓,出奔南阳。曹操改名换姓,从小路向东逃回家乡,经过中牟县今河南中牟县时,亭长掌管一亭,相当于现在的村主任疑心他来历不明,促起来送到县里。当时县里已收到董卓下令缉捕曹操的公文,只有功曹掌管县内官吏政绩考核心里知道他是曹操,认为天下正乱,不应该拘捕英雄豪杰,就向县令建议,把曹操释放。曹操回到陈留郡,把家产出卖,集结起五千人的部队。

那个时候,曹操还是对汉朝忠心耿耿的。虽然自己还没有什么势力,但却拒绝董卓的利诱,毁家纾难。和后面大家熟悉的奸雄形象判若两人。

是时,豪杰多欲起兵讨卓者,袁绍在勃海,冀州牧韩馥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去『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因患难。』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氏邪?』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馥有惭色。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及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这时候,天下的豪杰之士多准备起兵讨伐董卓。袁绍在勃海郡,冀州牧韩馥派了几个部从事州牧的属官,掌管监察各郡来监视他,使他无法起兵。东郡太守桥瑁伪造了一份京城中三公给各州、郡的文书,陈述董卓的种种罪恶,说:『我们受到逼迫,无法自救,盼望各地兴起义兵,解除国家的大难。』韩馥得到这份文书,请属下的从事们来商议,向他们说:『如今应当帮助袁绍呢,还是帮助董卓呢?』治中从事刘子惠说:『如今起兵是为了国家,怎么谈到袁绍、董卓!』韩馥面有惭愧之色。刘子惠又说:『起兵是很凶险的事情,不能抢先发动。现在应派人去看其他各州,有人发动,我们然后再响应。冀州的势力不比其他州弱,别人的功劳不会在冀州之上。』韩馥认为有理,于是写信给袁绍,讲述董卓的罪恶,对他起兵表示赞同。

韩馥的想法,和大多数地方官的想法一样,都是首鼠两端,跟风走。不想当出头鸟,都想跟在别人身后捡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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