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公篇第十五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曰：「軍陳行列之法。」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孔曰：「俎豆，禮器。」軍旅之事，未之學也。」鄭曰：「萬二千五百人爲軍，五百人爲旅。軍旅末事，本未立，不可教以末事。」

明日遂行。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孔曰：「從者，弟子。興，起也。孔子去衛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難，又之陳。會吳伐陳，陳亂，故乏食。」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濫，溢也。君子固亦有窮時，但不如小人窮則濫溢爲非。

【定州本】賜

子曰：「賜也，女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孔曰：「然謂多學而識之。」非與？」孔曰：「問今不然。」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善有元，事有會，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知其元則眾善舉矣，故不待多學而一知之。

子曰：「由，知德者鮮矣！」王曰：「君子固窮，而子路慍見，故謂之小於知德。」

【定州本】其舜也。夫何爲哉

子曰：「無爲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爲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言任官得其人，故無爲而治。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國，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鄭曰：「萬二千五百家爲州，五家爲鄰，五鄰爲里，行乎哉？言不可行。」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包曰：「衡，軛也。言思念忠信，立則常想見，參然在目前。在輿，則若倚車軛。」子張書諸紳。孔曰：「紳，大帶。」

子曰：「直哉，史魚！孔曰：「衛大夫史鰌。」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孔曰：「有道無道，行直如矢，言不曲。」君子哉，蘧伯玉！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包曰：「卷而懷，謂不與時政柔順，不忤於人。」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孔曰：「無求生以害仁，死而後成仁，則志士仁人不愛其身也。」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孔曰：「言工以利器爲用，人以賢友爲助。」

【定州本】樂則¨武

顏淵問爲邦。子曰：「行夏之時，據見萬物之生，以爲四時之始，取其易知。乘殷之輅，馬曰：「殷車曰大輅。【左傳】曰：『大輅越席，昭其儉也。」服周之冕，包曰：「冕，禮冠。周之禮文而備，取黈纊塞耳，不任視聽。」樂則【韶】舞。【韶】，舜樂也。盡善盡美，故取之。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孔曰：「鄭聲、佞人亦俱能惑人心，與雅樂、賢人同，而使人淫亂危殆，故當放遠之。」

【定州本】人而無遠慮

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王曰：「君子當思患而預防之。」

【定州本】如好色者乎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孔曰：「柳下惠，展禽也。知賢而不舉，是爲竊位。」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孔曰：「責已厚，責人薄，所以遠怨咎。」

【定州本】吾末如之何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孔曰：「不曰如之何者，猶言不曰奈是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孔曰：「如之何者，言禍難已成，吾亦無如之何。」

子曰：「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鄭曰：「小慧，謂小小之才知。難矣哉，言終無成。」

【定州本】子曰：「義以爲質

子曰：「君子義以爲質，禮以行之，遜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鄭曰：「義以爲質，謂操行。遜以出之，謂言語。」

【定州本】君子病無能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疾，猶病也。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君子責己，小人責人。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包曰：「矜，矜莊也。」群而不黨。」孔曰：「黨，助也。君子雖眾，不相私助，義之與比。」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有言者或爲巧言令色者，需察其德行。不以人廢言。王曰：「不可以無德而廢善言。」」

【定州本】有一言而可終身行之者乎

子贛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定州本】子曰：「於人，誰毀誰譽？若有何譽者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包曰：「所譽者，輒試以事，不虛譽而已。」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馬曰：「三代夏、殷、周用民如此，無所阿私，所以云直道而行。」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包曰：「古之良史，於書字有疑則闕之，以待知者。」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包曰：「有馬不能調良，則借人乘習之。孔子自謂及見其人如此，至今無有矣。言此者，以俗多穿鑿。」

今多不知而作，不知而以爲有知者。

【定州本】小不忍，亂大謀

子曰：「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孔曰：「巧言利口則亂德義。小不忍則亂大謀。」

【定州本】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

子曰：「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王曰：「或眾阿黨比周，或其人特立不群，故好惡不可不察也。」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王曰：「才大者道隨大，才小者道隨小，故不能弘人。」

【定州本】過而不改，是之謂過。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定州本】無益也，不如學也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定州本】耕也，飢在其中。學矣，食在其中。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鄭曰：「餒，餓也。言人雖念耕而不學，故饑餓。學則得祿，雖不耕而不餒。此勸人學。」

【定州本】仁弗能守...不莊以蒞之，民不敬。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包曰：「知能及治其官，而仁不能守，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蒞之，則民不敬。包曰：「不嚴以臨之，則民不敬從其上。」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王曰：「動必以禮然後善。」

【定州本】君子不可小知也，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也，而可小知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王曰：「君子之道深遠，不可小了知，而可大受。小人之道淺近，可小了知，而不可大受也。」

【定州本】甚於水火矣。水火，吾見游而死者矣，未見游于仁而死者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馬曰：「水火及仁，故民所仰而生者，仁最爲甚。」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馬曰：「蹈水火或時殺人，蹈仁未嘗殺人。」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孔曰：「當行仁之事，不復讓於師，言行仁急。」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孔曰：「貞，正。諒，信也。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小信。」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孔曰：「先盡力而後食祿。」

【定州本】有教無？

子曰：「有教無類。」馬曰：「言人所在見教，無有種類。」

子曰：「道不同，不相爲謀。」

【定州本】辭達而已

子曰：「辭達而已矣。」孔曰：「凡事莫過於實，辭達則足矣，不煩文豔之辭。」

【定州本】某在此，某在此

師冕見，孔曰：「師，樂人盲者，名冕。」及階，子曰：「階也。」

及席，子曰：「席也。」

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孔曰：「曆告以坐中人姓字、所在處。」

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

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馬曰：「相，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