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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裴晋公义还原配 (2)

喻世明言作者:冯梦龙发布:福哥

2020-8-26 02:00

    却说刺史将千金置买异样服饰、宝珠璎珞,妆扮那六个人如天仙相似。全副乐器,整日在衙中操演。直待晋国公生日将近,遣人送去,以作贺礼。那刺史费了许多心机,破了许多钱钞,要博相国一个大欢喜。谁知相国府中,歌舞成行;各镇所献美女,也不计其数。这六个人,只凑得闹热,相国那里便看在眼里,留在心里?从来奉承,尽有折本的,都似此类。有诗为证:

    割肉剜肤买上欢,千金不吝备吹弹。

    相公见惯浑闲事,羞杀州官与县官!

    话分两头。再说唐璧在会稽任满,该得升迁。想黄小娥今已长成,且回家毕姻,然后赴京未迟。当下收拾宦囊,望万泉县进发。到家次日,就去谒见岳丈黄太学。黄太学已知为着姻事,不等开口,便将女儿被夺情节,一五一十,备细的告诉了。唐璧听罢,呆了半响,咬牙切齿恨道:『大丈夫浮沉薄宦,至一妻之不能保,何以生为?』黄太学劝道:『贤婿英年才望,自有好姻缘相凑,吾女儿自没福相从,遭此强暴,休得过伤怀抱,有误前程。』

    唐璧怒气不息,要到州官、县官处,与他争论。黄太学又劝道:『人已去矣,争论何益?况干碍裴相国。方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失其欢心,恐于贤婿前程不便。』乃将县令所留三十万钱抬出,交付唐璧道:『以此为图婚之费。当初宅上有碧玉玲珑为聘,在小女身边,不得奉还矣。贤婿须念前程为重,休为小挫以误大事。』唐璧两泪交流,答道:『某年近三旬,又失此良偶,琴瑟之事,终身已矣。蜗名微利,误人之本,从此亦不复思进取也!』言讫,不觉大恸。黄太学也还痛起来。大家哭了一场方罢。唐璧那里肯收这钱去,径自空身回了。

    次日,黄太学亲到唐璧家,再三解劝,撺掇他早往京师听调。『得了官职,然后徐议良姻。』唐璧初时不肯,被丈人一连数日强逼不过,思量:『在家气闷,且到长安走遭,也好排遣。』勉强择吉,买舟起程。丈人将三十万钱暗地放在舟中,私下嘱付从人道:『开船两日后,方可禀知主人,拿去京中,好做使用,讨个美缺。』唐璧见了这钱,又感伤了一场,分付苍头:『此是黄家卖女之物,一文不可动用!』

    在路不一日,来到长安。雇人挑了行李,就裴相国府中左近处,下个店房,早晚府前行走,好打探小娥信息。过了一夜,次早到吏部报名,送历任文簿,查验过了。回寓吃了饭,就到相府门前守候。一日最少也蹔过十来遍。住了月余,那里通得半个字!这些官吏们一出一入,如马蚁相似,谁敢上前把这没头脑的事问他一声!正是: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一日,吏部挂榜,唐璧授湖州录事参军。这湖州,又在南方,是熟游之地,唐璧也到欢喜。等有了告敕,收拾行李,雇唤船只出京。行到潼津地方,遇了一伙强人。自古道慢藏诲盗,只为这三十万钱,带来带去,露了小人眼目,惹起贪心,就结伙做出这事来。这伙强人从京城外,直跟至潼津,背地通同了船家,等待夜静,一齐下手。也是唐璧命不该绝,正在船头上登东,看见声势不好,急忙跳水,上岸逃命。只听得这伙强人乱了一回,连船都撑去。苍头的性命也不知死活。舟中一应行李,尽被劫去,光光剩个身子。正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被打头风!

    那三十万钱和行囊,还是小事。却是历任文簿和那告敕,是赴任的执照,也失去了,连官也做不成。

    唐璧那一时真个是控天无路,诉地无门。思量:『我直恁时乖运蹇,一事无成!欲待回乡,有何面目?欲待再往京师,向吏部衙门投诉,奈身畔并无分文盘费,怎生是好?这里又无相识借贷,难道求乞不成?』欲待投河而死,又想:『堂堂一躯,终不然如此结果?』坐在路傍,想了又哭,哭了又想,左算右算,无计可施,从半夜直哭到天明。喜得绝处逢生,遇着一个老者,携杖而来,问道:『官人为何哀泣?』唐璧将赴任被劫之事,告诉了一遍。老者道:『原来是一位大人,失敬了。舍下不远,请那步则个。』

    老者引唐璧约行一里,到于家中,重复叙礼。老者道:『老汉姓苏,儿子唤做苏凤华,见做湖州武源县尉,正是大人属下。大人往京,老汉愿少助资斧。』即忙备酒饭管待,取出新衣一套,与唐璧换了;捧出白金二十两,权充路费。

    唐璧再三称谢,别了苏老,独自一个上路,再往京师旧店中安下。店主人听说路上吃亏,好生凄惨。唐璧到吏部门下,将情由哀禀。那吏部官道是告敕、文簿尽空,毫无巴鼻,难辨真伪。一连求了五日,并不作准。身边银两,都在衙门使费去了。回到店中,只叫得苦,两泪汪汪的坐着纳闷。只见外面一人,约莫半老年纪,头带软翅纱帽,身穿紫裤衫,挺带皂靴,好似押牙官模样,踱进店来。

    见了唐璧,作了辑,对面而坐,问道:『足下何方人氏?到此贵干?』唐璧道:『官人不问犹可,问我时,教我一时诉不尽心中苦情!』说未绝声,扑簌簌掉下泪来。紫衫人道:『尊意有何不美?可细话之,或者可共商量也。』唐璧道:『某姓唐,名璧,晋州万泉县人氏。近除湖州录事参军,不期行至潼津,忽遇盗劫,资斧一空。历任文簿和告敕都失了,难以之任。』紫衫人道:『中途被劫,非关足下之事,何不以此情诉知吏部,重给告身,有何妨碍?』唐璧道:『几次哀求,不蒙怜准,教我去住两难,无门恳告。』紫衫人道:『当朝裴晋公,每怀恻隐,极肯周旋落难之人。足下何不去求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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